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之上,微風習習。
唐謙之等人盤膝打坐了半個時辰,將丹藥煉化,體內稍稍恢復了一些靈力,終于能夠壓制住傷勢。
這些人從入定中醒來,看見了在不遠處默默等待的梁言和無心。
“多謝梁帥贈藥。”唐謙之起身恭敬道。
“不必言謝。”梁言擺了擺手,表情嚴肅道:“我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梁帥請問,唐某知無不答。”
“好。”
梁言點了點頭,緩緩道:“我讓你來和巨靈族談判,雖然巨靈族心懷鬼胎,但以你的能耐應該不難看出貓膩,后面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何我南玄修士全都戰死,僅僅只剩下你們這些幸存者?”
聽了梁言的問題,唐謙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羞愧之色。
“是唐某無能啊........”
“剛到黃沙城的時候,那奎牛熱情接待了我們,還說北冥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他早就想興兵討伐,奈何八族之間互有矛盾,始終不能齊心協力,因此才作罷。如今見我們南玄一路勢如破竹,他也不甘坐以待斃,要出兵與我們一同攻克天木城。”
“當時我見他言辭懇切,心中也是高興,覺得這次任務能夠圓滿完成了。可沒想到這老狐貍話鋒一轉,又說他們巨靈族有一件至寶存放于禁地之中,只要能取來這件法寶,天木城彈指可破。但他們自己無法進入禁地,只能委托我們去取。”
梁言聽到這里,眉頭微蹙道:“這不是胡扯嗎?既然是他們祖傳的寶物,為何自己進不去,還要你們外人去取?”
“奎牛說,因為那禁地是巨靈族祖先用來考驗后代的地方,里面的禁制都克制巨靈族的法術,而且遇強則強,闖關者境界越高那些禁制的威力就越強,這些年來從沒有一個巨靈族修士能進入到最深處。但我們是外界的修士,不受禁地影響,所以才讓我出手。”
聽了唐謙之的解釋,梁言還是搖頭,淡淡道:“這個解釋太牽強,破綻百出,不能相信。”
唐謙之道:“我當時也是這么想的,但奎牛那廝十分熱情,整個巨靈族又斗志昂揚,說是等取來法寶,定要與北冥決一死戰。考慮到當時戰局焦灼,進攻天木城迫在眉睫,我不能立刻與他翻臉。于是便推說大軍疲憊,遠道而來,想要先休整一天,等第二天再給他答復。”
“嗯,這倒是一個不錯的緩兵之計,可以趁此機會暗中調查巨靈族,看看他們是不是真心合作。”
梁言點了點頭,又道:“那之后呢?你離開了黃沙城,為什么沒有返回幽冥谷?”
“梁帥有所不知........”
唐謙之的臉色有些古怪,思忖了片刻之后,緩緩道:“那天我與魏無名、南幽月兩人暗中商議,打算等天黑之后共同調查黃沙城。可等到約定的時間,我卻不見兩人到來,正當疑惑之時,忽然聽見窗外響起一陣詭異的鈴鐺聲,隨后身體和意識都不受控制,腦袋一片漿糊,渾渾噩噩,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大軍已經全軍覆沒,而我也被三大異族給俘虜了。”
“怎么可能?”
無心聽到這里,眼中露出了驚訝之色,看起來并不相信他說的話,“你可是堂堂渡八難的修士,怎么會這么容易被人控制?”
“也并非完全沒有可能。”
梁言反駁了無心的觀點,沉吟道:“上古巫術極其詭譎,唐謙之居住的那個庭院我去檢查過,在地底發現了一個草人,草人的樣貌和他一模一樣,前后兩面各貼一張符紙,全身扎滿了銀針。由此可見,他們早就想要設計唐兄了。”
無心聽后,依舊不能認同,搖了搖頭道:“巫術真有這么神奇?就憑一個小小的草人,就能控制住唐謙之這樣的高手?”
