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細微處，見真章

　　八極拳發力于腳跟，行于腰際，貫手指尖，故暴發力極大、極富有技擊之特色。由于八極拳動作剛勁、樸實無華、發力爆猛、大有“晃膀撞天倒，跺腳震九州”之勢，故有“文太極，武八極”的說法。

　　在技擊風格上，常德生所擅長的形意拳和八極拳倒是有些類似，都是硬碰硬的打法。

　　雖然和太極拳、八卦掌同屬于內家拳，但與八卦之橫走，太極之中定有顯著差別的是，形意拳短打直進的風格是從戰場中磨練出來的，沒有花哨的招式，長勁亦是最快。要知道古時候兩軍交戰，千軍萬馬中，根本沒有閃轉騰挪之地，所以只能是直行直進，走亦打，打亦走，幾如黃河之決堤。

　　林明陽一直很期待能夠見識一下真正的形意拳，常德生的推辭讓他有些意興闌珊。旁邊的吳宇森也有些著急了，他緊接著就問：“那你那身功夫還在不在？”

　　“這些年全kao這身本事吃飯，功夫倒是沒有落下。”常德生點點頭，心里頭卻有些納悶，吳宇森如果想要找真正的功夫高手，應該直接去大陸那邊找。香港這邊的武師，大都是梨園出身，功夫練得好也只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常德生的形意拳也只能算是入門，不過在香港這幫做過龍虎武師的人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吳宇森也沒有閑工夫和他敘舊，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我手上現在有個活，你愿意接嗎？”

　　常德生眼神一亮，吳宇森手上的活，那肯定是“大買賣”。但香港那么多武行，這樣的好事怎么就輪到他了呢？這一點沒想明白，常德生并沒有急著接話，盡管他現在確實需要一份工作。

　　吳宇森進一步的解釋說：“我手上有一部吸血鬼電影，要在歐洲開拍，現在劇組缺一個動作指導，為影片最后的狼人大戰吸血鬼進行動作設計。Felix提出把功夫元素加入到這段動作戲中，但是八極拳不太適合在這樣的影片里出現，我想到了形意拳，然后就想到你。”

　　常德生還是不太明白：“香港那么多的武師，會形意拳的不光是我一個人。”

　　“吸血鬼和狼人之間的打斗不需要什么復雜的招式，我要的不是架勢，而是形意拳那種直進直打的感覺。”

　　常德生這次沒有再猶豫，“既然你還看得起我，那這活我接了！”

　　凱特見到劇組里新來的動作指導也感到非常的驚訝，她和林明陽在香港“手拉手”，常德生算得上是唯一的目擊證人。不過常德生在劇組里的表現最后證明凱特的顧慮其實有些多余。對方好歹也是在香港電影圈里混了那么多年，林明陽和凱特之間的關系他心里清楚，但表面上卻假裝什么也不知道。

　　常德生一到劇組，就聽說了林明陽之前的“不良記錄”，連影片前任導演都被他給Over了，要對付他這么一個小小的武術指導，那還不像捏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

　　常德生知道自己能得到這份工作，除了導演吳宇森看中形意拳的氣勢之外，多半還是因為倆人之前的交情。所以他在工作上不含糊，在和劇組其他人接觸的時候也是謹小慎微。

　　第一次加入好萊塢劇組，常德生剛開始肯定有些不適應，最大的問題就是交流。生在香港，耳聞目染下，常德生也聽得懂一些簡單的英文，不過要讓他開口說就有些困難了。

　　好在常德生工作接觸的也就是主演和特技兩方面。主演凱特貝金賽爾肯定聽不懂中文，但她身邊有林明陽這個免費的翻譯；特效組常德生需要直接指揮就是那幾個吊威亞的工作人員，他大概的意思，連說帶比劃，對方基本上還是能夠明白。

　　影片繼續在匈牙利取景，重新開拍之后，劇組的所有成員的作息都回到了美國時間。吸血鬼是不能見陽光的，所以影片的拍攝全部被放在晚上，白天也就理所當然的成了大家休息的時段。

