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白便將二女帶到了襄陽城北的港市里,在正昌糧號的大門前停下。
高陽公主下了車來,怏怏不樂的道:“干什么來這里嘛,人多嘈雜還好大一股子魚腥味,我要的可是安靜幽雅的住處。”
武媚娘左右看了一眼,卻是會心一笑:“公主殿下,此處不錯呢!”
“哪里不錯了?”高陽公主老不樂意的四下瞟了一眼,悶悶的道,“一點也好,這是在市集里!慕白,你這分明就是捉弄我們嘛!”
“來了不就知道了?”秦慕白神秘的一笑,走到了正昌糧號的大門前。
巨大的木門上掛著一把同樣巨大的銅鎖,上面還有官府的封條。
高陽公主好奇的走上前,說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呀,干什么要被封住?”
秦慕白拿出了鑰匙,故意刺激她的笑道:“這便是我給媚娘安排的住處呀!當然了,沒你的份。”
“你說什么?你這家伙!…氣死我了!”高陽公主果然發飆了,輪起小粉拳就朝秦慕白打來。
秦慕白哈哈的大笑,打開銅鎖推開了門,說道:“二位,快請吧!這里面,可是別有洞天呢!”
“哼!”高陽公主一瞪眼,一扭頭先走了進去。
武媚娘走上前來將院內打量了一眼,欣然的笑道:“真不錯。這里就是市集最熱鬧最繁華,人流最集中的地方。小時候我還曾和母親來過這里的,記得這里面有好大的院落,有供車夫腳夫歇腳的大鋪臺,院后可以住人,環境相當的清幽。”
“還是你識貨。”秦慕白微笑著將鑰匙交給她,說道,“好,這里歸你了。”
武媚娘接過了鑰匙,溫情脈脈的微笑道:“你都打點清楚了?”
“那當然。我好歹也是襄州這地方數一數二的大官兒了,這點事情還是打理得下吧?我已經交了五年的租金,包括對面的永業鹽坊,也都是你的了。”秦慕白指了一下對面,說道,“那里比這邊稍小一點,但格局更好,如果加以改選倒是可以開個酒樓。你看你是否有興趣。”
“兩家鋪面,你都打點下來了?”武媚娘不禁有點驚訝,“如此龐大的鋪面,得費不少錢吧?你交了五年的租金,錢從何來?”
“放心,我還不至于淪落到去貪污。”秦慕白呵呵的笑,便將這兩個月里轉賣糧食的事情,簡單的跟她說了一下。
二人邊說邊往里走,聽到高陽公主在里面大聲的叫喚:“喂,你們快來呀!哇!這里太棒了!”
“這家伙,還是像個孩子。”秦慕白不禁笑了。
“女人在她心愛的男人面前,總會表現得幼稚一些。高陽公主平常可不是這樣,可夠威嚴的,人人皆說她少年老成。”武媚娘如此說道。
秦慕白不禁怔了一怔,深以為然的點頭:“正解!”
“你就得意吧,哼!”武媚娘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繞前往高陽公主那邊走去。
原來閑不住的高陽公主已經跑到了后院,入眼看到錯落的亭院、深藍的荷塘、精致的雕梁與太湖石徹成的各類裝飾。
正昌糧號雖是坐落在市集之中,前宅也是大片用于商埠的擺設,但后宅卻是別有洞天。城北已近郊區,一條小溪貫穿后宅給池塘注入河水,沿墻有一片柳樹林和青草綠地,還種有大量花卉。精致又典雅的居宅,讓看慣了京都高大恢弘建筑的高陽公主,深感漂亮與新鮮。
“哈哈,原來這后面這么漂亮呀!決定了,我決定了,就住在這里!”高陽公主歡喜的叫道,“好漂亮的大河還有竹樓呀!嗯,房子也很漂亮!荊襄的居宅都很有意思呢!”
