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寂靜
下午三點時，滬上老洋房的管家帶著車隊從機場將張國忠、孫月荷并一干親戚接到老洋房，一大家子和剛從平京來到沒多久的張藍、李瑩、孫海萍并諸多張、孫兩家子弟匯合，至親相見，真是說不盡的熱鬧！
歷經大半個世紀的沉寂后，平靜許久的老洋房終于迎來了屬于它的新生。
“老天爺！青子在魔都弄了這么大一個院子，這就是個公園啊！你看看，你看看，這樹葉都還綠著…老天爺，多高的一棵樹欸…兩棵，那邊還有一棵！”
二妗子劉秀娥高興的說道。
管家家政公司請來的金牌管家在一旁微笑說道：“尊貴的夫人，這個季節，梧桐樹是會落盡黃葉的，但香樟樹不會。這兩棵，是百年香樟樹。”
劉秀娥：“…”整個人都不會了。
孫月荷笑的不行，擺手道：“那個逗…逗…”
管家欠身道：“夫人，我叫竇恩。”
孫月荷道：“哦哦，逗摁啊，你去忙你的。我們自家人在這邊說話，有不懂的再去麻煩你。”
管家是一位五十多歲滬上男子，學的應該是英式管家，很有范兒，但和邊塞鄉村來的這一家人…格格不入。
好在孫月荷算是見過不少世面的，把管家請出去了。
管家微微頷首，道：“好的，夫人有事請吩咐，也可以找楊麗梅女士。”楊麗梅就是李鐵的老婆，管房子里的事，包括保姆、廚房。竇恩主管花園、車隊、安保以及宴會準備。
這人剛走遠，一大家子都快笑瘋了。
連孫清石都笑的不行，道：“這人真有意思，怪不得都說滬人愛裝洋腔。”
張藍懂得多些，笑道：“姥爺，人家本來就是外國人一樣的管家，都說外國管家是最好的。”
劉秀娥笑道：“你快拉倒吧，還尊貴的夫人，我都愣住了，不知道他在叫誰呢。”
一群人又大笑，正熱鬧著，李鐵的妻子，洋房的內管家楊麗梅引著齊平、李素芝和齊天海老兩口過來。
齊平、李素芝來的早些，先回了齊家碰了個頭，接了齊天海夫婦過來。
兩家人熱情問候之后，孫月荷問李素芝道：“兩個孩子和你說了沒有，今天到底啥事？”
李素芝搖頭道：“就說是驚喜，讓我們務必過來。”
李蕓在一旁笑道：“不是說訂婚嗎？”
李素芝笑了笑，道：“沒和我說啊，再說這種事，應該是兩家大人來商量，他們做決定不合適。”
張國忠笑道：“是啊，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私定終身的…”
孫月荷瞪眼：“你胡說八道甚么呢？兩家對兩個孩子都看好，爹媽算是都點頭了。青子、娟子也是誰也離不開誰，不比你的什么媒妁之言強一百倍！親家說的也不是這個意思，親家是說訂婚該給大人言語一聲，大人坐一起商量商量。都什么年代了，你亂扯。”
私定終身這種話男方家還沒啥，女方家可就難看了。
張國忠悔過：“失言了失言了，書沒讀透，鬧笑話了。我的意思是說，再怎么地，也得先請示親家的意見。青子一向尊重你們的意見…”
李素芝倒是澹然，笑道：“要是真是這事，那十之七八也是娟子的主意，怪不得張青。”
孫月荷又不同意了，連連擺手道：“我就沒見過比娟子更大方懂事的孩子！其實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要緊的，這個兒媳婦我們家是認定了！娟子能到我們家，那是我們全家的福氣！”
當娘不容易，盡量找補著…
她還是覺得，可能是訂婚的事。
李素芝笑了笑，沒再謙虛。
她看著這占地八畝半，光房屋建筑面積就有一千五百多平米的花園洋房，心里十分滿意。
有管家、有門衛、有安保、有廚師、有園丁…
這個世上任何一個女人，能過上這樣的生活，至少在物質上，都應該是幸福的。
