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心情大好的辛迪森剛睡下不久,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
撿起床頭柜的眼鏡戴上,他皺著眉頭下了床一邊怒氣沖沖地走向玄關,一邊罵罵咧咧著。
「敲敲敲……敲尼瑪的門!都幾點了,有事情不能等明天再說么,特么的!」
此時此刻的辛迪森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甚至壓根兒都沒往那方面去想。
畢竟印刷廠著火的事兒還沒有傳到這里,跟著隊伍一起去的屬下也沒有回來和他報信。
如果消息傳到了這兒,他大概會慌一下,不過大概也僅僅只是慌一下而已。
不管是賄賂印刷廠的員工,還是調查那些報紙的來源,都是他的屬下去操作的,他全程都僅僅只是在幕后操控而已。
最多接頭的時候見過幾面。
聯盟的管理者再神通廣大,總不至于在他頭頂上安了眼睛吧?
怒氣沖沖地拉開了房門。
辛迪森正要開罵,卻是一愣。
只見映入眼簾的既不是他的秘書,也不是酒店白服務生,而是一張張嚴肅的臉和幾乎懟到他臉上的證件。
為首的男人身著軍官制服,眼神冰冷地看著「我們是近衛兵團的,我們懷疑你是布格拉自由邦的間諜,并且涉嫌煽動破壞,請你和我們走一趟。
「間,間諜?!」
辛迪森的額前頓時冒出了汗水,看著門口荷槍實彈的精銳士兵魂都快嚇沒了,說話的聲音也跟著結巴了起來。
「等等,我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只 是個老實本分做買賣的行商,我怎么可能是間諜了下手。
證據確鑿,那軍官根本懶得和他廢話,只是招「帶走。
幾名士兵魚貫而入,將穿著睡衣的辛迪森直接銬了起來,扭過胳膊押著就往外走。
「你們等等——松手!啊啊啊!聯盟的士兵殺人了!救命啊!」
走廊里響起了殺豬般的嚎叫聲。
從沒見過這陣仗的辛迪森嚇得眼淚鼻涕掛在臉上,褲子都濕了雖然并沒有人對他上拳頭。那軍官鄙夷地看了這個丟人的玩意兒一眼。他現在倒是有些懷疑,這家伙的案子可能確實有什么誤會的地方,畢竟真受過訓練的間諜總不至于慫成這樣。
不過就算如此又如何呢?
就算他不是間諜,干的事兒也沒啥區別了。等帶回去之后,他會仔細審問的。
被那殺豬似的慘嚎吵醒,走廊的房門陸陸續續打開,探出了一只只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腦袋。
廢土客們怕死的還是比較少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從生活優渥的聚居地來的。
看著那些交頭接耳看熱鬧的家伙,軍官給旁邊的十兵使了個眼色。
后者心領神會,從懷中取出一張拘捕令,朝著看熱鬧的住客們晃了下,高聲說道。
「這是聯盟法院簽署的逮捕令,我們會在七日內對嫌疑人進行公開審理,開庭時間將在法院公示!」
「各位遠道而來的朋友請放心,我們絕不會冤枉一個無辜的好人,但也絕不會輕饒擾亂我們秩序的犯罪者,如果你們好奇他犯了什么罪,可以去法院申請旁聽。
例行公事完成。
他將逮捕令收起,跟著其他戰友一起押著不停掙扎鬧騰的辛迪森,朝著旅館樓下走去。
不遠外的另一間旅館,同樣的一幕也在上演。
涉及《清泉市日報》一案的不只是辛迪森這個主謀,同時還有 其他六名來自布格拉自由邦的行商。
如此大的動靜,疊加之前街上的和工業區燃起的大火,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
由于被捕的都是來自布格拉自由邦的行商,以至于僅僅是從那兒路過的行商都被嚇得瑟瑟發抖,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是要和北邊的鄰居開戰了嗎?不至于這么突然吧?
整整一晚上,所有來自布格拉的行商都惴惴不地打聽著到底發生了什么,生怕牽連到自己身上……
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
翌日清晨,《幸存者日報》報社的總編辦公室里,突然傳出一聲失聲的驚呼。
「全燒沒了!」
聽聞昨天刊印的報紙被一把火燒沒了,《幸存者日報》的總編趙一庚脫口而出一句之后,當場愣住沒了聲音。
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離譜的事兒,就連前線距離工業區不到五十公里的時候都沒有過!
