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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伯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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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一句話里猶豫了兩次,顯然在他肚子里打轉的不是什么好詞。

  史寬之這樣的官宦子弟,自幼見多了陰陽怪氣,哪里感覺不到?這種過于明顯的掩飾,里頭蘊藏的輕蔑比當面打臉還叫人難堪,他頓時勃然大怒,臉上青筋都氣出來了。

  時局變化太快,而丞相又身處眾多矛盾爆發的中心地帶,有些事必須與代表周國公國郭寧的李云達成一致才行。昨夜丞相府里,眾人商議許久,才決定由史寬之出面去和李云攀攀交情,當時就有人提醒他,定海軍席卷北方之勢已成,那李云必定驕橫,他的話,哪怕有不好聽,哪怕有惡意,也得盡量憋著。

  結果事情臨頭,火氣是真的難以壓抑。史寬之素來被外人認為性格寬和,實際上做了這么久的宰相公子,居移體養移氣,脾氣不知不覺漲上來了,平時的謙虛溫和,主要還是沒人敢當真和他頂撞。

  眼瞅著史寬之就要爆跳,后頭薛極嚇得魂不附體。

  此前李云自揭身份的時候,史彌遠當場安排了御宴招待,讓薛極做個押宴。這其實是安排薛極出面,與李云溝通的意思。因為局勢驟變,今日額外請出史家的大公子顯示親厚,但事情成敗的責任,始終都在薛極身上。

  他慌不迭上來,抬高了嗓門,指手劃腳安排著今日隨從北使游玩的人員隊列。仿佛不經意間,他從史寬之身邊經過,隨即狠狠一腳,踩在史寬之的腳背上。

  “哎呦!”

  史寬之痛得大叫了一聲。

  “兄長,怎么了?”李云茫然問道。

  史寬之腳上劇痛,回頭便看到薛極連連投來顏色,急得胡須都顫了。他的腦子倒還清醒,隨口應了句腳下踢了石子,便俯身下去按住腳背,借機平穩呼吸。

  “我剛想到了一件事。”

  史寬之抬起身來的時候,臉色恢復平靜:

  “貴方透過幾重掩護,安置到班荊館里的人手,任務無非是保護賢弟的安全,還有隱秘傳遞消息,以便于賢弟行事。不過,那幾個人畢竟從海上來,在行在無有根基。所以賢弟能知道開封的戰局,卻不清楚臨安城里發生了什么,對么?”

  李云頓時打起精神:

  “哈哈,哈哈,兄長,我在館舍里待了一個多月,外界的事情一概不曉。怎么,臨安城里發生的事,居然能影響到咱們南北兩家的關系?影響到我家國公的決斷么?”

“當然影響不到貴主,不過,我大宋自有國情在此,有些事情對家父來說…唉,哪怕是兩國之間的周  旋,貴方也不必過于剛健質樸,有些話,更不該急著說出來。”

  “臨安城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兄長還請直言。我家國公一向敬重令尊老大人,咱們兩家也一向合作愉快,所以才愿意改伯侄為兄弟。這難道,反而使老大人為難了?總不見得大宋的官家有什么怪癖,非要做我家國公的侄兒不可?”

  “唉,賢弟不曉得,前日里開封戰況傳回臨安,宣繒又帶來了周國公的口信。本來這是好事,孰料這個消息當晚就泄露了出去,次日就遍傳各處。”

  好嘛,原來關鍵在于機密泄露。

  李云自家曉得這個消息,還是昨日里得到火急傳訊。負責傳來訊息的,是一名久隨郭寧,資歷比李云還深的老卒;傳訊載體則是專用的蠟丸,藏在偽裝成烹飪調料的陶罐里。李云看過了蠟丸里封著的絹帛,立刻將之焚燒。

  遠離本國的三五名細作,辦事猶能謹慎。堂堂大宋的丞相府,反而什么消息都隱藏不住,簡直是個笑話。

  李云搖了搖頭,決定不去指摘,以免再度刺激史寬之:“泄露了又如何?這消息對大宋來說,不是好事么?”

  史寬之長嘆一聲,語氣沉重:“好事是好事,也激發了朝野許多人的心氣。所以昨日里,便有大批太學生伏闕上書,人人激奮。他們都說,既然周、宋兩家將為兄弟,就該平分大金的疆域,所以,他們連續兩日鼓動朝野輿論,催逼朝廷發兵北上,收復故土。”

  聽了這話,李云滿臉茫然:“平分疆域?兄長,這不是瘋話么?貴國有多大的力量,就敢談什么平分疆域?這是吃錯了什么藥,燥氣攻心了吧?兄長,這些人怕是有病,得治啊!”