坡屋頂、紅平瓦，壁爐煙囪，鵝卵石墻，簡潔而不失典雅。
不是那種暴發戶照著大內修的宮殿。
院落環境優美，有兩顆百年參天大樹，樟樹成林，花園中有假山、亭子、苗圃。
干粘鵝卵石墻面，機制平瓦陡坡屋面，南側陽臺，落地長窗。
分明是兒時童話故事里的屋子。
李素芝滿意的不得了，一行人從花園進了客廳，極具現代化的客廳。
孫清石、齊天海居中落座，其他人各自尋位置坐下。
大舅孫滿堂看了一圈后，笑道：“這和港島電視劇里的房子差不多。”
齊平笑道：“港島過去那一套，本來就是從這邊過去的。看起來并不大，只兩層，但相當精致溫暖。花園里那兩處附樓修的也好，并不突兀，和主樓一個風格。”
孫月荷笑道：“我們也看不懂，就覺得房子挺好。”
齊家老太太是魔都人，骨子里還是有些大小姐的調調，微笑道：“這座洋房，比我們的年紀都大。黃圃江邊的百年風云，它都是見證者。可惜小張重建了，不然，能嗅到歷史的氣息。”
趙菊香完全聽不懂這老婆子在說啥，問道：“那么大個園子，都慌著長草？”
李瑩哈哈笑道：“奶，那你還想干啥？”
趙菊香很有想法：“開二畝地種菜，再開二畝地種葵花、二畝地麥子，再弄個棚子養些牛羊，多得！”
齊家老太太臉都綠了，一大家子哈哈大笑起來。
孫月荷道：“娘，你要和爹肯留在這，你想種啥就種啥！”
趙菊香連連搖頭道：“俺可不留，大冬天的也不下點雪，就是濕冷濕冷的，留這干啥？”
齊天海都覺得這農村老太太可愛，道：“滬上還是很不錯的，黃圃江邊看看，比較有趣。”
趙菊香都不顧老伴的眼神警告，樂道：“大冬天的去河壩邊吹涼風，凍死個驢x的！”
齊天海哈哈大笑起來，孫家一大家子都快無地自容了。
但平時心氣極高的李素芝卻跟著哈哈笑了起來，孫家的家風早就取得了她的尊重。
些許民俗粗俚，更接地氣，這才是真實百姓的生活真相。
眾人勸住孫清石和趙菊香老兩口的拌嘴，孫月荷問道：“幾點了，我也沒戴塊表。”
一群有表的忙報時間：
“六點十分。”
“五點四十！”
“五點四十！”
“五點四十！”
“嗯？”
孫月荷瞪眼看自家閨女，問道：“你的表壞了？咋就你的表不準？一天天的，過迷湖了吧？”
張藍是從小被教訓到大的，早就脫敏了，還和孫海蓉幾個嘻嘻哈哈笑。
李素芝溫聲笑道：“小藍很好的，她自己將表調快了半小時，為了比別人早半小時。今年小藍被評為平京市優秀三好學生，學習成績也很好。”
“啦啦啦啦”
張藍在母親跟前跳起了搖擺舞，這般挑釁，如愿的挨了一巴掌退下。
孫月荷對李素芝道：“真是太謝謝親家了！青子都跟我說了，讓你費心了。她們哪個不聽話，你就狠狠收拾！”
孫滿堂、孫元堂、李蕓、劉秀娥等人紛紛開口：“不聽話就往死里打！
他們雖然是農村人，也沒讀過多少書，但打心眼里尊重讀書人，尊重教娃道理的明白人。
對文化的尊重，讓李素芝心里越發能接受這些親戚了，比很多城里文化人明事理的多，她笑道：“我也沒管多少，一來孩子們都很爭氣，知道用功。二來張青安排的很穩妥，文化課有文化課的老師，音樂、美術、體育方面也有非常優秀的老師。連教怎么做人和培養生活技能的老師都是德高望重的優秀老師。”
兩家人聽了都非常高興，孫滿堂笑道：“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肯定沒你說的那么好。我們家的孩子和張家的不一樣，他家甚么時候都讓孩子好好讀書。以前我們還笑話我妹妹、妹夫，窮的叮當響，還鬧那么多幺蛾子。
現在看看，讀書就是不一樣。可我們家這些再想讓他們讀出來，太難了。從學前班就開始放著養，放學回家也先得放一圈羊喂完豬狗才能去寫作業。考試考個三五分的，也就罵兩句，沒誰真管。底子太差了，一時半會兒估計也攆不上。”
