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一章 刀神
就在造化神樹之下‘咚咚’作響，木屑紛飛，眾神矚目之際。
楚蕓蕓正在‘混沌之源’等候。
不過這個時候，她卻靜不下心入定參研。
楚蕓蕓只能睜著眼睛，定定的看著眼前那一朵即將綻放的‘源心花’。
那本是一朵‘蔓春花’，常見于各種石縫石隙當中。
由于吸收了‘混沌之源’力量的緣故，這株花通體變化成紫色。
此時它正處于花苞狀態，隨時隨刻都可開花。
卻被一絲歲月之力壓制著，讓它無法正常綻放。
李長生他們也是一樣。
眾人都圍在‘源心花’附近，他們的神色或疑惑，或憂愁，或焦躁。
傲國等的有些不耐，若有所思的看著李長生：“宗主，希聲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盤？他是想要借住這株‘源心花’晉升？時間上似乎來不及，我是指各種意義上的。
他現在才剛晉升二品，肉身與元神還在持續強化的過程當中，至少要兩個月才能完成這一步。之后他晉升二品上，也需要一定時間。諸神更不會容他砍伐造化神樹之后，還跑過來晉升一品。”
他的語聲頓了一頓：“還有，希聲他回不回得來？”
這才是傲國最擔心的。
他已經知道楚希聲，正在做著什么樣的事情！
那個家伙，竟然去砍造化母樹！
在眾神明的眼皮底下，他要驅策一千二百萬大羅蟻族，要將造化母樹砍斷！
傲國已經明白楚希聲的目的。
砍樹之舉可謂一石二鳥，不但能吸引住眾神的視線，還可將那一千二百萬大羅蟻族置于死地！
傲國卻難免憂心。
現在的楚希聲別說晉升，能不能回得來都是問題。
“你問我，我怎知道？”
李長生半閉著眼睛，語聲淡然道:“希聲沒有向我們透露目的，自然是不可問，不可說。不過自希聲北上之日以來，所有預測之事還從來沒有失算過，一切都在他計劃當中，傲師兄何須擔憂？”
他面上看似平靜，不過在那半閉著的眼瞼之后，李長生的眼眸深處卻波瀾起伏。
素封刀聞言則是萬分頭疼的揉著眉心：“等著吧傲師弟，希聲調用這么多的人力物力，自然是有其目的。”
這次行動，宗門里的戰力幾乎傾巢而出。
他們光是一品術修就來了十三位之多。
還耗費巨資，用了足足兩天時間，布置下一座掩蓋天數，鎮壓時序的陣法。
甚至還請動了三代圣皇與黎山老母。
就在這個時候。楚蕓蕓忽然神色一動:“花開了。”
一瞬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源心花’吸引過去。
只見一朵‘源心花’，正在一片片的綻放。
此處包括李長生在內，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緊。
‘源心花’的花期非常短，這花一旦綻放，在短短一百個呼吸之內，完成花開花謝的過程。
在這一百個呼吸內，如果沒有人將它摘下服食。
那么這朵花就會凋謝，花朵內部的那些混沌之力，也將重歸‘混沌之源’的深處。
“黎山老母已收回了她的歲月之力，放任源心花綻放。”
燕歸來深深呼吸，壓制著胸中那又期待又忐忑又疑惑又激動的情緒：“接下來，想必就是水落石出之刻。”
楚希聲的意圖，就將在接下來的一百個呼吸內圖窮匕見。
眾人都聚精會神，他們不但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朵通體紫色的花朵，還在全神感應著周圍虛空的任何風吹草動。
接下來十個呼吸，‘源心花’就已完成了綻放的過程。
也就在眾人心緒不自已的期待與焦躁之際，他們看見一個身影。忽然就裹挾著強大無比的時序之力，出現在了‘源心花’的附近。
那是一位身姿頎長，穿著紫金色長袍的青年。
他五官清雋俊逸，手按著腰間的一對長短雙刀，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含著淺淡的笑意。
“這是——”
‘神印翻天，袖里乾坤’沈源吃了一驚，他對眼前這個青年的五官面貌熟悉至極。
