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冤枉,各懷心事的聽眾
要是李安此刻知道秦勇的想法，一定高呼冤枉。
這里面有大大的誤解。
首先，他根本沒有故意去隱藏什么，又不是寫小說，哪有那么多先抑后揚。
對于熱情這首作品，李安清楚目前自己的極限在哪，沒有解決的問題在哪。
所以他知道該彈到那種程度。
其次，他已經從陀螺里轉出來了。
眼下是技能考核的現場。
林鵬飛都知道求穩，自己是傻的嗎？
最后，這兩天他正處于嘗試建立新的手指肌肉記憶的特殊時期。
如果搞不好，可能會出亂子，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作為一名理性的鋼琴演奏者，李安在舞臺上必須按照自己計劃好的演奏思路去完成作品。
無論是熱情開頭部分他用強力和弦渲染的音樂形象，還是現在平穩的音樂進行，都是他抽到曲目那一刻就已經設計好的。
故沒有藏拙一說。
音樂平穩的來到142小節，新的音樂材料出現。
此處允許李安的右臂做較大幅度的運動。
進入146小節那一刻，在左手低音部的平穩震音保駕護航之下，只見他右手猛升入半空，然后垂直落下一記精準的強后突弱八度切分將旋律音響層次提升。
眼見著音樂中又出現了一股涌動在暗流之下的燥熱。
繼續滾滾向前流去。
其實這只是李安平日練習熱情之中總結出來的一點帶有舞臺戲劇性的小處理。
一種高級的娛人娛己，通過肢體幫助自己感悟音樂本身，又可增加舞臺表演效果。
然而就是這揮灑自如的一幕徹底將臺下的季洋征服。
剛才的陀螺練習曲宛如CD般清澈透明，此刻耳邊的熱情平靜中又帶著一絲委婉的不屈。
多么美好的演奏啊。
這一刻的李安，在她眼中無異于一名鋼琴演奏家的存在。
她甚至已經腦補出了這樣一個畫面——
李安就是一個懷才不遇的青年鋼琴家，因為沒有舞臺只能淪落到靠教學為生的潦倒境地。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她要和李安學琴！
什么俞教授，什么出國留學。
剛才那個從德國回來的什么林飛比他的李老師差遠了好不好！！
季洋緊緊瞪著舞臺生怕錯過一個畫面，雙手不自覺抓緊身前的靠背。
整個人已經徹底化身為李安的小迷妹一般。
一旁季成光美滋滋的欣賞著音樂，心嘆洋洋什么時候也能坐在舞臺上給自己演奏上這么一首。
而胡蓉望著舞臺的想法就復雜的多了。
經過昨晚和李安的交流之后，她對于今年年底就送季洋出國的想法已經松動了不少。
在她的潛意識里，即便季洋本科階段不出國，那也必須在國內先上一個正規的音樂學院。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離家最近的蓉城音樂學院上。
只是這樣一來，女兒繼續和俞教授上課學習的必要還剩下多少？
經過六節課，她已經明顯感受到李安作為一個陪練老師對于女兒的幫助似乎要比俞教授大得多。
李安的老師又是魏教授，魏教授又是蓉城音樂學院的鋼琴系主任。
這里外里一合計，再加上此刻李安在舞臺上行云流水的表演。
眼見為實，她心里終于又有了那么一絲給季洋換老師的想法。
和季洋的想法一樣，只不過她看向的是李安的身后。
...
相比季洋激動的模樣，于小北看起來就平靜的多 小北歪著腦袋，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舞臺上的李安，她感到很自豪。
這就是她最喜歡的老師。
她打算今晚回家就寫一篇假期周記，周記的名字就叫做我的鋼琴老師。
偷偷地她在心底許下一個小小愿望，她希望未來有一天自己能在舞臺上如此演奏，李老師能在臺下為自己感到驕傲。
想到這個畫面她就有些激動，手不自覺的抓緊了一旁媽媽的衣角。
小北媽媽扭頭看了看專注的女兒，目光又回到了眼前的拍攝鏡頭。
她一直都很滿意李安的教學，至于對方此刻的表演，她反到沒有太多感覺。
錄像也只是為了小北觀摩學習。
對于她而言，她甚至不希望小北把太多注意力放在音樂上。
她認為明年如何考上一個重點初中，才應該是小北眼下最關心的事情。
...
劉豐瑞喜歡剛才的肖邦練習曲，不太喜歡現在這首熱情，他覺得不好聽。
不過作為學生他只能在心里這般想想，他打算等下周三的課好好拍拍老師的馬屁，好讓老師開心多交他幾首他喜歡的曲目。
...
其他幾個孩子聽得都是音樂，而王小虎就厲害了。
他聽的是一種狀態。
就是李安在彈，他在聽。
至于李安彈得是什么他不在乎，總之他今天到場了。
他不是那個不講義氣的人。
“媽，你先別睡。”
小虎不時悄聲戳戳身旁的徐麗。
“嗯嗯嗯。”
一旁徐麗拉長調子輕輕的在王小虎后腦撫過。
她右胳膊肘靠在扶手上，右手托著側臉，整個人側著身子，半瞇著眼望著舞臺，像是隨時都會睡過去的樣子。
小虎如今的鋼琴老師她算是見過了，聽起來確實彈得不錯，就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樣。
她已經計劃約個時間請李安吃頓飯，如果談的合適，她打算以后把李安請到家里來給小虎上課。
這次回蓉城之前她已經辭掉了所有工作，她再也不想和兒子分開。
...
隨著音樂中的最后一個動機出現，鋼琴前的李安再次高舉雙手。
落鍵。
“噹——”
再抬再落。
“噹————”
再重復，炙熱的琴聲像是帶著滾燙的空氣沖向了四面八方。
直到音樂廳里徹底安靜下來，李安挺起腰板最后一次抬手落鍵。
“噹—”
一聲短促卻充滿建議的和弦再度響徹舞臺。
抬手。
起身。
扶琴。
鞠躬。
下一秒。
“嘩——————————————————”
臺下的掌聲像是要將舞臺掀翻。
“安哥！！！”
許宏信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吹響口口哨，一旁馬濤把臉背了過去，但雙手依舊沒有停下。
就連王盼盼心中也滿是說不出的佩服，到底這還是她蓉城音樂學院出來的師哥。
后臺門口，陳璇不知何時已經靠在了門框上，同臺下人們一起為李安起鼓著掌。
李安微笑著抬起頭，忽然目光中兩個人影正從臺下跑上來。
王小虎抱著花束等待這一刻已經許久，眼見已經快跑上舞臺，哪知另一邊一個不知道哪里竄出來個女的竟然比他速度還快。
這王小虎哪里能認輸，見那個女的已經走上舞臺。
他急中生智。
“老師！！”
一招先聲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