幸運的是,明天的頭條不用發愁了,然而不幸的是,今天的更新八成是沒有了。
面對這從未遇到過的狀況,趙一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就在他正頭疼著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想著估計是送稿的編輯,他條件反射地抬頭喊了聲。
「進來。門推開了。
然而看著走進來的那位,趙一庚卻被嚇了跳,噌的一聲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
站在辦公桌前的秘書也是一樣,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門口那個笑容和煦的男人,雙手一時間不知該放在哪兒。
趙一庚花了三秒鐘的時間快速整理了儀容,匆匆朝著楚光擠出了倉促而熱情笑容,伸直了右手迎上前去。
「幸會幸會!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是什么風把您吹來了?讓您看笑話了,我這啥也沒準備。」說道。
握住這位總編的手晃了晃,楚光松開之后笑著 「太客氣了,我只是正好從這兒路過,就進來轉一圈,希望沒有打攪你們的工作。
「怎么會打攪!小王,快給管理者先生泡杯……管理者先生,您快請坐!」趙一庚激動地滿面紅光,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將楚光往旁邊沙發請。「好,好嘞!」那個叫小王的秘書連忙跑去了一旁的茶壺,因為動作太過慌張,差點兒把水灑在了檔案柜上。
被這二位的熱情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楚光輕輕咳嗽了一聲。
「不用這么緊張。那個……我就不坐了,我坐上去怕是又得換新的。」
用打趣的口吻扔下了這句話,楚光接著看向將茶水端正擺在桌上的秘書,和藹地說道,「你是叫小王吧?麻煩你出去回避一下吧,我和總編先生有點事情要商量。」
倆人聞言都是一愣。
不過趙總編的反應還是很快的。
在他眼神瘋狂示意之下那個叫小王的秘書連忙離開了辦公室,還順手替二人帶上了門。
出門到了走廊上。
小王很快看見,那位總是寸步不離跟在管理者身后的警衛也站在這里,心中頓時打起了鼓。
這趙總到底犯什么事兒了?
竟然讓管理者親自來了一趟……
犯嘀咕的不只是站在走廊上的小王,最緊張的當然還是站在辦公室里的趙一庚。
剛才他有多興奮,這會兒就有多忐忑。
管理者說話的語氣總讓他有種被興師問罪的感覺,然而他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來,自己到底哪兒沒做好得罪了這位大人。
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時候,楚光緩緩開口了。
「我來這兒其實就是想和你打聽一件事兒今天的報紙 有關于清泉市東區的內容嗎?」
趙一庚一聽是這事兒,頓時松了口氣,連忙笑著說道。
「沒有!這個您放心!在接到清泉市東區軍事管制的消息之后,我立刻通知編輯部讓他們把相關的消息壓了下來 楚光:「誰讓你壓的!」
「啊……」趙一庚被訓斥的一愣,張了張嘴還真想不到可以甩鍋的,緊張地搖了搖頭,「那倒沒有。」
聯盟雖然對媒體的投資不小,但很少直接干涉媒體發展,最多劃一個經營范圍讓他們自己去搞。
比如《幸存者日報》雖然是避難所集體控股但避難所從未委派代表避難所的高層來干涉報社經營。
趙一庚自己就是《幸存者日報》的一把手。
是他根據上面的文件,并出于自己的政治嗅覺做出的決策,這條命令就是從他這兒下達的,確實沒有人指揮他這么做。
不過他并不認為這么做有什么問題,畢竟馬上就是慶典了,慶典之后還有一場葬禮。
就算要報道清泉市東區的新聞,也得等這兩件更值得關注的大事兒過去了之后在報道吧?