就在一年多前，他與麥丹書兩人為助這青年速成，他與此人一起在無相神山的金頂待了整整一個月。
問題是眼前這個人，現在該是在另外一個地方，而不是站在此處。
沈源隨機發現。
眼前這個青年的眉眼，比那人要略略成熟些許，一身氣質也更厚重，更沉穩，更霸道，且龍氣盤繞，皇威浩蕩！
他畢竟是活了幾百年的超品，智慧見識不同尋常。
他的眼神隨即一亮：“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沈源竟然克制不住，一陣哈哈大笑。
“怪不得圣皇陛下會愿意幫你，這簡直是瞞天過海，欺天之謀！”
李長生一開始也是一陣發愣，隨即他半閉著的眼睛猛的一睜：“好！看來我人族果真氣運未絕！”
他決意已定，這次回歸之后，定要不惜一切，助楚希聲統一神州。
“好手段！”
‘天下無刀’梅念雪也同樣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居然用這種方式瞞過那些神靈。不對，這還是頂級的時序秘儀。在過去的歲月里完成晉升一品的儀式嗎？”
他的這個后輩，果然是野心勃勃。
眾人也都次第醒悟過來，無不是精神大振。
他們彼此對視，都看出對方眼中的興奮激動之情。
這個家伙晉升一品，對整個無相神宗——不！對整個人族來說都是一個如同十全大補丸般的好消息。
楚蕓蕓的眉眼間也現出了一抹笑意。
——這個家伙，真的追上來了！
他竟以如此神奇的方式，打破了體內最后的諸神禁咒。
其實也不能說是最后一關，然而由一品下突破一品上，難度真的不大。
那青年則朝著眾人拱手一禮，隨即就直接摘下了‘源心花’，在調配成秘藥之后，一口將之吞下。
就在青年盤膝坐定的時候，盧守陽一聲輕笑：“我算知道師弟把我們請過來的目的了。只是——”
楚希聲把李長生與楚蕓蕓他們請來的目的，一是為護法，排除外力的干涉；二是鎮壓時序與命運，排除有神靈的力量施加干擾。
在場這些人當中，無論是李長生，還是楚蕓蕓，或是傲國，燕歸來這些人都有著極其光明的未來。
哪怕強如神靈，強如燭光陰，也很難改動他們的時序與命運。
他們布置在混沌之源附近的龐大法陣，也是為此而設，是封鎖任何命運與時序變化的可能。
這個家伙布局之始，就已窮盡一切的可能，在強化自身‘已經在過去的歲月里面晉升一品’這件事，板上釘釘之余，再壓上幾座大山。
至于他盧守陽這個區區二品，只是一個擋在前面的障眼法，擋箭牌，用于掩蓋那混沌天規的波動。
未來當諸神的視線凌于此地，只會得出這個時間段，有一個無相神宗的武修，那個叫盧守陽的趁機進入混沌之源，在此處晉升一品。
只是——
盧守陽眼神狐疑。
要想晉升一品，就該有相應的秘藥。
也就在下一瞬，他望見一道白光從遠處天邊穿梭而來。
隱約可見那是一只身后有著風雷角翼的純血乘黃，正踏著歲月之力遁空而至。
——那竟是白小昭！
她沒有隨楚希聲一起前往造化母樹，而是來到了此地。
白小昭口里叼著一個瓷瓶，在混沌之源上站定。
她四面掃望了一眼，最終選擇了一朵年份極高，即將在一兩年間綻放的源心花走了過去。
隨著她打開瓶塞，將瓶子里面的液體滴下。
這源心花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成熟，綻放。
盧守陽眼神釋然，當仁不讓的走了過去。
他的‘混元無相功’，早就達到了晉升要求，之所以遲遲未晉升，是因自覺戒律二法的積累不夠。
門中宗門傳承的‘神律戒天劍’，也有著一定的缺陷，所以拖到了現在。
他們無相神宗弟子，都是以無相功為‘體’，以平天劍，量天劍等等武道為‘用’。
在晉升功體的時候需要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如此才能讓自身的武道威力增強到極致，從而擁有未來打破超品的可能。
準備功夫做的稍稍差了，就會影響未來的成就。
所以他們無相神宗的超品，都無需借助任何外力晉升，也不需要闡，真二門的幫助。