孫元堂道：“考幾分不重要，知道學就行。一個個都還小，真有這個心，哪怕考上三年倒數第一，早晚也能升上去。”
孫海蓉高興道：“爸，我沒考倒數第一，倒數第八！”
孫海燕也高興：“我考倒數第七…不過和她不是一個班的。”
孫清石問老四老五家的孩子，道：“你們考多少？”
孫海軍低著頭道：“倒數第一。”
孫海濤也低著頭道：“倒數第二。”
張國忠問張亮：“你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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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亮猶豫了下，似乎不知該不該說。
張藍就笑道：“亮亮考全班第三，全年級第十二。園園也厲害，全班第五，全年級二十九。不過小文、小武是最厲害的，都是雙百！”
孫家人：“…”
哪怕之前給自己寬過心，可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李素芝寬慰道：“張亮、張園他們這種學習方法，并不是最優的，過于刻苦了。你們終究還是在長身體的階段，這么早就每天熬到凌晨兩點，早上六點起，不是長久的法子。身體熬壞了，考再高分有什么用呢？我說了兩回估計也沒用，現在你們大伯來了，讓他來說吧。”
一群大人都唬壞了，孫滿堂皺眉道：“這一天就睡四個小時，大人都撐不住。”
孫元堂則問道：“兩個小的也跟著一起？”
看在張國忠的面上，他們也愿意關心兩句。
張亮、張園低著頭不說話，張文今年正掉牙，咧嘴露出豁牙，笑道：“大爺，我們都好好學習，以后也要像大哥那樣，賺好多錢，孝敬你和大娘。”
張武也點頭道：“嗯，我們聽話，好好學習。大爺和大娘比爹媽還親哩！”
眼睛里的小討好神色，和藏不住的害怕神色，讓張國忠眼睛發紅。
其他人也都唏噓不已，知道孩子在害怕什么…
不過沒等張國忠開口，就見楊麗梅進來，說道：“老板的車隊到門口了！”
孫月荷笑道：“到門口了就進來，咋滴，這一大家子長輩，還去迎到大門口？”
楊麗梅尷尬一笑，道：“沒有沒有，就進來說一下。”
李素芝笑道：“也別迎到大門口了，站門口看看吧。好長時間不見，還怪想念的。”
除了四個老人，還有收斂情緒的張國忠外，其他人都說笑著走到了門口，年輕些的在走廊下笑著說話。
沒一會兒，就看到門房將兩扇大門緩緩拉開，
兩輛悍馬當頭，中間是一輛勞斯來斯，后面又跟著兩輛奔馳，最后又是兩輛鋼鐵怪獸，足足七輛車的車隊。
悍馬車進來后就分停兩側，勞斯來斯順著甬道一直開向里面，曲折行進中，兩家人都為這陣勢驚訝，好大的排場。
汽車緩緩停下，李鐵帶人迅速從后面跑了過來，打開了車門。
眾人就見張青抱著一個包裹嚴實的…“包袱”，從左側下了車。
齊娟抱著另一個同樣包裹嚴實的…“包袱”，從右側下了車。
劉珊珊手里拿著一個大手提籃，里面裝著一眼就能看懂的…嬰兒玩具，樂不可支。
所有人都怔怔的站在那，嘴巴，都張的很大，很大…
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寂靜了，凝固在了這一刻。
唯有從黃圃江吹來的江風，見證著眾人…也不知是驚喜，還是驚嚇的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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