洗浴更衣后離開瓊玉山莊時,秦慕白更覺此處幽靜恰人,且風月無邊。
“媚娘,比我更懂浪漫,更會享受。”微自一笑,秦慕白離開此間溫柔鄉,前往大都督府。
自從來到蘭州后,連日忙碌。近日,一切工作才漸漸步入正軌,秦慕白終于稍稍清閑了一些。至蘇定方來到蘭州擔任都督府長史之后,大部份的軍務都可交由他來處理,另有別駕肖亮料理民政文事,有此左右雙臂協助的秦慕白終于解脫。
今日他來都督府就比平常晚了不少,卻半點不礙事。晨間,蘇定方與肖亮就已將一日大小的事宜處理得妥當了,只留了一些重要的事情留待秦慕白來區處拍板。
方才進到都督府衙署里,正迎面撞著蘇定方。
蘇定方平日里話語不多內斂寡言,心思卻是極為縝密老練。乍一眼看了看秦慕白,見四下無人,他笑道:“慕白今日春風得意,昨夜想必纏綿悱惻了。”
“師兄便只會取笑我。”秦慕白輕松的笑道,便坐了下來取杯茶來飲,隨口問道,“可有重要軍務有待批處?”
“倒是沒有。”蘇定方答道,“不過,有幾件事情卑職得要報予少帥知曉。”
“說來聽聽。”言及正事,二人恢復了上下級的身份,秦慕白的神色也肅重了幾分。
“其一,鴻臚寺卿劉善因已于今晨出發,取道大非川前往吐蕃商議和談賜婚一事。”說到此處蘇定方頓了一頓,笑道,“少帥未與那劉善因多作接觸。此人,倒是一個妙人。”
“如何妙法?”
“巧舌如簧,應變極強。心細縝密,大智若愚。”蘇定方言簡意賅的道,“朝廷派他來擔任使者,倒也合適。這些尚且不論,他臨行時的一些細微舉動,讓卑職頗感興趣。”
“他干了什么?”
蘇定方便笑了,說道:“他準備了四副文成公主的畫像,美丑不一神態各異。臨行之時他問江夏王,該把哪副畫給吐蕃贊普看。江夏王何等精細的人物,自然不會明說明話。于是臉色冷清的瞟了他一眼,只扔下一句‘你看著辦’。那劉善因便將其他三副畫像給燒掉了。”
“留下了最丑的那一副?”秦慕白笑了起來。
“少帥聰明。”蘇定方也笑道,“要不怎么說,這劉善因是個妙人呢?他來到蘭州,該是知道蘭州至少帥以下,全是一力主戰。說不得,此人雖是表面迂腐文弱,骨子里也有一點男人血性,大約也是傾向于主戰派。只因位卑言輕在朝堂之上并不引人注目。他臨行之時的舉動,無非是在向江夏王與少帥表明自己的立場。有這樣的一位使者出使吐蕃,卑職以為…”
秦慕白的雙眉沉了一沉,眼中閃過一道星芒。二人更是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不再將話挑破說下去了。
“少帥,眼下我蘭州,就得做好兩手準備了。”蘇定方說道,“其一,和親若成,則吐蕃成我大唐盟甥之國,我蘭州的防御重心與主要兵力,可向西北撤移,將主要精力放在建立安西大都護府經略西域之上。其二,和親若不成,則戰事迫在眉睫。眼下我關西的兵力太過分散戰線太長,少帥是否與大帥商議一下,可暫時撤回高昌據點退而保守,可先立于不敗,再徐圖進取。畢竟,西域疆闊萬里國邦林立形勢復雜,吐蕃與西突厥南北二庭實力雄厚。以蘭州一郡之力,暫時還無力抗衡啊!”
“這件事情,我也考慮了很久了,也一直想先請父帥大人撤回來。”秦慕白擰眉,為難的搖了搖頭,說道,“可是,父帥就算明白這樣的道理,也是截然不會撤回來的。否則,他就不是那個負有戰神之名的大唐上柱國了。”
“說得也是…”蘇定方深有感觸的嘆息了一聲,說道,“翼國公英雄一世光明磊落,又唯皇帝陛下馬首是瞻。若非是皇帝陛下請他退兵,他是絕對不肯后退半步的。”
“錯了。這一次就算是皇帝讓他退,他也未必會退。”秦慕白苦笑的搖頭,“否則一開始,他就不會抗旨起兵西突十八陣,一鼓作氣殺到高昌了。我那老父,大概是在演繹他人生最后的輝煌,為此不惜生死。此刻,誰能勸得住拉得下他?”