況且還得看聯盟當局有沒有保密這件事情的意思。
見這位趙總編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楚光嘆了口氣耐心地繼續說道。
「軍事管制是為了避免有無關人士進入遇到危險,到時候死亡原因扯不清楚。那兒不只是黏菌子實體,還有異種,甚至可能有流竄到那兒的變種人或者掠奪者!我們有足夠的保障能確保‘小羽,的安全,但如果有人死在了里面,就算不是死在了小羽子實體的手上,人們也會下意識地將這條命算在它頭上,進而產生非理性的恐慌。」
「避難所居民正在探索與無害化的黏菌子實體處的生活方式,清泉市東區會在情況合適的時候解除軍事管制……」
看著搗蒜似點頭的趙一庚,楚光打住了話頭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讓你點你那腦袋上的幾根毛,是讓你把這些東西寫在我們的報紙上!你得去采訪值得采訪的人,聯盟生物研究所有遠比我更專業的專家,然后你要去告訴我們的公民,我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這么做的好處是什么,風險又是什么,我們有沒有考慮到這些風險,我們為這些風險都做了哪些準備……然而你都干了什么?」「《幸存者日報》上沒有清泉市東區,清泉市東區就不存在了嗎?你不報道的東西,別人就不關心了?你不關心的東西總有人會替我們去關心,我們不去團結的人總有人會替我們去團結!」
雖然楚光的措辭還算克制,但到底是批評的語,在他本人威望和氣勢的影響下,就像一座大山似的壓在趙一庚的肩膀上。
即便楚光本身并沒有為難他的意思,甚至還顧及了他的面子,開口前將他屬下支去了外面。
看著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聲的趙總編,楚光嘆了口氣,換上緩和的口吻繼續說道。
「人們信任我們,我們應該做的是回應這份信任,而不是每一次都指望他們無條件地理解我們的難處。何況要我說,這有個屁的難處,能比軍團和浪潮更難對付?完全是某些人自作聰明,主動把腳底下的陣地拱手讓給了別人,這和逃兵有什么區 別!」
趙一庚表情沉重地低著頭,一臉痛定思痛的后悔恨不得在地上找個縫鉆進去。
《清泉市日報》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因為上面的內容過于離譜,他根本就沒把這個小丑當回事兒。
然而問題也正在于此,由于《幸存者日報》沒有報道清泉市東區的消息,一系列子刊也只字未提,導致《清泉市日報》成為了唯——家敢 于發聲的報紙。
幸虧對方的準備也不是很充分。
如果讓那些家伙準備再充分點兒,對真相和謠言的比例稍加調整,寫的稍微像那么回事兒點,恐怕后果會截然不同……
趙一庚越想心中越是后怕,冷汗不自覺地從額頭上滑下。
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道。
見那批評的聲音停下,他低著頭語氣沉重地說 「這是我工作上的失誤…對不起,我辜負了您的信任!」
見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楚光心中的氣也消了些許,換上耐心的語氣繼續說道。
「你應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是所有相信你白人。輿論的陣地就在那里,你不去占領,我們的敵人就會沖上去。我們有著廢土上一流的戰士,他們心懷崇高的理想踏上戰場,不畏死亡的沖鋒,我不希望他們回家之后只能看三流的報紙,所有的努力最后都成了敵人的笑話。
連素來心高氣傲的學院都承認,他們在清泉市取得的成果是不可思議的奇跡,這明明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印刷廠。
他們點燃的應該是慶祝的篝火,而不是自家的 連軍團都沒炸到過他的工廠,結果在和平時期被自己人點了。
本來已經氣消了的楚光,拳頭又忍不住硬了。
趙一庚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心中反省著自己到底又哪兒沒做好,惹得這位管理者不高興了。
就在這時,外面的走廊傳來吵鬧聲,其中一道聲音聽著耳熟,吸引了楚光的注意。
「我寫的報道到底哪里不行!關于市中心母巢的安全性分析是聯盟生物研究所所長赫婭教授的意見,為什么不能登刊?!」
那尖細的聲音就像一只發怒的小貓,楚光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某個綠頭發的姑娘。
倒不是對她的聲音耳熟,主要是他太熟悉自己手底下這些筆桿子,是絕對發不出這樣聲音的。
果然另一道聲音緊接著便響起。
「呵,聯盟生物研究所所長可代表不了聯盟的意思。」
了!」
可那位教授就是這一領域研究最深入的人「我知道,但科學是一回事兒,現實又是另一回事兒,我們不能總是相信科學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們不相信科學,難道相信大角鹿神嗎?」
「你可以永遠相信管理者,哎,你這人怎么就是不明白?你是幸存者日報的記者,稍微有點格局!」