他們晉升后的戰力，也遠超其它宗派。
理論來說，他們晉升超品之后的存活時間，也會遠遠超過其它宗派。
在五百年一期的天劫打擊下，支撐一萬年兩萬年都不是難事。
只可惜——
盧守陽隨即收拾起了雜念，也毫不遲疑的摘下了那朵綻放之后的‘源心花’。
盧守陽拒絕了白小昭遞送過來的諸多輔藥。
晉升一品下的輔藥，他早就收集好了，此時只需調配妥當就可。
待那紫紅色的秘藥一成，盧守陽當即一口將之飲盡。
盧守陽雖然對自己在戒律二法上的積累有點不滿意。
不過楚希聲的兩個妻子自從取得戒律二書之后，就容許他進入云海仙宮，參研戒律二書的奧妙，他現在的‘神律戒天劍’，與三年前比較，已不可同日而語。
盧守陽相信自己，只需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未來推開凡神之門，踏入超品絕無問題。
對于他與傲國這樣的人來說，他們前道上的阻礙，就只有萬魔窟與諸神。
隨著盧守陽吞服秘藥，一股磅礴浩大的戒律之力猛然爆發，將周圍幾十里內，一部分正在生長醞成當中的‘源心花’，都撕成粉碎。
李長生望見這一幕，不由唇角一揚。
不愧是盧師兄。
在晉升一品之際，破壞幾十朵即將在未來二十年內成熟的‘源心花’是理所當然之事。
這是北方巨靈的地盤。
這處‘源心花’產地，一直都被不周山與天帝山視為禁臠，不容旁人染指，更不容無相神宗的人族武修沾手。
既然以后二十年內拿不到，那就干脆將之毀掉——
也在此時，李長生神色微動，目光再次被那個青年的身影吸引過去。
“這是——”
他感覺到這個人的身周產生一股奇異而陌生的天規力量。
這天規不是很強大，卻驀然間與整個天地應合。引發天地之間的源力為之潮動。
這一瞬間，在場的素封刀，梅念雪，楚蕓蕓，他們身上的配刀，竟然在這一瞬間嗡然作響。
“這又是怎么回事？”白小昭驚奇不已，她看著這幾人身上的配刀。
隨后她也變化成人形，拿出了一把長刀，眼神奇怪的說著：“我這把刀也在顫呢！還有我兄長身上，應該是一種天規力量吧？以前沒有見過，有什么用？”
她感覺自己手中這把一品階位的長刀，正在與楚希聲身上散出的天規呼應共鳴。
梅念雪則按住了自己的腰刀，瞇著眼呢喃道：“刀神！我的刀，在朝拜萬刀之尊！”
“從此之后，所有刀道有了源頭！有了根本。”素封刀一聲嘆息：“這個家伙，竟然成了創道者！”
二十六萬年前，劍神‘白帝子’創出‘劍’之天規，總括天下劍道。
從此天下，所有劍訣與劍有關的搏擊技法與天規力量，都受其轄制。
如無相神宗的平天劍，量天劍等等，都不例外。
而現在，天地間就有了‘刀’的源頭，總括天下刀法！
“創道者？這是他晉升一品的秘儀？”李長生吃驚不已：“這應該只是幾個月之后的他，這幾個月當中他進境竟如此之大？”
只是晉升一品的秘儀而已，有必要如此夸張？
這都足以成為見證永恒，登神之儀了！
楚蕓蕓則是一陣發愣。
——未來這家伙，竟然已走到這個地步！
她隨即握緊了拳頭，死死的緊攥著，眼中現出了無窮斗志。
在造化神樹之下，那‘咚咚’聲響還在持續不斷。
楚希聲的刀痕在深入一千里之后，就開始變得困難。
這不但是因造化神樹本身的恢復力發揮作用，諸神之力也在幫助它恢復。
以‘木神’靈威為首，幾乎所有能影響凡世的神靈，都在傾其所能。
祂們沒有降下分身法體，卻持續的將神力投入凡間，愈合造化神樹的刀痕。
諸神隔著九重云霄，投入的力量極其有限，然而成百上千股神力匯合起來，卻有著堪比造化級的力量，讓造化神樹刀痕里面的木質迅速的生長。
幸運的是，破壞遠比恢復要容易。
楚希聲凝聚了數十億生靈，以及周天神靈的敵意殺念，卻只能勉強維持僵持之勢。
那刀痕甚至在一點點的倒退。
這個時候，那些大羅蟻族也在嘗試逃脫。
它們的蟻后與眾多雄蟻，雖然被楚希聲刀意鎮壓，其余的蟻族卻沒受到影響。
不過它們隨即就發現自己是想多了。
此時正有一片片的銀鏡刀罡，正在四面八方生成。
它們正在反射著周圍一切力量。
反射，反射，反射再反射，不停的反射！
這正是神意觸死刀的第三式——神意禁天!