“既然大帥不可能撤退,那我們就要盡快跟上。”蘇定方說道,“涼州薛萬徹已經換防到玉陽二關與蒲昌海,但距高昌仍有數百里之遙。若高昌有事,未必就能朝發夕至的前往馳援。再者,玉陽二關與蒲昌海本就是西域要沖、樞紐之地,既是我蘭州的軍略咽喉,也是一對雙拳門戶。那里四面環敵,一但兵力分散內部空虛,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到時,非但是前功盡棄,可能蘭州腹臟之地也要直接面對敵軍的威脅了。”
“師兄所慮甚是。這正是我現在的心頭大病。”秦慕白面露憂色的道,“說一千道一萬,現在蘭州最大的問題就是戰線太長、兵力太寡。以往,我蘭州十萬大軍牢牢抱作一團,屯守大非川與涼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算有百萬大軍來襲也可不慌不忙。現在不同了,我們既要攻城掠地又得固守疆土,還在孤軍深入千里襲敵。所以,眼下雖然一時平靜,可我總感覺有巨大的危機潛在隱伏。一但爆發,可能無法收拾。”
蘇定方神色肅重的點了點頭,問道:“那,少帥有何妙計籌謀?”
秦慕白仰了一下頭,眼神灼灼的看著蘇定方,一字一頓道:“說句實話,我想——募兵!”
“啊?”蘇定方怔了一怔,“募兵?”
“嗯。”秦慕白悶哼了一聲,雙眉沉斂有些慍惱的道,“離開長安之時朝廷僅給我一萬兵馬,當時我就有了這樣的想法。此前蘭州共有邊軍十萬,父帥帶走了二萬,我帶回一萬,加上連連征戰的折損,說我們現在有十萬大軍,那都還只是個虛數。僅僅這么一點人馬,能抗得住吐蕃的數十萬高原鐵騎就不錯了。拿什么去經略和制霸西域?要我說,朝廷上的某些鳥人,還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臨行之時給我一萬兵馬數萬糧草,還當是莫大的恩惠了,生怕我秦某人擁兵自重劃地割據。現在除了募兵,我真想不到別的什么治標治本的辦法。”
“你總算是說了一句有用的話!”秦慕白話音剛落,門外突然響起一記高亢之音。
秦慕白與蘇定方同是愕然,“侯君集?”
此時,侯君集已然不請自入推門進來,左右看了秦慕白與蘇定方一眼,冷笑一聲道:“呵!到齊了,不錯,不錯嘛!”
秦慕白與蘇定方對視一眼各自一笑,拱手道:“師兄。”
“別,我承受不起。”侯君集大咧咧的回了一禮,便拿起一壺茶來對嘴牛飲喝了半壺,將手中一條馬鞭一甩,四仰八叉的坐了下來悶哼道,“秦慕白,你這都挑的什么孬兵!我不練了!”
“怎么了?”秦慕白問道。
“一個一個就像嬌生慣養大姑娘,細皮嫩肉嗲聲嗲氣,打不得罵不得,手下沒活兒嘴上很硬,除了吃喝拉撒沒一樣見長。”侯君集連聲罵咧道,“這樣的孬兵,那是孬在骨子里,我侯君集帶不了。就算侯某能點頭成金,那也先得是石頭啊!你總不能給我一坨大糞讓我來點吧!”
“哈哈!”秦慕白大笑起來,“昨夜,是誰夸下海口,說只要二十天就有成效的呢?現在還只半日,你怎么就放棄了?”
“慕白,你大概是誤解師兄的意思了。”蘇定方淡淡的微笑,對侯君集拱了下手說道,“其實,師兄大概也是來勸你——募兵的。”
“嗯,你小子比秦慕白機靈點。”侯君集拍拍腿上的灰塵站起來,眼神犀利目光湛亮的逼視著秦慕白,說道,“秦慕白,關隴本是漢胡雜居之地,民風彪悍騎士雄壯,自古多英烈。你若是不在這里募兵,那便是天下第一傻蛋。除此之外,你坐擁大唐最大的馬場——隴右牧馬監,隨手可取良馬萬匹。相信我,不出三月,我可以給你調教出五萬新兵精銳鐵騎——只須再添這五萬騎,橫掃高原踏平西域,不在話下!”