「…我熟悉的幸存者日報可不是這樣。」
「所以你們沒了不是么?總之在慶典之前,不要報道這種可能引起爭議的新聞,你拿給誰看都沒目,這就是總編先生的意思!」
「那得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報道?!」
「陣亡士兵的葬禮之后…慶典之后再過幾天應該就可以了。」
「你瘋了嗎?!拖到一個星期之后,那還叫新聞嗎?」
看著臉色越來越黑的楚光,聽著門外爭吵的趙一庚,表情也逐漸掛不住了。
尤其是聽到「所以你們沒了」那句話。
哈爾在巨石城創辦的《幸存者日報》確實沒了,不過從結果上來講,搞死它的內城最終也跟著一起沒了。
這家伙說話真是不經大腦!趙一庚干咳了聲說道。
「我去和編輯部的同事說清楚……」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拎著一份草稿的多莉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跟在她身后的是同一辦公室的楊巖,同時也是她的上司。
她正打算和總 編理論一番,卻看到楚光也在這里。一瞬間,倆人都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管理者先生?!」「您,您怎么在這?」
沒有責備二人,楚光輕輕咳嗽了一聲。
「你們的爭論我不想摻和,但容我站在個人的角度插一句嘴,我是永遠相信科學的,我也推薦你們這么做……不過這不是強制的。」
看著愣住的多莉,他語氣溫和地繼續說道。「你的報道可以給我看下嗎?」
赫婭并沒有和他提到過接受了《幸存者日報》勺采訪,想來在她看來那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
也確實是如此。
就像楚光自己,最初對老查理拿來的那份《清泉市日報》也不太在意,畢竟相比之下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另外,楚光一直是鼓勵那些藍外套們放下矜持,多和廢土客們溝通的,別覺得廢土客們什么都不懂就什么也不說。
啟蒙會的混球們就是這樣孤立了自己。人類對知識和經驗有著天然的崇拜,但沒有人會喜歡傲慢的家伙。
抬頭看著站在房間里楚光,多莉愣愣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草稿遞了出去。
楚光接過之后掃了一眼。
上面基本把他之前和趙總編提的問題都寫清楚了,并且是站在客觀立場上進行敘述。
而這也是最令他滿意的。
《幸存者日報》不僅僅是聯盟大眾獲取信息的渠道,同時也是聯盟境內其他地方報紙以及民辦媒體獲取信息的渠道,如果一句話從最開始就傳歪了,最后肯定會偏到十萬八千里外的地方去。
「寫的不錯。」
給出了一句贊賞的評價,楚光將這份草稿遞給了趙一庚。
后者見楚光一臉滿意的表情,連忙雙手將草稿接過,莊嚴地發誓說道。
條!」
「我會立刻安排編輯部將它安排在下一期的頭 說著的同時,趙一庚看向了站在多莉身后的楊巖,給他使了個眼色。
那編輯立刻從呆愣中回過神來,挺直了腰板。「我這就去聯系印刷廠那邊,讓他們先別急著補印昨天送去的那版!」
「不只是頭條,這么大的事兒,一頁紙哪說得清楚!」楚光看向了因為驚喜而呆住的多莉,和顏悅色地繼續說道,「我希望能有一期……至少三期專欄,徹底澄清所有誤會,完全打消聯盟居民對于小羽的顧慮!」
聽到這個令人驚喜的好消息,多莉激動地握緊了雙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感謝才好。這時,她忽然又想到什么,連忙趁著這個機會追問道。
「等等,尊敬的管理者先生請問小羽是那個在避難所中的母巢的名字嗎?我聽說它能聽懂人聯吾…我,我可以采訪下它嗎」
赫婭沒有給她承諾,只是建議她征求管理者的意見,然而想要見一面管理者太難了。
「當然可以,小羽是個挺有趣的家伙,其實很多人都見過它在它變成母巢之前。對了,你可以給它帶點甜食當見面禮。」
用打趣的口吻說出了這句話,楚光接著看向一 旁的趙總編,繼續說道。
「以后別再瞎做閱讀理解,與其揣摩我怎么想的,不如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
真正關乎聯盟集體利益的機密,他會授意相關人士保密的,用不著下面的人自己純憑想象猜來猜去。
趙一庚立刻站直身子,挺直了腰板,像士兵一樣行了個軍禮。
「明白!我一定牢記您的教誨!」
「我不是這一行的專家,你應該向那些從巨石城來的新聞工作者們多學習,進步的聲音在哪兒都是進步的。行了 ,我就不在這兒多待了,你們繼續忙你們的吧,我也得去干我該干的事兒了。」
楚光笑著點了點頭,說完給了站在門口的呂北一個眼神,帶著這位忠誠的小伙子走了。
接下來他得去會會企業的代表。
學院的代表已經給他送上了一份優渥到令人京訝的賀禮,不知道理事會那邊又會給他怎樣的驚喜……
好歹也是合作許久的老朋友了。總不能比外人給的還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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