　　吳宇森很欣賞懷斯曼鏡頭中表現出來那種陰郁的哥特式風格，這也是他接過導筒之后，沒有將影片全部推翻重拍的重要原因。

　　在延續這部影片風格的同時，懷斯曼拍好的那部分吳宇森只是有選擇的保留。在影片的一開始，凱特飾演的女吸血鬼戰士凱瑟琳站在樓頂，發現要獵殺狼人目標之后，從8層樓高的地方跳了下來。懷斯曼在拍攝這段的時候，從高空落下的那組鏡頭，凱特用的是特技替身。

　　對這組鏡頭，吳宇森就不是很滿意，他認為凱瑟琳在落地的時候表現得太輕松了。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她應該要有一個很明顯的下蹲緩沖的動作，原來的鏡頭中，雖然也有這個動作，但顯然在拍攝的時候，吊在演員身上的威亞的速度放得有些慢，落地的時候沒有體現出那種重力感。

　　重拍的時候，常德生出了一個主意，他建議吳宇森不要重復原來鏡頭中凱瑟琳整體落地的動作，拍攝的時候把鏡頭往下放，先拍凱瑟琳腳部觸地落地瞬間的鏡頭，然后鏡頭平穩的往后往上拉。這樣一來，凱特在拍攝的時候甚至都不用替身，她自己只需要從一個一米高的臺子上往下跳，落地的時候完成常德生教給她的緩沖動作，然后在慢慢的站起身來。最后鏡頭經過剪輯處理之后，整個落地的動作都變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流暢。

　　這個細節處理讓林明陽改變一開始對常德生的看法，這家伙雖然好賭成性，但在在動作設計方面確實有他獨特的一套。

　　常德生幫助吳宇森處理的第二個鏡頭凱瑟琳用急剎甩掉車頂上的狼人首領盧克西，然后開足馬力撞飛了對方。被撞擊，盧克西的身體在空中有一個翻滾的動作。懷斯曼的拍攝中倒是沒有完了最后落地的緩沖動作，但是狼人首領在空中翻騰的姿勢并不符合正常的撞擊原理。

　　被汽車撞飛之后，要那么輕松的落地可不容易，常德生修改的時候先是參考了汽車撞擊人體模型實驗中，模型在空中飛行的軌跡，然后又結合騰空扭身的武術動作，重新設計了這組鏡頭，最后也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類似的動作修改還很多，常德生層出不窮的點子幫助吳宇森節省了不少的拍攝成本。在拍攝凱瑟琳營救被狼人抓住的邁克爾那段戲里，常德生還幫助吳宇森避免了一個穿幫的鏡頭。這出戲里瑟琳娜用槍射斷了邁克爾所戴手銬的鏈條，但在隨后邁克爾掙拖綁繩的鏡頭中，他手腕上的手銬不見了。

　　因為是分開拍攝，表演的時候就連林明陽自己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掙拖了束縛之后，劇中的邁克爾和凱瑟琳會有一段吻戲，林明陽和凱特四目相對，這一刻兩人都有“假戲真做”的打算，但是站在一旁的常德生卻發現了這個明顯的漏洞，然后湊到吳宇森耳邊小聲的給他提了個醒。

　　林明陽和凱特的嘴唇剛剛碰到一起，吳宇森一聲“CUT”，嚇得兩人急忙分開，鬧了個大紅臉不說，慌亂間頭還撞在了一起。

　　站在遠處的吳宇森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林明陽這才意識到剛才的鏡頭出現了穿幫，重新拍攝的時候，凱特飾演的凱瑟琳直接就對著手銬開槍。

　　第二次拍攝那段的吻戲的時候，凱特已經嘴唇已經湊了上來，但林明陽有些心猿意馬，這個三心二意的接吻在吳宇森眼中肯定過不了關，他又一次叫了暫停。

　　“Felix，你看我干什么，這時候你應該看著凱特！”吳宇森有些奇怪，在林明陽身上不應該出現“走神”這種低級的錯誤，尤其是面對凱特這樣的美女，這樣的錯誤簡直是不可饒恕。

　　林明陽其實是擔心吳宇森再一次破壞自己的“好事”，拍攝的時候朝導演那邊多看了兩眼，沒想到這樣的細節還是吳宇森發現了。第三次重拍的時候，林明陽沒有了后顧之憂，他和凱特很自然的就吻在了一起，不過有了上兩次的經歷，凱特這次貝齒緊鎖，根本就不給林明陽的舌頭任何進入的機會。