“橫掃高原踏平西域?”秦慕白不由得一笑,問道,“師兄,我來問你。那幾日你大非川,可有喘不上氣頭昏眼花的感覺?”
“是有一點,不過是水土不服,怎么了?”侯君集不以為意的道。
“吐蕃高原之所以難以征服,除了他們兇悍的鐵騎與冰封的雪域,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那里空氣稀薄,一般人無法適應。”秦慕白說道,“我之所以讓薛萬均屯兵大非川在那里苦苦經營,就是要把那里當作一塊反攻高原的大據點。凡是將來要踏上高原的人馬,必須至少在那里適應三個月以上。然后,步步為營寸寸推進。這是秦某針對吐蕃,制定下的大體戰略。當然,現在來說它還只是一紙虛話。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說明一件事情——什么樣的時期什么樣的環境,我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太過好高騖遠。”
“哼!看你看紀輕輕,卻也這般老氣橫秋的會教訓人了。”侯君集郁悶的冷哼了一聲道,“行,當我沒說。我才懶得對你指手劃腳。你是大都督,一切全憑你指揮。我只是提個建議,這總歸行吧?”
“自然可以。”秦慕白說道,“方才你也聽到了,募兵,這我也想到。但當真要實施,絕不容易。”
“那是你的事情了!侯某管不著!告辭!”說罷,侯君集大步而走。
侯君集走后,蘇定方就笑道:“少帥,侯君集就是這樣一個性子,你別在意。他其實也是一番好意。話粗理不糙,說得挺在理。”
“這我知道。”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說道,“關內的十六衛軍隊,怎么能和河隴的關西精壯騎士相提并論?這里漢胡雜居又產良馬,人們以馬為家民風彪悍,個個都是天生的好騎手。其實,我有這個念頭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現在,我大唐實行的是府兵制,僅有極少數的御林軍,是朝廷花錢供養的募兵。我若是要在蘭州開此先河,那可真是冒了大不韙了。到時,不知有多少風言風語說我秦某人當真要擁兵自重割據而立了。”
“可是如果不募兵,眼下蘭州實難支撐。”蘇定方雙眉緊鎖面露難色,說道,“這可真是一個大麻煩哪!”
“其實,就算朝廷準我募兵,我也就未必當真能招募多少兵馬來。”秦慕白說道,“打仗,打的就是錢糧。這一次若非是媚娘私下攢募許多糧草,我們蘭州軍民都要斷炊。眼下此景,秦某人拿什么去募兵養兵?哎,這可是一個惡性循環哪!戰爭不止商路不通,蘭州窮困僚倒。蘭州窮,則無力發展無力養兵。朝廷那邊,又時刻提防蘭州一舉一動。眼下,可謂是局勢膠著,除非,能有一支奇兵突然打破這個平衡,給我蘭州注入活力。如此,才有展望。”
“何來的這樣一支天降奇兵啊?”蘇定方苦笑道,“現在,我們就是以蘭州一郡之力,在對抗吐蕃、西突厥與西域諸國。說句少帥最不想聽的話,蘇某有時侯氣不過了,還就希望和親成功了,給蘭州贏得喘息之機先圖發展,再談其他。”
“何止是你想過這樣?文成公主的親生父親江夏王,心里也有這樣的矛盾,跟我都說過不止一次了。”秦慕白嘆息道,“他當然是一百萬個不愿意自己的女兒嫁上高原。可是眼下,除了議和賜婚仿佛再沒有別的緩兵之計,為我蘭州贏得喘息的時間。矛盾哪,真是矛盾!我突然覺得,不管是誰在大局面前,都是顯得那樣的渺小與無力。”
“少帥,關于募兵之事,可否上書朝廷試探一下?”蘇定方不死心的道。
秦慕白雙眉緊鎖冥思了片刻,說道:“我肯定會試探。但是,怎么試探卻不能走尋常的路子了。若是寫奏折遞上朝廷,那肯定是見光就死。某些人還會逮著我的奏折當把柄,說不定還要彈劾我。畢竟,這是違背眼下大唐兵制的離經叛道做法。”
“那,請求增援兵馬錢糧呢?”
