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縱橫家的先驅
關于謚伯陽的事情，蘧伯玉也不知道更多。
只知道這位史官學識之淵博，隱隱有一種洞察天道的感覺。
辛莫默然。
看來想見到這位圣人，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有一人或許他在哪里。”蘧伯玉說道：“或者說，謚伯陽一定會去找一個人。”
“誰？”
“王子朝。”
“王子朝？謚伯陽不是沒有跟隨王子朝南下嘛。”
“謚伯陽一向不喜歡參與到朝堂的爭斗當中去，不過他是收藏室的小史，守藏室的所有典籍被王子朝帶走之后，謚伯陽一直心有不甘。畢竟他一向珍視那些典籍，說不定還有許多典籍他還沒有研究透徹。上一次和我交談之后，似乎透露出了想要去尋找那些典籍的意思。”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辛莫說道：“我聽聞謚伯陽學究天人，卻沒有留下任何著作，也沒有弟子，莫不是他想總覽三代典籍，寫出一部驚天地泣鬼神的著作？！”
“驚天地泣鬼神？這說法好啊！”蘧伯玉大笑：“我看那謚伯陽抱負不凡，或許真的有這樣的志向。”
不是真的有，而是一定有。
辛莫很清楚，老子精通三代的典籍，他的道德經，就是他吸收夏商周三代文化的精髓而寫出來的。
其中的微言大義，讓人驚嘆。
“那個王子朝也很不一般啊，出奔的時候竟然帶走了周王室的所有典籍。”子貢在一旁說道。
“呵呵，是啊。周王室收藏的典籍，浩如煙海，凝聚了三代所有賢人的智慧。據說王子朝一直想從那些典籍當中尋找復興周王室的方法，所以對那些典籍也極為看重。”
“真想看看，那些典籍當中都記載了什么！”子貢雙目發光。
誰能不好奇呢？
在這個學在官府的時代，周王室作為最高的官府，不知道積累了多少的知識，這些知識從上古流傳到春秋時代，甚至還有一些上古的辛密記在其中。
和蘧伯玉交談半日后，辛莫告辭離開。
老者的豁達和灑脫，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很少有人在這么大的年級，還能接受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思想。
或許正是這一點，師佗才讓辛莫一定要來拜訪這位老者。
蘧伯玉答應辛莫，不日就會來到辛國。
他不愿意和辛莫一同回到辛國，而是想自己先在辛國瀏覽一番，感受一下這個新建立國度的風土人情。
子貢知道舅公要離開之后，也決定先去拜訪孔子，學業有成之后，再選擇自己將來的道路。
離開蘧伯玉的小村子，辛莫和萇弘匯合，來到了衛國的王都。
帝丘。
在帝丘之外百里的地方，衛國的三位上卿孔圉、祝鮀、王孫賈早已經在此等候了。
衛國的侯人，首先過來將辛莫的使者團隊，引到了路邊的候館休息。
等到他們的車馬都安頓好之后，三位上卿才依次前來。
小行人、宗人負責交接了一些列的儀式之后，辛莫才和三位上卿坐在了一起。
三位上卿的年紀當眾，以祝鮀為長，他也隱隱是三人之首。
這人也是孔子口中的“佞臣”，極為擅長辯論。
辛莫知道此人能言善辯，所以絲毫不趕怠慢。
一番寒暄過后，祝鮀就開口道：“萇弘大夫、辛莫大夫，一路勞頓，老朽腳步遲鈍，多有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豈敢。”萇弘道：“大夫每日操持國事，自然辛苦，若非我等此次是代替天子出使，本應該先拜會上卿。”
“哎！君乃天子之卿，在國都外百里迎接方不違禮。況且衛國乃是小國，主理朝政的也都是我這種腿腳不靈光的老頭，也只能做好這些事情，為天子搖旗吶喊。”
祝鮀回應。
辛莫心中“咯噔”一下，這老頭，果然不一般。
他們這一次來衛國的緣由，就是想讓各國都出力，討伐楚國，維護霸主國的地位。
這件事是晉國主導的，但是更多從中斡旋的工作，卻需要借著“天子”的名義。
他們來到衛國，說白了就是拉一些贊助。
看看衛國能出多少兵馬，能出多少的錢糧。
這祝鮀一開口，又是小國，又是老人，就差一句話：“這一次伐楚，我們衛國可出不了多少力啊。”
辛莫暗暗驚訝，這樣的回答，萇弘在來之前已經告訴過辛莫了。
祝鮀老奸巨猾，絕對不會輕易承諾什么的。
“當初康公建國于朝歌（衛國的第一座國都），想來已經有將近六百年了啊。”
萇弘沒有接過祝鮀的話茬，而是顧左右而言他。
“成王時期，周公名康叔建立衛國，監督此地的殷商遺民。至今傳了國君二十八代了…”祝鮀回應道。
“平王東遷之時，武公協助平王平定戎亂，又協助平王遷都洛邑，建立不世功業，被賜為公。”
“大夫說的是啊。”
這一段勤王的故事，是縱觀衛國歷史為數不多出彩的地方了。
也是衛國人的驕傲。
“景王初年，吳國大賢季札游歷衛國，說衛國有很多君子，不會有大患！想來季札之賢，遠超我等凡人，他說的一定沒錯。”
“季札大夫兩次讓出國君之位，賢名遠揚，能得到他的夸贊，實在是一件讓人惶恐的事情。”
“素聞當今衛公為人機警，頗有大志向，并且使人善用，管理國家頗為有道。”
萇弘一連幾個個彩虹屁，讓祝鮀有點摸不著頭腦，只能按部就班地回答：“君上確實聰敏，當年平定齊豹、北宮喜之亂，獨身一人說服北宮喜，實在是智勇雙全。”
“素問衛國地處中原，國人頗善經商，我這幾日在楚丘一看，果然不同凡響。”
“只是借了地理的優勢…”
“天子之兄弟開國，又有武公此等英主，當今君上更不是暈暈碌碌之君，國人多有君子，國庫頗為富足，這樣的國家，怎么能稱為小國呢！”
萇弘繞了一個大圈子，終于說到了正事！
先把衛國從古到今，從上到下夸了一遍，將衛國架的高高的，然后來了一句，衛國不是小國。
不但不是小國，而且還是肩負著重要使命的大國！
他們是天子的血親之國，按道理應當聽從天子的號令，怎么能因為國土狹小，就不給天子出力呢？
辛莫暗暗感嘆，這就是周人的縱橫之術啊！
怪不得戰國時期周國出了很多縱橫家，都是受到了周王室“行人”這一官職的影響啊。
動以利害、巧辭服人。
在春秋之時，這種外交辭令已經相當成熟了！
來衛之前，萇弘叮囑辛莫，雖然辛莫以大行人身份出使衛國，但是所有的外交辭令，全部由萇弘自己來完成。
可能就是擔心辛莫應對不了這種場合，說錯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