“光靠草人肯定不行。”
梁言繼續道:“這個巫術恐怕有許多環節,譬如事先布置好的居所,恰到好處的時間,以及巫族那只流傳下來的金色鈴鐺.........除了這些以外,還要在唐兄身上做點手腳。”
“什么意思?”無心蹙眉道。
“我的意思很明白,唐謙之的隊伍里有內奸,正是這內奸與巫族里應外合,才讓唐道友中招。”
“啊?”
這下不只是無心,就連唐謙之也愣了一下。
他似乎回想起什么,猛地點了點頭道:“不錯!唐某自問行事謹慎,入住巨靈族安排的閣樓前,曾經用神識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絕對不存在什么草人,埋在土里也不可能!”
“難道是你身邊的人把草人埋進去的?”無心眼中精光一閃,低聲道:“整個隊伍里,有這個能力的只有兩人,魏無名和南幽月........”
“他們........”唐謙之嘆了口氣道:“唉,我不愿意相信他們是內奸,但現在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判斷。”
就在此時,身后忽然傳來一個堅定的聲音:
“絕對不是無名前輩!”
梁言和無心聽后,都有些驚訝,循聲望去,只見是唐謙之身后百來個通玄真君中的一人。
此人他有點印象,好像叫“費云”,是白玉城費家的嫡系血脈,修為已經到了通玄中期,自從南北戰爭爆發以后就加入了南玄大軍,跟隨唐謙之南征北戰,也算是一員虎將了。
“你說不是魏無名,有什么證據?”無心問道。
“因為無名前輩已經戰死了,這是我們大家親眼所見!”
此言一出,唐謙之立刻回頭,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此人,“什么?你說無名道友死了?”
費云點了點頭,沉聲道:“唐前輩,那天你突然召集我們,說是已經和巨靈族達成了協議,要去禁地中幫他們取來至寶。當時無名前輩極力反對,但你卻執意要去,最后沒有辦法,我們只有點齊人馬,跟隨你去往巨靈族的禁地。”
“后來呢?”
“后來我們一同去了所謂的禁地,那里十分詭異,周圍有一種奇特的霧氣,而且人的影子在地上無限延伸。無名前輩感覺不對勁,建議大軍后撤,卻被你拒絕。沒多久我們就遭遇了埋伏,數以萬計的異族修士居然從我們的影子里面爬出,對我們展開了進攻。”
費云回憶起當時的場面,不由得哀嘆了一聲:“那是一場慘烈的大戰,異族修士眾多,而且手段詭異,我們拼死抵抗,但最后卻是全軍覆沒........無名前輩就是在那時戰死的,他以一己之力對抗數名高手,在連斬三人之后力竭而亡。而早就埋伏好的幻族、巫族、巨靈族卻在此刻出手,將那些與我們交戰的異族斬殺殆盡。”
“是這樣嗎?”
唐謙之難以置信,把目光看向了費云身旁的其他修士,期望聽到不同的回答。
可這些通玄真君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竟然是這樣,原來是我害了你們,害了無名道友.......”唐謙之臉色頹廢,茫然跌坐在地。
梁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你也不用太過自責,這不是你的本意,而是被巫族的妖法給控制了。”
唐謙之聽后,并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依舊充滿了自責之情。
“魏無名在戰場上戰死了,這么說來........內奸不可能是他了?”無心說到這里,目光看向梁言,接著道:“如果不是魏無名的話,那就只能是她了。”
“嗯.......雖然不想承認,但從現有的證據來看,只能是她了。”
梁言沉吟片刻,又問道:“唐兄,你再回憶一下,去黃沙城的那天,可曾服用過什么東西?”