“別做夢了!要是能給,當初我在長安的時候早給了。現在我人都沒在長安了,更沒可能。”秦慕白冷笑道,“人還沒走茶就涼了,更何況我現在還走遠了呢?”
“那如何是好啊,哎!”蘇定方雙手一攤重嘆一聲,也是愁眉不展了。
秦慕白突然腦海中一亮拍案而起,“我的天!我怎么忘了我的殺手锏啊!”
“什么?少帥怎么突然想起,你們秦家的金裝锏了?莫不是要練武?”蘇定方滿頭霧水。
“哈哈!天機不可泄露!”秦慕白大笑揚長而去,邊走邊說道,“師兄,我要外出幾日。近幾日大都督府里的軍政事務就交由你與肖亮負責了!”
“少帥要去何處?”蘇定方異訝的追出來問道。
“我走了!”秦慕白扔下這一句,已是沒了人影。
蘇定方茫然無措,自然是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離開大都督府,秦慕白去了一趟公主行轅,與李道宗和文成公主辭行說要外出幾日,不及每日問請了。身為一郡之長自然有許多事情要辦,李道宗也未多問,只是告訴秦慕白,說他已經叮囑了使者劉善因,說去了高原且不論這議和賜婚之事能否成功,盡量多拖時日便是。能拖一天算便他一份功勞,他日歸來,王爺與少帥必不虧待于他。
秦慕白哈哈的大笑道:“還是王爺辦事穩妥周密啊!現在時間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劉善因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色,說不定到時還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王爺的這一番話,便是價值連城了!”
李道宗狐疑的眨了眨眼睛看著秦慕白,說道:“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暫時還沒有,不過可能馬上就有了。”秦慕白神秘的笑,說道,“王爺稍等數日,待秦某歸來,再與王爺細談。”
“好,有事你先去忙!”
隨后秦慕白請了文房四寶,寫下一封書信叫心腹百騎送往大非川給薛萬均,再帶了一只僅十人組成的心腹衛隊,化便裝,離開大都督府到了瓊玉山莊。
武媚娘還就當真在臥床歇息未起。雖未病容滿面那么夸張,卻是的確有幾分憔悴。若非面如桃花目含春露,秦慕白還就真會以為她病了。
秦慕白來的時候,武媚娘正捧著一本書躺在榻上翻閱。他一進門,武媚娘就笑道:“壞了,壞了!”
“怎么了?”秦慕白愕然道,“什么壞了?”
“你離開不過一兩個時辰便回來了,如此眷戀深閨,還不毀了一番雄心壯志?”武媚娘打趣道,“今日都督府無事么?怎么這么早便回來。”
秦慕白呵呵笑著走過來,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柔聲道:“好點了么?”
武媚娘臉一紅,還有一點哭笑不得,嗔道:“怎么聽你這話十分異樣,仿佛是我大病了一場或是生過了孩子?”
“哈哈!”秦慕白拍著額頭哈哈的笑,說道,“媚娘,跟我走一趟,去一個重要的地方。”
“哪里?”
“那是一個,除了我秦慕白,其他人都沒法自由出入的地方,就連宰相甚至是皇子也不行。”秦慕白神秘莫測的道。
武媚娘眨巴著她聰慧的大眼睛,嫣然一笑道:“你這么做,是不是就表示媚娘對你來說已是十分重要的自己人了?”
“你本來就一直都是。”秦慕白微笑,“不止如此,你就像我的另一半。你說,我能讓一半的秦慕白去那里么?”
“好啦,又在海天胡地的甜言蜜語瞎哄人!”武媚娘抿嘴而笑,笑得卻是十分沉醉與欣慰,她伸出雙臂仰起身來,罕有的嬌聲道,“還不抱我起來?”
不久后,幾輛不起眼的馬車駛出了蘭州州城,望西北而走。
馬車上,秦慕白與武媚娘正在享用午膳。只因行色匆忙,便把酒食都帶到了路上吃。
“媚娘,你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與我商議,現在可以說了么?”秦慕白一邊吃一邊問道。
“嗯。”武媚娘很鄭重的放下了筷著杯盞,認真的說道,“慕白,我瞞著你做了幾件事情,我希望你不要生氣。”
秦慕白手中一頓,問道:“什么事情?”