“拜托,這是池塘與小溪,什么大河?”秦慕白笑道。
“我說它是大河,那它就是大河,怎么樣?”高陽公主沖秦慕白吐舌頭扮鬼臉,又拉著武媚娘興沖沖的往居宅與竹樓里跑,興奮的四下觀望。
當初,正昌糧號的老板段榮基一家子,就都住在這里。襄陽縣里有傳聞,說段家的宅院,就如同洞天福地,神仙來了也想多住幾日。如今看來,真是不假。段榮基這個大富商,還真是挺會享受,把家里弄得精致典雅。該奢華的奢華,該簡單的簡單,富麗不失莊重,精致不失大氣。園林山水一樣不缺,在家里就可以垂釣踏青游山玩水,甚至還有一個荊襄之處少見、盛行于關中京都的馬球場,地面鋪了整齊的青草,活像一個足球場,可見平常沒少費功夫和錢財來打理。
二女登上了小溪邊的一棟頗有苗夷之風的竹樓,在上面沖秦慕白笑。
“慕白,這里怎么會有這樣一棟別致的竹樓?”她們問道。
“段榮基曾經討了一個南沼國的小妾,為了照顧她的思鄉之情而特意請人修建的。”秦慕白說道,“怎么樣,不錯吧?”
“何止是不錯,簡單是精致到了極至!”武媚娘說道,“這里的每一處地方都打磨得如同鏡面一樣光滑,既結實又美觀,竹壁上還刻了好多精美的鳥獸山水圖畫呢!”
“好,這里歸我啦,哈哈!”高陽公主搶先宣布,得意的哈哈大笑,“我長這么大,什么漂亮的房子都住過,唯獨沒住過竹樓。媚娘,你說好不好嘛?”
武媚娘笑道:“公主殿下都開口了,我哪敢還有異議啊?好啦,此處就讓你來住。不過大半夜的你若是害怕,可不許跑到我房間里來。”
秦慕白聽她二人聊得火熱,撇了撇嘴暗道:你就偷著樂吧,李道宗說了不許你夜不歸宿,就一定不會允許。他雖然和氣又大方,但也一向說一不二。
過了一會,二女從竹樓上下來,武媚娘對秦慕白說道:“慕白,你派個人去軍港跑一趟,把我那些姐妹和幫隨們都叫來吧!他們一直忙活著下貨,現在應該差不多了。現在還得多雇些車馬,將那些物資從港口拖運到這里來。我剛看到前宅有好幾處大倉庫,正好合用。”
“好。”秦慕白點頭應允,問道,“你帶了些什么東西來,很多嗎?”
“當然多。”武媚娘說道,“大半是上好的秦仙酒。開市經商,總有許多關節地面要打點,送錢送物都不合適,送這等特產佳釀再好不過了。再者,如果我要經營酒肆,一時釀造肯定也來不及。這些好酒現在正好窯藏,到時取出來便可派上用場。另有一些就是我們這些人的行禮物什了。好歹也來了三四十人哪,每人只算兩箱東西加起來就都不少了。”
“哇…媚娘,你真能干!”高陽公主驚訝的吐了吐舌頭,說道,“經營這么大的家業,還領著這么多的人。換作是我,肯定要煩死了!”
秦慕白便笑道:“依我看還是你能干一些。”
“為什么?”高陽公主眨巴著眼睛好奇的問道。
“不管是皇宮,還是京師,仰或是襄陽這樣的小地方,你所到之地必定雞犬不寧人人惶恐不安,你不能干誰能干哪?”秦慕白放聲大笑。
“大壞蛋,我跟你拼了!”高陽公主大怒,銀牙一咬杏眼圓瞪,就要撲上來。
秦慕白大笑的飛奔而去,高陽公主在后面追殺了一陣,氣喘吁吁了停了下來,余怒未消的跺著腳,“太可恨了!”
武媚娘走上前來,笑嘻嘻的道:“公主,你跟他生什么氣呀,他就生了那么一張破嘴。”
“媚娘,我不干啦!我們說好了的一起對付他,現在你又幫他說話了。剛才他欺負我,你也不管!”高陽公主悻悻的哼道。
“他這不是要去辦正事了么?按照約定,我們不能誤了他的正事的,不是嗎?”武媚娘微笑道。
“也是哦…”高陽公主眨了眨眼睛,突然一皺眉,郁悶的道,“他是去幫你跑腿辦事了呢!好呀,媚娘你有私心!”