唐謙之被他一問,呆滯的目光漸漸有所清醒,努力回想了一下,說道:“那天剛在黃沙城住下,南道友就邀請無名道友與我去她院中商議對策,期間品嘗了她們玉竹山特有的靈茶.........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定下了夜探黃沙城的計劃。”
梁言聽后,和無心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看來是不會錯了。”
“怎么?你們懷疑南道友?”唐謙之皺了皺眉道:“不可能的,我自問修為不差,那杯靈茶如果有問題的話,我一喝下去就能感應到。”
“那杯茶當然是無毒,但可能被人做過手腳,讓巫長青能夠用巫族秘術來操控你。整個過程,草人、宅院、鈴鐺法寶還有你喝下去的那杯茶,這些東西缺一不可,否則怎么可能輕易控制你一個渡八難的修士?”
聽了梁言的一番話,唐謙之的臉色變了數變,喃喃道:
“可.......可南道友不是梁帥的親信嗎?而且她曾經在玉竹山抵御群魔,怎么可能是內奸叛徒呢?”
“我沒說她是叛徒。”
梁言搖了搖頭,緩緩道:“根據我對南幽月的了解,她是不可能背叛南玄的。至于她為什么會做出這種事情,或許就像你被人控制一樣,她也同樣有可能被人控制,只不過她比你更早而已。”
“比我更早?那是什么時候?”
“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聽說當年渾天嶺一戰,南幽月曾經重傷昏迷,或許在那個時候就有人提前布局了。”梁言沉聲道。
唐謙之聽后倒吸了一口涼氣,“究竟是什么人?布局如此之長遠!難道是丹陽生親自策劃的?”
“不可能,丹陽生不可能知道我們將會北伐,而且我對此人的目的還有些疑惑.........”
梁言面露沉吟之色,眉頭微蹙,默默推演事情的經過。
無心卻是有些擔憂,暗中傳音問道:“現在怎么辦?無論南幽月是否被人控制,她是內奸這個事情幾乎板上釘釘,而你的第六難又和她有關,難道真是冤孽?”
梁言嘆了口氣,同樣傳音道:“三災九難避無可避,就算真是如此,我也要找到她,把整件事情弄清楚。”
“可是........”
無心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梁言用眼神打斷。
下一刻,他目光凌厲地看向旁邊的另一座山峰,喝道:“什么人?給我出來!”
說話的同時,用手一指,一道劍氣激射而出,瞬間就把千丈之外的一塊山壁打得粉碎。
無心遠遠看去,只見煙霧之中站著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佝僂著身子,兩條手臂奇長,幾乎拖到地上,除此之外倒是和普通人族無異。
“前輩息怒,前輩息怒!”
那男子連連求饒,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小子只是個來傳話的,前輩不要殺我啊。”
無心雙眼微瞇,用手隔空一抓,魔光涌現,瞬間就將那駝背男子隔空抓了過來。
噗通!
駝背男子落在眾人面前,摔了個狗啃泥。
但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急忙起身,跪在地上向眾人磕頭行禮。
“你是什么人?”梁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小子是‘駝峰族’的族長李繼,受人之命前來傳話。”
“哦?接著往下說。”
“是一個前輩,他讓我給您帶一句話:如果想要救回南幽月的話,就往此處東南方七百里的擎斗峰走一趟。”
梁言聽后,眼中閃過一道厲芒。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子,又看了看身旁的無心。
無心明白他的意思,當即傳音道:“黑山域除了八大神族之外,還有六十四異族,這些異族的實力參差不齊,有些族長是通玄境修為,還有些就像他一樣,是金丹境修為。而據我所知,六十四族之中,的確有一個‘駝峰族’。”
兩人傳音交流,那李繼卻以為梁言不相信自己,哭喊道:“前輩,我所言句句屬實,那人還以我全族人的性命相要挾,說是如果請不到前輩的話,那我駝峰族上下都要被屠殺干凈。”
梁言雙眼微瞇,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把那人的相貌和我說說。”
李繼立刻回答道:“那位前輩身材高大,穿著一身青袍,雙眼雖然睜開,但卻一片渾濁,似乎是個瞎子........對了,最古怪的是,明明艷陽高照,他卻打著一把油紙傘,不知道是何原因。”
“瞎子?”
梁言和無心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