  史寬之嘿了一聲,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過去數年里,因為大金遭到蒙古軍的猛烈襲擊,南北通使一度中斷,所以大宋內部對金國實力的判斷,一直在不斷變化。比如樞密院的程珌、秘書監的喬行簡等人,認為金國雖受北方黑韃重創,但實力尚存;又有一批士大夫包括名儒真德秀在內,都認為金國覆滅已在旦夕,正是用武之時。

  兩邊的爭論很是激烈,史彌遠作為權相,雖然掌握了最終的決策權,卻也不敢妄動。為了打探清楚北方局面,才有了丁焴等使金賀長春節一行。

  結果丁焴回來,又帶來了第三個意見,那就是女真、蒙古都不足為懼,新崛起的定海軍才是大患。

此前丞相府里籌謀,倒真是想過藉著金國內部兩家動兵廝殺的機會,擴充大宋疆土的念頭。所以才調動了趙方所部北上,意  圖牽動戰局,為己方攫取最大的利益。卻不曾想,趙方在開封稍稍動搖,就遭定海軍以鐵騎橫壓,當場死了數百人,不敢再動。

  后來趙方還專門寫了書信,委托宣繒帶回。在書信里,他用了極大篇幅渲染定海軍強悍異常,詳詳細細講述了他看到的各方面治軍的手段,最終反復強調,己方萬不可再生事端,否則徒然招惹前所未有的強敵,自尋死路。

  趙方的地位在丁焴之上,他是知兵的名臣,在兵事上的說服力,更超過丁焴十倍不止。如果說丞相府里最初的計劃猶如燥氣攻心,他這一封書信回來便如一桶冰水澆頭,讓相關眾人瑟瑟發抖,不得不冷靜下來。

  怎奈他們冷靜了,朝野間不明真相之人卻冷靜不下來。

  說起來也是陰錯陽差。此前史彌遠與北人達成默契,共同去攻襲大金,這背后,自然關聯到丞相府的政治經濟利益,也關聯到一些不能為外人言說的隱密。

  但兩家既然聯手,總得有些拿得上臺面的理由。于是史黨眾人在過去一個月里,用足了力氣鼓吹,將整樁事包裝成了另外一個模樣。

  于是朝野間太多人只知道,壓著大宋百年的強敵就要完了,過程中還有大宋出兵攻伐的功勞,繼之而起的政權首領,又對大宋十分客氣,主動提出將南北間伯侄的關系改為兄弟。

  這一來,認為大金尚強的一批人,只覺得己方原來更強;認為大金衰弱的一批人,更認定大金確實奔竄不暇。翻來覆去盤算,總之敵人如此之弱,我們如此之強;再看北方繼之而起的政權又如此客氣…這不明擺著,是天賜給大宋的良機么?這時候不還我河山,更待何時?

  什么?史相那邊沒有動兵的想法?

  什么?已經到了開封城下的京湖之兵又撤了回來?

  什么?史相和北面那定海軍合作一場,到現在沒拿到任何實際的好處?

  啊啊啊!史彌遠這廝,果然是個奸臣!我們要罷課!我們要伏闕,我們要投軌上書!我們要用忠心打動皇帝,趕走史彌遠這個奸賊!

  史寬之絮絮叨叨解釋了一通,最后總結道:

  “總之,兩國之間伯侄還是兄弟,只能是咱們兩家艱苦談判的結果,卻絕不能是貴方主動提出的讓步。否則,那些太學生得隴望蜀,太學生背后的勢力推波助瀾,只會讓風潮越來越大,到那時候,縱然家父不會被挾裹,邊疆文武難免有昏頭的,或許在兩家之間生出事端!”

  說到這里,史寬之口都干了。他緩了口氣,再看李云。

  李云依舊滿臉茫然:

  “兄長,兩國兄弟伯侄的事情,你若有意見,還請直說,這么離題千里地繞來繞去,我實在是聽不懂啊!太學生?伏闕上書?這算什么鳥事?”

  “太學生伏闕上書不是小事!是足以震動朝局的極大風潮,會引發諸多變數!你家國公這想法,提得早了,生出許多麻煩!”

  史寬之有些急躁,他嚷了兩句,又喝問道:“你們大金,也有太學的;太學生鬧事,會怎么樣?”

  李云道:“去年底在中都,就是金國皇帝跳樓那回,確有女真生員鬧事。后來被我們追究責任,大部分都殺了。”

  “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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