“幫我辦事,那也是正事呀!”武媚娘忍俊不禁的大笑起來。
“那、那我一會兒,也叫他幫我辦件正經的大事,那我們才算扯平!”高陽公主撅著嘴說道。
“好好好,那你到時吩咐就是啦!”武媚娘搖頭而笑。
秦慕白來到糧號門前,找到在此等候的幾名隨行軍士,將事情吩咐了下去。讓他們到市集里多雇騾馬車子與腳夫車把式,拿著他的手令到軍港里找人,將武媚娘隨行的那些人都請來,貨物都都搬來。眾軍士馬上分頭各自行動去了。
22238;到院子里,舉目四下觀望,秦慕白的臉上不禁泛起了微笑:這里已經讓我嗅到一絲家的味道了,要是母親和霜兒也能來就更好了。原來,我懷念的并不是長安這樣一座由青磚灰瓦構建的城池,而是遠在長安的這些人。
23627;宅尚未灑掃,武媚娘便與高陽公主坐在一處涼亭中閑敘。秦慕白走上前來,問武媚娘道:“媚娘,你來之前見過霜兒么?”
“不只是見過,我們幾乎每天都會在一起呆一段時間。”武媚娘說道。
“還有我、還有我!”高陽公主也搶著說道,“我在長安的時候,如有閑暇也會出宮,和媚娘一起到你的府上找霜兒和妖兒她們玩。妖兒每天練著剛琴,現在彈得可好聽了!我們就跟著她學琵琶和鋼琴,可有趣了!”
秦慕白點頭微笑,說道:“那你臨行時有沒有邀霜兒一同來襄州?”
武媚娘微然一笑,點了點頭,說道:“我收到了你的書信,于是很早就和她約好了一同來襄州的,還有你母親也準備一同前來的。只是臨時出了一些狀況,她二人便決定不來了。”
“什么狀況?”秦慕白擰起了眉頭。
“就是…吳王妃嘛!”武媚娘饒有深意的說道。
“哦,這樣…可惜了。”秦慕白遺憾的搖頭了搖頭,心道:也是。霜兒來襄陽的話,一半是看我,一半是看李恪。可是現在吳王妃新喪,她的身份就會變得敏感而尷尬,所以就沒來了。
“過段時間再說吧,反正我們要在襄陽住上很長時間,說不定就是三年五載。”武媚娘說道,“霜兒和伯母若是來了,這里怎么也住得下。我看到你到了襄州多日也沒個官第,以后也算有個落腳的地方啦!”
“是啊!”秦慕白欣慰的微笑道,“所以我才想母親和妹子也能來住些時日,那就更有家的感覺了。”
“說來說去,就是不說到我頭上。”高陽公主托著腮,絮絮叨叨的埋怨道,“好像我就是個多余的,真沒勁。”
秦慕白不禁笑了:“若是玲兒也能每天在這里,當然更妙了。”
高陽公主微然一怔,嘴上雖是不說,一股喜意卻是沖上了眉檔。
22240;為,這是秦慕白第一次當著武媚娘親昵的稱呼她為“玲兒”呢!
這一聲玲兒,把高陽公主叫得心里暖暖的,又頗有幾分成就感,仿佛自己比武媚娘更加親近于他了。
武媚娘只作暗笑,裝作不知。
秦慕白干咳了一聲,帶著笑意說道:“后天就是煬帝陵寢大祭禮。辦完這件大事,我就能輕松一陣了。到時,我帶你們們一起去襄州各地游山玩水,好好暢游一番。”
“好呀!”二女喜出望外,異口同聲的應道。
“哈哈!”秦慕白得意的大笑,笑而不止。
“你得意什么,不許笑!”
二女一起羞紅了臉,搶作一團上前來“群毆”他了。一時間,粉拳飛揚嬌斥連連,把秦慕白心里折騰得心花怒放。
他感覺,眼下這襄州,儼然也有幾分長安的風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