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醫生名字叫田天如,就像傳言的一樣,他的醫療點就在山腳下的兩間簡陋的木屋,平時給人看病,晚上休息都在那里。屋內屋外都盛產各種藥材。
田大夫脾氣不好,但是真的教東西,中醫西醫都教,伍剛反映慢一點,或者該背的沒有背下來,真的都會挨罵。不過有真本事學,這點罵算什么,這里和家比起來,簡直是天堂。處的時間長了,伍剛就知道了,田大夫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田大夫一點點教伍剛湯頭歌,教伍剛辨認,炮制藥材,教伍剛基本的化學原理和西醫西藥。
他甚至教伍剛手術,沒有專用的醫用縫合針,縫合線,就用普通的針線,一遍遍地教伍剛基本動作,基本步驟。讓伍剛用那邊隨處可見的香蕉皮練手。
他后來甚至教伍剛做手術,他最拿手的外科手術。沒有小白鼠,伍剛就想辦法抓田鼠練習,田鼠和人當然不一樣,田大夫就讓伍剛拿著手術刀,手把手帶他開刀,找手感。
田大夫甚至帶著伍剛做了兩臺真正的手術。
這是冒著非常大的風險的。
像是田大夫這種身份的人,自己做手術,而不是送去醫院,一旦患者出了問題,田大夫就是萬劫不復!
可是沒有辦法。
一個患者是急性闌尾炎,已經穿孔了。先不用說送到醫院得三個多小時,就說那顛簸的山路就能要了他的命!
另一個是孕婦難產,橫胎,耽擱一分鐘就有大出血的風險。
田大夫在非常簡陋的條件下,冒著幾乎能讓人粉身碎骨的風險給病人做了手術。
好在他醫術高明,兩位病人都痊愈了。難產那位生下了一個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伍剛跟著田大夫整整五年,就在全民吃螃蟹的前一年,田大夫終于還是因為年齡,環境,和疾病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不去醫院,而是用自己的病,和身體的變化就在這個小木屋里給伍剛上了最后的一課。
他去世后,又寫字據讓伍剛把自己的尸體解剖。還留了一堆的作業。
所以,伍剛第一個開腸破肚的人,是他的恩師田大夫。
或者說,是田大夫的尸體。
他留了兩封信,一封是給伍剛的,另一封是讓他在秩序恢復之后轉交給他的學生劉志剛。
他沒有說劉志剛是誰,在哪,只是說了這句話,留下了這封信。
伍剛把田大夫葬在了一個開滿鮮花的小山崗。所有的后事都是他自己辦的。
他早就知道了田大夫的妻子,兒子,兒媳,都死于這場災禍。
大哭一場告別了田大夫,伍剛就按照田大夫臨終的囑咐,繼續在農場當赤腳醫生。
高考恢復了,伍剛當然報名參加了考試,他希望進醫學院,但是他也知道幾乎沒有希望。那么醫專也行!
可惜的是,他后媽下的那些“功夫”終究沒有白費,伍剛落榜了。
后來上面有了政策,他看到了一批批的青年回城,他卻一點也不著急。他回去干什么呢?他在這里有吃有喝,有書看,有喜歡的事情做,他一點也不想回去。
他不打申請,農場也不著急,小武大夫人好,為人和氣,醫術也好,人家農場巴不得他留下呢!
終于有一天,他看了報紙,才知道,縣醫院的新任院長叫劉志剛!
他趕上休息日,搭農場的車去了縣里,找到了劉志剛院長。并把老師交給他的信給了劉志剛。
劉志剛看了信之后嚎啕大哭,原來他也是老師的學生。他和伍剛一起回到了農場,走山路去了老師的墳前。
然后,伍剛就離開了農場,來到了縣醫院。但是他沒有編制。任何編制都沒有,因為劉志剛打算在有機會的時候一步到位給他弄個正式的編制。當然,縣醫院的經費給他開一份工資是沒有問題的。
伍剛很快就在醫院展現出了自己的才華,加上他又沒有編制,有什么事情也不爭不搶,有別的醫生有事情,和他換個夜班他也笑呵呵地說沒有問題。
漸漸的,他可以做手術了。“南天一把刀”手把手教出來的徒弟,對付一般的外科手術當然沒有任何問題。
在這個時候,劉志剛聽說市里為了加強衛生力量,下來了一批編制。劉志剛帶著老師留給他的信去市里好幾天,終于要來了一個編制。
劉志剛笑呵呵地回家,終于完成了老師的托付,讓這個才華橫溢的師弟成了一名真正的醫生。
可是他老婆的一句話讓他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了。
他老婆說:“咱家大兒子當兵,咱想管也管不了。可是二兒子可是醫生,在工廠的醫務室,那可是工人編制,你要回來這個,是干部編的醫生吧?這個機會可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的,再說,咱兒子你知道的,可是高中畢業,從小就和你學醫。反正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師弟,你看著辦吧。”
于是,伍剛失業了。劉志剛說的是,現在八十年代了,醫院管理也得正規化了。現在也沒有編制,你學歷也不夠,關鍵是還是缺少經驗,技術上也差一點,我也幫不了你了。
伍剛在農場的工作早就辭了,人家兵團也派去了新醫生。他只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洛河,準備問問怎么把戶口辦回來,因為他接到過家里的信,他爸爸的單位每家有一個接受回城青年的指標。
結果回去之后就是晴天霹靂啊!她后媽把他的回城工作指標給賣了!
在沒有問一句他到底回來不回來的情況下就給賣了!
賣給了他她親弟弟的家的孩子,賣了五十塊錢。
就因為五十塊錢,伍剛回不來了。
然后他爸就給他一頓臭罵,他現在長大了,也明白了,他爸爸的兇狠是為什么,是心虛加上好面子!
他爸爸對他不好是為了什么?
是因為看到他,就想起來對不起他媽媽!
所以他最好是消失,永遠不出現才好!良心痛多難受啊,不過也有法子治,讓伍剛比他更難受就好了!誰叫你媽死那么早!
你媽媽要是不死那么早,咱家不還是和和樂樂的嗎?怪我老漢嗎?
好在他還是找到了去處。因為秩序恢復,和姐姐也取得了聯系,可以去姐姐姐夫的工廠工作,居民區醫療點的醫生,也沒有編制,只有他們廠醫院的醫生才有編制。
伍剛只好又回到了古貢縣醫院,開了一封介紹信,上面寫了伍剛曾經在醫院實習進修,業務表現優異等等等,劉志剛還恭喜他找到了工作。回了一趟單位,人緣甚好的伍剛也知道了得到了那個編制的是誰。
他開好了介紹信,又買好了去姐姐姐夫那邊的車票。是下半夜的車。
伍剛覺得自己很不理解,怎么劉志剛說自己技術不行,讓自己離開了縣醫院,那開介紹信的時候自己技術又好了呢?
自己技術到底行不行呢?
正好,趁著劉志剛的兒子晚上值班,老婆在市里工作沒回來,伍剛決定去他家和他探討下技術的事兒,總得讓他知道,自己還會開胸手術呢!這沒毛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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