　　倆人之間的小動作并沒有被其他人發現，就是吳宇森覺得這個鏡頭拍得差不多可以的時候，劇組的照明系統突然斷電，周圍一下子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黑暗讓劇組陷入了短暫混亂，大家只能憑感覺摸索著前進，除了撞到人之外，時不時還會碰翻一些東西。

　　林明陽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一下子把凱特擁入自己的懷中，趁著對方嬌喘的空隙，舌頭長驅直入，瞬間就擊破了她所有的防線。

　　就當這個舌尖纏綿的濕吻讓兩人都有些情不自禁，難舍難分的時候，常德生突然在黑暗中大喊了一句：“修好了，馬上就會來電！”

　　他用的是中文，周圍的人都沒有聽懂，可是林明陽卻反應了過來。他連忙松手放開凱特，兩人的嘴唇這才剛剛分開，劇組的照明系統就恢復了正常。

　　整個斷電的時間不超過5分鐘，林明陽和凱特這時候依舊保持著面對面的站姿，他偏頭看了看吳宇森，“我們還需要再來一遍嗎？”

　　攝像機里剛才拍好的片段并沒有丟失，吳宇森搖搖頭，“通知場記，我們接著拍下一場。”

　　常德生并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幫了林明陽一個大忙，事實上他也沒有時間去考慮更多的東西，他現在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影片最后那段吸血鬼和狼人大決戰的動作戲的設計上。

　　在懷斯曼的原計劃中，這場最后的打斗戲不超過5分鐘，但是吳宇森卻認為這應該是影片的段落，必須要有很出彩的動作戲，不能簡簡單單的就結束，他要求常德生設計至少超過8分鐘的打斗戲。

　　在設計吸血鬼維克多的動作時，常德生融入了形意拳直進直打、剛猛快狠的風格，而狼人少年邁克爾的搏斗動作，常德生參考的是鷹爪拳。因為邁克爾變身狼人之后，手變成了爪子，而由翻子拳變化而來的鷹爪拳，就是一門專練手指抓勁的功夫。這種拳法模仿鷹爪抓扣的動作，要求出手崩打，回手抓拿，整個套路剛暴兇狠，快速密集。

　　在鷹爪拳的基礎上，常德生又融入了狼攻擊時候的一些動作姿態，所有的動作都是拳拳到肉的實打。他根據自己的想法畫出了動作草圖，吳宇森看過之后贊不絕口，當即決定按照他的想法來拍攝整個打斗戲。

　　常德生在草圖上設計的這些動作，對于林明陽來說并沒有太大的難度，但是飾演吸血鬼首領的英國演員比爾奈伊卻有些吃不消。他在這部影片中不僅是年紀最大的演員，而且化妝也是最復雜的一位。

　　吳宇森從一開始就不打算使用在大多數影片中常見的電腦CG技術，他認為CG固然有可取之處，但在打造有毛發的生物時難免有些力不從心。而《黑夜傳說》的受眾群體都是看著好萊塢怪物電影長大的一代，他要求影片里必須有些實實在在的東西，讓人感到觸手可及。所以影片中從沉睡的僵尸到蘇醒的吸血鬼，這個過程全部由化妝師完成。而比爾奈伊呆在劇組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化妝和卸妝之中度過。

　　林明陽是因為有練武的底子，所以要完成常德生設計的那些動作，達到導演的要求并不難。但是比爾奈伊從來就沒有接觸過類似的表演，而且他的年齡也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問題，50多歲的他沒有林明陽那樣充沛的體力，這些都為影片的拍攝帶來了不小的難度。

　　為此，常德生再次修改了自己的動作設計，整個打斗林明陽的戲份明顯的加重。考慮到比爾奈伊表演時候的難度，林明陽要承擔起主動進攻的角色，鏡頭里他會有大量騰空抓擊。而比爾奈伊在拍攝時候的動作就相對要保守一些。

　　即便是這樣，這段戲還是反反復復的拍攝了一個星期，鏡頭里每一個動作，常德生都要親自下場為比爾奈伊示范一遍，然后在拍攝中不斷的糾正，這樣才拍出了令吳宇森滿意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