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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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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阿哥既吩咐下去,那司庫沒敢耽擱,次日就將丁口冊子遞了上來。

  那幾十家無力償還借款的人家中,沒有差事有十六戶,基本上是老幼病殘家庭。

  要是有能支撐門戶的的男丁,早補了差事。

  九阿哥仔細看了下狀況,像聾子、瘸子、相貌丑陋等,并不影響干活的,可以種菜。

  像肺癆、氣疾等毛病,無法當差的,就看家中女眷有沒有能使喚的,或是半大小子當半丁補差。

  扒拉來,扒拉去,一家派了一個差事。

  雖說種菜辛苦些,可是也有錢糧可以拿。

  分派好,九阿哥就放下此事,不操心了。

  眼見著內務府衙門這里沒有通融的意思,廣善庫的借款本息都要全補的,也陸陸續續的交回了一些。

  可是全額還上的少,有的是心存僥幸,有的是不湊手,有的則是被人借名給坑了。

  心存僥幸的是托合齊。

  不湊手的是曹荃。

  被坑的是林慶,就是毓慶宮林格格的父親,三阿哥的外公。

  托合齊借的十一萬八千兩,還了七萬八,還有四萬沒還,不過都不是他的名字,可見他也存了心眼,怕被當成出頭鳥。

  扣下四萬兩,還想要觀望觀望。

  如今廣善庫這個架勢,估計往后往外借錢就難了,不會像之前那樣容易。

  曹荃這里,借過兩千兩,就是上個月才借出來的。

  他五品侍衛,俸祿不高,家里有些產業進項,可是開銷也大,還愛買古董字畫,手中積蓄有限。

  交到九阿哥府的五千兩莊票,有兩千兩是廣善庫借的。

  不過對曹家來說,兩千兩銀子還是能挪出來的,曹荃直接將家中幾件金器送到當鋪當了活當,將廣善庫的借款給還上了。

  等到曹順曉得消息,就有些糾結。

  該不該將東西贖回來?

  自己攥著五千兩的莊票,看著父親典當東西好像很不孝。

  可是動這一筆銀子,少不得要被家里追問,到時候截留字畫跟銀子的事情就要露了。

  不過等他曉得家里已經往江寧去信,就熄了贖回的心思。

  給伯父提個醒也好,要讓伯父引以為戒。

  主要是,曹順并不覺得那五千兩是自己的銀子,總覺得就應該九阿哥的,自己只是暫時保存。

  有奴才為主子效力的,沒有主子為奴才效力的。

  他在九阿哥身邊當差整兩年,雖略盡綿力,可是也有了前程。

  再要其他,受之有愧。

  所以那八樣字畫也好,五千兩莊票也好,曹順都不打算動,打算以后找機會孝敬回皇子府。

  林慶這里,借銀兩萬兩,是被李家早年借名的,實無力償還,只能求到毓慶宮。

  李家因為涉及私藏毓慶宮貢品等罪名,早籍沒了。

  林家雖出來個東宮女眷,卻是尋常門第,這些年也被李家壓著。

  砸鍋賣鐵也湊不齊兩萬兩,只能大著膽子到毓慶宮求見。

  那銀子是李家拿走了,李家人都處置了,可還有弘皙阿哥。

  太子見了。

  他這幾日心情陰郁,因為端陽貢的分配問題。

  雖然曉得榮憲公主作為皇長女,在御前有體面,可是太子依舊不忿。

  連帶著榮憲公主,他都埋怨上了。

  千里迢迢的回來,好個孝順的女兒,還得了恩典,住阿哥所,御前賜宴。

  憑什么?

  真要榮嬪罪實,榮憲公主本該夾著尾巴做人!

  就算禍不及出嫁女,也不當這樣抬舉。

  他對康熙也生出埋怨來。

  只是嘴上說看重他這個太子,可是后宮的妃嬪,還有那些庶皇子們,康熙也沒有少寵愛。

  林家求見,太子有些意外。

  這家之前鮮少湊上來。

  隨著李氏與阿克墩母子的先后謝世,太子對李家的厭惡也淡了許多,想起早些年李家子弟在外頭聽他使喚的日子。

  如今林家湊上來,他也想要看看林家人怎么樣。

  “太子爺,奴才家實沒有法子,兩萬兩銀子太多了,補不起,想求個恩典,看能不能分年償還…”

  林慶見了太子,請了安,轉達了自家的祈求。

  太子皺眉道:“分年,怎么償還?”

