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失眠的怒火
為了盡可能地保存體力，并保證行動的隱蔽性，獵人們行進的速度并不快。
他們相互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遠，使得隊形十分松散。
隊首的戈登獨自探出將近五十米。
位于隊伍中央的是兩位射手，他們兩人之間橫向相隔著二十米左右，與前方的戈登組成一個尖銳的三角形。
隊尾的哈雅塔則落后了更遠，要不是今晚的月光尚算皎亮，她可能都看不清隊伍最前方戈登所在的位置。
松散到這種程度的隊形，幾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相互掩護的意義。
但這并無大礙。
從高空中鳥瞰，這樣的隊形最不易被發現，有這個優點就已經足夠了。
如今的靈峰山脈中，除了嵐龍外，不存在能夠威脅到他們中任意一人的怪物，遭到怪物襲擊后快速支援的需求，就顯得無關緊要。
獵人與艾露們，度過了堪稱平靜的五六個小時，時間來到午夜。
直線距離十一公里的山路崎區難走，可即便他們刻意放慢了腳步，又繞行出許遠，今晚計劃中的路程，也已接近尾聲。
夜幕之下，隱隱綽綽間，戈登已經能看到那座所謂“長得很像波波”的山峰——那就是他們此夜行動的終點。
帶了大半夜路的戈登，不由輕呼口氣，稍微放松下緊繃了許久的神經，馬上就能休息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滴冰涼的液體，滴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步伐稍微一頓，抬頭望向天空。
原本稱得上晴朗的夜空，不知自何時起，布上了一層厚重烏云。
第二滴，第三滴雨水接連落下，很快便接連成線，成片。
無盡的雨水，“嘩嘩”的雨聲，雨水融化塵土激發出的土腥氣味，籠罩了周圍的一切。
戈登立刻停下腳步，豎起拳頭做了個“警戒”的手勢。
隨后也不在意腳下逐漸變得潮濕泥濘的地面，趴伏下身，借著偽裝斗篷的掩護，隱藏自身。
距離四五十米遠的兩位射手，以及將近百米遠外的哈雅塔，也都陸續停下了腳步，伏地隱藏。
這樣的隱藏，今夜里已經發生過了不只十次。
每當天空中有雨落下，或是有較密集的云朵，甚至有稍微明顯的風聲傳來時，他們都會這么做。
次次有驚無險。
但只有這次，戈登心底格外緊張。
一分鐘，不，半分鐘前，他才抬頭看過天空。
那時天上明明就沒幾片云，自然形成的云層絕不可能聚集得這么快。
如果是在其它地方，他或許還會有閑心思考下，造成這一奇妙現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在靈峰山脈中，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基本只有一個。
——嵐龍來了。
這也是為什么距離目標休息點的山洞只剩下最后幾百米，稱得上近在眼前，他卻依舊選擇原地隱蔽。
注意到這點的不只他一人，同樣已經趴伏在地上，偽裝成巖石的希爾達冒險地伸出手，快速朝身后做了幾個手勢。
這個距離上，又是在幽暗的夜色中，以人類的視力幾乎不可能看清快速變動的手語。
但是豬扒看清了。
它小聲將希爾達傳達的信息轉告給身旁的哈雅塔，“她說，來了，隱蔽，保持冷靜。”
哈雅塔抿緊嘴唇，盡可能地放緩呼吸，壓抑存在感。
“呼——。”
這是風的聲音，但是戈登敏銳地察覺到，風聲中還混雜著些許異響。
有點像是風吹過窗簾的輕響，也有點類似于紙風車的呼呼聲。
蜷趴在地上的戈登緩緩轉過頭，借著斗篷兜帽的掩護，小心翼翼以眼角余光觀察著天上。
果然。
云層之下，一道華美得仿佛不應存在于現世的身影，正在云層的邊界見飛舞翻騰。
此時戈登心的中，莫名生出了種“好久不見”的激動心態。
他連忙穩定了下心神，以理性壓過了突如起來的感性。
什么好久不見，再也不見才好......
雨越下越大。
戈登感覺自己渾身都已經濕透了，雨水順著皮膚滑入眼中，蟄得雙眼澀疼，但他甚至都不敢用力眨動雙眼。
“嗚——。”
高天之上的嵐龍突然發出一陣悠長吟叫，它盤旋著，降低著高度。
偷偷觀察著嵐龍動向的獵人們，心不由地提了起來。
被發現了？
還不能確定，獵人們繼續保持不動。
嵐龍的高度進一步降低，透過雨幕的阻隔，戈登甚至能看到嵐龍棘鰭間，那些散發著神秘光暈的奇妙斑紋。
就在此時，映于他眼角余光中的紫紅斑紋，突然光芒一閃。
戈登童孔皺縮。
與嵐龍周旋過大半夜的他很清楚，棘鰭的顏色，以及那些神秘斑紋的亮度，都能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嵐龍的情緒。
比如憤怒時，嵐龍潔白的棘鰭會染上烏云似的灰暗，而情緒激動時，那些斑紋必會亮起。
那一閃而過的光亮......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嵐龍應該已經發現了某些破綻，但尚不太能確定。
所以它的高度還在降低。
“不能再等了。”
數十米外，另一雙眼睛同樣注意到了嵐龍身上出現的細微異象，希爾達低聲自語了句，就在她打算出聲提醒戈登，主動暴露，展開引誘作戰之際。
趴在地上的戈登勐地拉下面甲，一躍而起，朝著前方狂奔而去。
由靜轉動，是最容易被發現的。
正準備仔細確認下某些異樣的嵐龍倏地轉過頭，看向了全速奔跑中的戈登。
它記得這家伙。
就是這家伙，這個曾沾染著不詳氣息的家伙破壞了封印！
至少它是這么認為的。
“唳——！”
紫紅色的光斑炸亮，驟然變得激烈的疾風呼嘯聲中，嵐龍擺動棘鰭，急追而上。
自從那家伙破壞掉封印后，那股令自己忌憚，厭惡的氣息，就愈發明顯。
它甚至無法入眠。
解決掉他，或許就能結束這一切！
全速逃跑中的戈登并不知道，被失眠，焦慮，乃至抑郁困擾了許久的嵐龍，把心中無法疏放的怒火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回望著空中那頭突然變得狂怒的巨龍，戈登難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有必要氣成這樣？我怎么你了？沒記錯的話，上次明明是你攆著我追了大半夜吧？
戈登引著嵐龍沖出去后沒幾秒，彼此間相隔不遠的安希爾與希爾達也站了起來，向著兩側拉開距離的同時，急追而上。
只留下哈雅塔一個人，如一塊真正的石頭般，趴伏于原地，一動不動。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她咬著嘴唇，看著同伴們將狂怒的嵐龍引離視線后，這才爬起身。
“豬扒，香蘭，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