“我把我在中原的所有生意全部結束了,能抵當能典賣的都換作了錢財帶到了蘭州來。”武媚娘說道,“除了長安的一棟老宅,我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過些日子,我還準備將我母親接來。至于我的兄長與其他人,都留在長安看守老宅。”
“嗯?”秦慕白異訝的皺了下眉頭,問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么多年了,你好不容易才打拼出一點模樣,長安的秦仙閣,襄陽的商號與酒肆,那都是風聲水起日進斗金。多可惜啊!”
“不可惜。”武媚娘微然一笑,說道,“在襄陽的那段時間,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女人,再如何能干如何了不起,終究還是離不開男人的肩膀。在襄陽的經商,比在長安時容易百倍輕松不少,賺的錢財也要更多。歸根到底,不是我武媚娘變得能干了,而是因為此前有你與李恪給我打下的基礎,還有你的門生龐大在給我大開方便之門。短短的一年時間,我這個外來的京商就成了荊襄之地首屈一指的巨賈。外人都道我武媚娘是如何的精明強干,其實只有我明白,歸根到底,我只是你的一個掌柜,你才是真正的大東家。”
“媚娘,咱們兩個就不用分得這么細了吧?多生分哪!”秦慕白笑道。
“我其實沒有別的意思。”武媚娘微笑,真誠的說道,“我只是想說,不管我做什么賺多少錢,以前可能有一半是為了我自己,從今天起,必須是全部為了你。因為,武媚娘已是秦慕白的人;你說我是你的一半,你卻是我的全部啊!”
秦慕白手中一滯,微微一笑道:“媚娘,你讓我說什么呢?…好吧,什么樣的話在真實的行動面前都顯得虛偽與蒼白。這些年來,我給你的其實很少,為此我一直很慚愧。現在你說說,既然你都已經決定從此扎根在蘭州了,你想做些什么,要些什么?”
“我要做河隴西域的鄭風熾!”武媚娘說得斬釘截鐵,幾乎是一字一頓,“我還想超越鄭家,達到他們未曾達到的高度!”
“嗯!”秦慕白點頭,“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的輔助你。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你錯了慕白,不是你輔助我,而是我輔助你。”武媚娘說道,“別小看商人。商人雖然低賤與微末,但是錢財糧秣在河隴西域這樣的地方,卻會有神鬼莫測的威力。你肩挑重任要經略河隴制霸西域,沒有錢糧寸步難行。我要做的,就是替你張羅這一切。慕白,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你有英雄志,但真正到了行為處事之時,還需要一顆梟雄之膽才行啊!”
“何謂,英雄志、梟雄膽?”秦慕白饒有興味的問道。
“英雄志,胸懷宏圖鵬展萬里;梟雄膽,百折不撓誓不屈服。”武媚娘說道,“雖然來蘭州的日子不長,可是我看出來了。你雖是籌疇滿志,可是多處掣肘以致拳腳施展不開。這個時候,你就需要一顆梟雄之心——何必管那許多陳規舊制?往往成就大業者,無不是挑戰桎梏的贏家!問題是,你有這個勇氣么,慕白?”
“英雄志,梟雄膽…”秦慕白飲下一口酒深吸一口氣,眼中越發明亮了幾分,說道,“媚娘,你真是我的女諸葛。你說得沒錯,光有志向與想法,遠遠不夠。關鍵,還得看有沒有破釜沉舟一往無前的信心與勇氣!…我很慚愧,一直以來我都把自己乖乖的束縛在條條框框之中,不敢越雷池半步。我甚至習慣了這樣的平庸與隱忍,并以此為榮。”
“慕白,你不必自責。天下間一萬人之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便是如此。”武媚娘看著秦慕白,神色之間多是溫柔,卻有一絲抹之不去的犀利與剛毅,她說道,“可你是秦慕白,你必須與眾不同。否則,武媚娘憑什么要嫁給你?”
秦慕白先是一愣,隨即大笑,“我算是明白,為什么古往今來有那么多男人沖冠一怒為紅顏了!媚娘啊媚娘,往后,我秦慕白若是有什么成就,那一定是拜你所賜;若是大起大落甚至遺臭萬年…”
“武媚娘,與你同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