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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她的名字

無線電子書    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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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卷云舒,云域天際,大團大團破碎的火燒云,凝固定格。

  天幕被大火焚燒,綻放出一種詭異的美感,漆黑的火焰焚燒著云域邊緣的陣法…因為白帝那顆米粒的緣故。

  整座灞都城都墜落了。

  故而,負責穩定這份三千丈高空云流平穩,八方安寧的陣紋,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

  灼燒著云域的黑焰,徐徐燃燒出一道枯朽破敗的蒼老身影。

  玄螭大圣,雙手扶著流云,緩緩站起身子,只見其身上流淌一股扭曲的逆轉之力,被滅字卷斬滅的身軀,再一次重組。

  他的確老了。

  巔峰涅槃妖圣的肉身強度,隨著年歲推移,氣血跌落谷底。

  若讓他回復至年輕的全盛之姿,即便面對擁有滅字卷的白帝,也不至于落入如此下風。

  兩位妖族皇帝,是站在整座天下最高處的存在。

  即便是他和金烏…亦只能遠遠仰視。

  境界與殺力,差得太遠。

  “嗖”的一聲。

  一道火紅魅影,出現在云域邊緣。

  “玄螭大圣,您傷勢如何?”火鳳神情焦急,他已送自己的師弟,還有龍皇殿的一行妖修,離開云域,立即迫不及待趕了回來。

  老人沉悶咳嗽一聲,咳出一口妖血。

  “白亙得到‘滅字卷’,是一大災難。”玄螭大圣望著空空蕩蕩的云域,心頭一沉,喃喃道:“灞都…灞都城呢?”

  火鳳咬牙。

  年輕妖圣望向身下,整片云域空空蕩蕩,只剩氤氳靈氣,全無妖息。

  “灞都城被白帝鎮壓,我的師尊也被鎮壓…”火鳳深吸一口氣,他親眼目睹了師門被滅的場面。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火鳳的語聲中,帶著蒼涼和落魄。

  他恨不得立即沖下去,與白帝廝殺拼命。

  但他知道…這樣做,徒勞無功。

  他的確突破涅槃,成為了妖族天下的新圣,但與白帝的差距太大了,一時沖動,只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火鳳沉聲道:“我要見龍皇陛下。”

  玄螭大圣微微一怔。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火鳳。

  “樓閣里的談話,我都聽見了。”火鳳的聲音,到了這時,變得出奇平靜,“您這趟來灞都城,是想說服灞都與北妖域聯手…灞都城雖然墜落了,但希望還在,我和我的師弟們,會成為妖域未來的新圣。”

  玄螭目光復雜地望向火鳳。

  整座妖族天下都盛贊,灞都二師兄火鳳天賦異稟,有望成為“第三位皇帝”。

  但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

  火鳳不行。

  成為皇帝,是需要心中有野望的。

  野望是一股必不可少的烈火,沒有這股烈火,鳳凰就無法燎原。

  而現在不一樣了。

  他在這個年輕妖圣的眼中,看到了灼灼燃燒的火光,這是可以將這座世界都點燃的憤怒…只有這樣的憤怒,才配得上妖族皇帝的寶座。

  老人緩緩閉上雙眼。

  回想起出發龍皇殿前,與陛下見面的一席對話,所有的困惑和不解,在此刻都得到了答案——

  在白帝出現的那一刻,他曾以為陛下行錯了一步棋。

  讓白亙得到了滅字卷,又得到了那個人族劍修寧奕。

  而如今…他隱約發現,陛下似乎沒有錯。

  如果不是灞都城的墜落,火鳳就不會與北妖域聯手…那個固執的老家伙啊,已經是舊時代的人了,自己即便在樓閣里與他再談上七天七夜,也不會有什么進展。

  陛下…看得比自己遠啊。

  玄螭大圣緩緩睜開雙眼,語氣柔和道:“火鳳,我可以帶你去見…”