  按照十年分期,一年也是兩千兩。

  林家是包衣,住在官房,父子都不是職官,就吃一份丁俸,還是因出了個東宮格格,才在毓慶宮補了個膳房催長。

  太子才發現之前沒有提挈過林家,到底是皇孫外家,居然家無恒產。

  那銀子是李家人借的,林家就背了個名兒,本該太子這里將賬務補上的,但是太子曉得,毓慶宮賬目上不足兩萬兩銀子。

  林慶道:“奴才家祖上開過燒鍋,想要跟太子爺求個恩典,帶家里人去保定皇莊,到時候開個燒鍋,運往張家口販賣。”

  太子聽了,不贊成道:“三十年、三十二年汗阿瑪兩次下令,禁止順天、永平、保定、河間四府燒鍋,此舉不妥當。”

  林慶道:“既是官府在禁,可是下頭燒鍋人家一直在,這兩年燒酒的價格也高了幾成,利潤豐厚。”

  太子道:“那也不能明目張膽的違反律法,就算要建燒鍋,也要安置在保定府外,可以在真定府選址,或是往北…”

  林慶聽了,忙道:“太子爺囑咐的是,奴才一定遵紀守法,不在保定府置燒鍋。”

  太子也曉得蒙古人愛燒酒,覺得林慶這個想法不錯。

  要是燒鍋真弄好了,往后毓慶宮也能多個進項。

  他就吩咐總管太監拿了五千兩的莊票遞給林慶,道:“爺會跟廣善庫那邊打招呼,你先還上兩千,剩下三千兩銀子留著,回頭將家里收拾收拾,去皇莊吧…”

  林慶忙叩首道:“謝太子爺!”

  他雙手接了莊票,感恩戴德的退下去了,絲毫沒有因為被李家人借名背債而不滿。

  留下太子,想著毓慶宮的經濟狀態,鬧心扒拉。

  又想到林慶提的保定皇莊,本是買給阿克墩的,太子又有些悵然…

  廣善庫的事情,眼下正是熱點。

  毓慶宮的管事太監去廣善庫,宮里的人都看著,消息也迅速傳遍各處。

  然后就有消息傳出來,毓慶宮格格的娘家欠銀的兩萬兩,跟這個消息一起出來的,還有李家欠款兩萬兩,凌普欠款兩萬兩。

  這都是跟毓慶宮相干的人家,也都是無處可討的壞賬。

  廣善庫的司庫跟死了老娘似的,又到本堂衙門求見九阿哥。

  他不敢抖機靈了。

  李家都籍沒了,凌普夫婦死好幾年,這兩筆兩萬兩怎么辦呢?

  之前沒人關注的時候,還能暫時隱下不說,現在揭開來,就要解決了。

  “九爺,您瞧這兩筆賬,怎么都追討不上來,要不先算一筆,可著李家族人那邊追繳?”

  “九爺,您瞧這兩筆賬,怎么都追討不上來,要不先算一筆,可著李家族人那邊追繳?”

  那司庫道。

  李氏出身包衣中子嗣繁茂之族,親兄弟雖只有兩人,可叔伯輩九人,祖父輩七人,有不少堂親在。

  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沒聽說討債討到親戚家的,你這是招爺笑呢?”

  早年李格格風光的時候,李家確是有些雞犬升天的意思,補了不少缺。

  可是后頭都清退了。

  李氏兄弟侄兒都問罪了,叔伯也牽扯進去幾個。

  剩下能保全的,都是關系比較遠,沒怎么借毓慶宮光的。

  這個時候還要牽扯他們,非要抄家去湊那兩萬兩,有些欺負人了。

  那司庫苦著臉道:“慎刑司那邊盯著回賬,那奴才怎么辦呢?”

  九阿哥吃了一口紅棗茶,打量那人兩眼,道:“愛怎么辦怎么辦,領著錢俸做什么的?想找爺來背黑鍋,你是老幾啊?”

  那司庫忙道:“奴才不敢。”

  九阿哥譏笑道:“反正你當不好這個司庫,還有旁人等著補呢,你自己掂量著辦。”

  那司庫落荒而逃…

  十二阿哥在旁看著,明白過來為什么舅舅冥頑不靈,非扣著幾萬兩不還了。

  這是曉得東宮的幾筆壞賬,以為天塌下來有大個頂著。

  這個想法有問題,皇父會慣著太子,難道還會慣著奴才?

  壓根就不是一個分量。

  林家沒有揭開背黑鍋之事,可是林家的家境在那里擺著,聽說他們家借了兩萬兩,親朋都不信。

  林家小女兒出嫁,還是太子妃跟林格格賞了東西出來,才勉強置辦齊全。

  真要是借了兩萬兩廣善庫銀,什么都不干,只放在錢莊吃息,一年也有幾千兩銀子收益。

  傳來傳去的,就有人猜出來,這是被借名欠款了。

  毓慶宮太子妃當家,倒不至于這樣行事,多半是那個李家或是凌普夫婦借名。

  這可是大笑話了。

  九阿哥不好在衙門說這個,等到回家,跟舒舒道:“太子爺露怯了,這是手上沒銀子,要是以他的行事,早就將這六萬兩補上了!”