大到風力流動，小到芥子微塵之間的摩擦，一切的‘力’，都在被楚希聲的睚眥天規來回反射。
周圍空間內的各種力量，還有各種天規道律，都因楚希聲的銀鏡刀罡不講道理的持續反射之故，被攪成一團亂麻。
這個時候它們不但不能飛空，也無法動用任何天規，甚至連自己的肢體都無法準確控制。
這一式，甚至影響到周圍萬里方圓之類的所有巨靈與奴部異族。
讓他們雙手抱頭，現出了痛苦之色。
劇烈的痛苦，也讓他們進一步的滋生恐懼，怒恨與敵意。
他們眼中現出畏懼與驚惶之色。
那個傲立于高空中的少年，簡直是個惡魔——比那些所謂的魔神還要更加邪惡！
楚希聲卻一點都沒受神靈干涉的影響。
他的唇角正微微上揚。
楚希聲極力的想要克制住心中的愉悅與欣喜，卻還是沒能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波動。
未來晉升一品的難關，已經不存在了。
只要他現在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就可以在未來任意一個時間段，順順當當的跨入一品之林。
楚希聲自身也很好奇。
正在完成一品晉升秘儀的他，究竟是未來哪個時間段的自己？
是三個月后，五個月后，還是七個月后？
最遲不會超過八個月，否則他的修行速度就實在太慢了。
不過現在還不能得意忘形。
完成晉升一品的秘儀需要時間，現在還遠遠不到塵埃落定的時候。
所以楚希聲對諸神的力量降臨樂見其成，他巴不得能多拖延一些時間，能夠借造化母樹吸引住諸神的注意力。
楚希聲的意念冷酷如冰，不知疲倦的一刀刀往樹干斬擊。
他現在也確實不會疲憊。
僅僅三次神力再催，還遠遠未達到萬古千秋之血的供應極限。
也就在大約一刻時間之后，整片天穹都黑暗了下來。
造化母樹之下本來就光線昏暗，這一刻更加的昏暗無光。
不過在樹冠之上，卻是群星閃耀。
只要是熟悉星空的人，會發現天上大部分的星辰都放大了至少兩倍。
它們與地面的距離拉近了不知多少，每一顆星辰都在放射強光，照耀凡界。
這是漫天神靈，進一步加強神力投入，干涉凡界的掙扎。
一束束攜帶著祂們天規力量的星光，降臨在造化神樹與楚希聲的附近。
造化神樹更快速的愈合，先前每個呼吸時間可以愈合十米，現在卻增強到了三倍。
“好厲害的人族武道！好厲害的刀招！”
神普天圍繞著神凈璃轉動：“連這樣都拿他沒辦法，諸神的力量降臨，也在進一步增強他的刀威！弱于野神階位的天規力量幾乎沒用，全都被他的那一式神意禁天來回反射。
我看今日之后，諸神對人族武道的認知會產生極大變化，這說明白帝子走的道路才是正確的。”
“很多人都知道這是正確的，你當他們真的只是頑固愚昧嗎？”
神凈璃一聲冷笑，眼神不甘：“他們當然知道人族現在走的道路是正確的，玄黃始帝創成的‘內天地’，可能是解決天地濁氣的絕佳辦法。問題是少有人能夠下定決心，像白帝子那樣的大毅力，可以狠到舍棄自身的力量，自身的神體，自身的根基。
再耗費數萬年，乃至數十萬年的時間，凝練新的根基，新的神體，新的神力。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也沒有這個條件去做。何況是在這個時候——”
她說到自己的時候，忽然神色一動。
她看向天空中，東南十二地支的辰土方位。
只有從上古時代活下來的人才知道，那是羅睺星所在的方位。
只是現在這顆星辰已經暗淡了，幾百萬年都隱藏在黑暗當中，沒有星光，也從未出現在任何生靈的視野。
可就在這個時候，這顆羅睺星正在閃耀紅色星光。
雖然這星光若有若無，卻讓神凈璃心神驚悸。
“果然！”
神凈璃的眸光微微一厲：“諸神過于關注凡界了，葬天與三代圣皇，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說不定，連那個木劍仙也會有動作。”
“首尾不能兼顧啊。顧得了這頭，就顧不了那頭。”
神普天苦笑道：“祂們的神力投入凡界，就會給葬天可趁之機。葬天還未入魔，他還能催發神力再催，唔麻煩了——”
神普天說到這里的時候，忽然發出一聲驚呼:“有野神想要下界了。”
“下界？祂們這個時候下界？”
神凈璃臉色發白:“祂們是瘋了不成？”
“就如你所說的。”
神普天無奈的嘆息：“這些家伙，祂們已經被濁氣與‘源癮’逼瘋了。”
天穹外那些野神與半神，被九重云霄與眾神之力限制無法輕易下界，接觸凡界的天地元力。
然而樹頂直插九重云霄外的造化母樹，正是最易進入凡界的途徑。
這個時候，楚希聲也心有所感，看向天空。
他看見天空中裂開一個個隙口，一尊尊軀體高達三百余丈，雙眼猩紅的先天巨神，正從那隙口墜落。
楚希聲見狀卻不怒反喜，臉上再次現出了一抹笑意。
他想這些野神，來的真好——來的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