  舒舒道:“外頭的孝敬,還是古董珍玩多,誰好直接拿銀封孝敬太子!”

  九阿哥挑眉道:“早先索額圖在外頭,沒少借著太子的名號斂財,還有那個凌普,他們當時應該孝敬過莊票進宮,這幾年太子處只出不進,花干凈了也正常…”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幸災樂禍,道:“但凡前年折騰那次,他曉得大哥、四哥都是‘借’了爺十萬兩銀子后,也咬咬牙湊十萬兩給爺,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窘迫?”

  結果呢?

  太子精窮,旁人手中的銀子翻倍。

  一正一反,沒有影響才怪。

  舒舒瞇了瞇眼,道:“爺看出太子爺的窘迫,旁人也看得出,應該會有人雪中送炭。”

  九阿哥道:“那爺倒是要留心留心,看看這兩日往毓慶宮請安的人多不多了。”

  沒幾日,毓慶宮又派了管事去廣善庫,拿了六萬兩莊票,將林家、李家跟凌普的欠款給補上了。

  沒有提利息。

  司庫已經謝天謝地。

  不過賬目上卻是要注明的,然后發現一件事。

  這三筆欠款很久遠,居然都是三十年廣善庫開始那一年借的,至今十一年。

  只算單利,只利息就累積到三萬。

  司庫標注了一筆,就放下此事。

  九阿哥這里,則是佩服舒舒,居然預料到了。

  之前他還以為太子會故技重施,給李煦或曹寅寫信提銀子。

  等到回家的時候,九阿哥就猜測道:“這幾日倒是不少人出入毓慶宮,不過一下子這么多,大頭估計是赫舍里家送來的,那邊早年積下家底豐厚…”

  舒舒道:“爺操心這個做什么,反正沒有郭絡羅家,就是天下太平。”

  九阿哥生出慶幸來,道:“確實如此,爺要是汗阿瑪,指定不爽快,這一個個的,偷著孝敬太子,想要做什么?”

  舒舒想起了年初圣駕巡畿甸,帶了太子。

  且看四月的巡永定河跟五月的巡蒙古。

  要是還帶了太子,那就是不好的信號了。

  也是,現下已經是四十年,廢太子不是一日廢的。

  九阿哥想不到那么長遠,只帶了期盼道:“憑什么旁人都挨呲噠,太子不挨呢?每次遇到太子的事兒,都要御前哄著,真要罵一頓,就好了。”

  舒舒無奈道:“爺這是損人不利己,只為了看個熱鬧,好像不大厚道,也容易招人恨。”

  九阿哥道:“爺又不蹦跶到太子跟前去,咱們就是背后樂呵樂呵!”

  舒舒看著九阿哥,傻乎乎的,很有炮灰氣質。

  九阿哥則是想起隔壁了,道:“好奇怪,八哥居然沒有去毓慶宮,他手上也握著錢呢,這個時候不是正當盡心一把?”

  舒舒搖頭道:“八貝勒在銀錢上,不太大方。”

  用言語安慰還罷,要是真金白銀的,八阿哥怕是舍不得…

  跟九阿哥一樣,看出毓慶宮銀錢窘迫的還有四阿哥。

  四阿哥還真是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送些銀子過去。

  他想的是十四阿哥之事,真要花銀錢能平息太子對十四阿哥的憎惡,也是好事。

  可是他猶豫了。

  一是曉得太子的脾氣,這時候援手未必會落下好,說不得還要被記一筆。

  二是對十四阿哥的情分淡了,舍不得糟蹋銀子。

  結果,毓慶宮那邊就補齊廣善庫的六萬兩。

  四阿哥就熄了往毓慶宮送莊票的念頭,心里跳的飛快,生出慶幸來。

  幸好猶豫了…

  毓慶宮的事情,哪里能瞞過御前?

  這回“孝敬”毓慶宮的人,現在名單應該都遞到御前了…

  暢春園,清溪書屋。

  康熙盤腿坐著,看著眼前的名單,神色肅穆,眼神幽暗。

  這些就是近日出入毓慶宮請安的人員。

  除了赫舍里氏族人與姻親之外,居然還有一個內大臣、一個包衣驍騎營的副參領與一個護軍營的護軍參領。

  內大臣,侍衛處長官之一,負責宮廷侍衛處事宜。

  包衣驍騎營,總共五千多人,日常在紫禁城內輪值宿衛。

  包衣護軍營,總共一千兩百人,負責紫禁城中十二處門禁…

下一更8月22日中午12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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