  話音未落。老人的神情瞬間變了。

  “等一等,這是…”

  火鳳瞇起雙眼,一只手搭在老者肩頭,天凰翼展開,兩人瞬間從云域上空消失,下一剎墜在蒼莽平原的一座小山之上。

  兩人遠落在數十里外,避開白帝,遠遠眺望墜落的“灞都城”。

  玄螭大圣望向白帝。

  準確地說,望向被白帝“掐”在手中的那個人族劍修小子。

  寧奕的身軀,迸發出一縷又一縷不可鉗制的虛無之力,將白帝釘下的囚牢,禁錮,全都拆開!

  玄螭大圣不敢相信,整座北妖域傾盡全力尋找的古卷,原來是在這個小子身上。

  這道氣息,是…空之卷。

  小山頭。

  站在玄螭身旁的火鳳,神情恍惚。

  他看到了自己幼年時候印象最深刻的畫面。

  一襲黑袍,八卷熾芒。

  整座世界都被劍光鋪滿——

  那個女子執劍者…她還沒死么?

  荒原。

  天啟之河。

  河水如大鏡,鏡面折曲,鏡光繚繞,河水深處無數海草纏繞著一襲水袖。

  元盤膝坐在河底,面色含笑,面頰的兩點鮮紅在河水之中暈開幽幽韻光。

  “你拜托我送的東西…送到了呢。”

  年輕水袖男人,聲音很輕。

  他的對面,水流幻化,凝成一個背對元遠行的黑袍女子形象,那人漸行漸遠,身形模糊,最后即將消弭之際,緩緩回頭,露出了一張模糊面孔。

  雖然模糊,仍可能看出,這是一張絕美的面容。

  元神情恍惚,笑著問道:“多久沒見啦?”

  那人只是笑了笑。

  “以后還有機會再見嗎?”元低垂眉眼,又問了一個問題。

  原來強大如他,智慧如他,也有不明白的問題,也有問人的時候。

  那女子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元的神情變得困惑,迷茫。

  模糊的女子執劍者最終輕輕啟唇,說了兩個字。

  “謝謝。”

  元讀懂了這兩個字。

  水流破散。

  女子執劍者的最后一笑,化為無數氣泡,藻草蔓延。

  元的神情有些悲傷,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河底,緩緩行了一禮。

  “是我該謝謝你才是…”

  “阿寧。”

  “謝謝你,給這個世界留下希望的種子。”

  紫匣打開的那一刻。

  寧奕終于知道了,元口中所說的“重要東西”,是什么。

  那是這世上尚未明確具體方位的最后一卷天書——

  空之卷!

  那卷天書,與自己以往尋覓到的天書都不同。

  這是…饋贈。

  自己在觸碰到“空之卷”的那一剎,整卷古書無需煉化,便直接融入了自己的身軀,就像是…這本就是自己的物品。

  又或者,這是至親的禮物。

  能夠給出這樣饋贈的人…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

  只有,那個人。

  寧奕的呼吸變得緊張起來。

  他小心翼翼,將神念完全浸入這枚紫匣之中。

  對他而言…

  紫匣里,還有比“空之卷”更重要的東西。

  他感受到了一縷溫暖的劍意,與天都長陵里所見到的那一封書信…氣息一模一樣。

  一瞬間,寧奕眼眶便濕潤了。

  那縷劍意…是自己母親留下來的“信物”。

  怪不得。

  元第一次見到自己,就對自己如此照拂。

  原來元…早就認識自己的母親。漂浮的神海世界內。

  寧奕伸出一只手,觸摸那一縷繚繞的劍意——

  意識恍惚。

  像是觸摸到了一面巨大的鏡子。

  鏡面翻轉,寧奕來到了一片廣袤草原。

  天光溫暖,春風柔和。

  這里的一切,都溫柔到了極致。

  寧奕低頭凝視著自己的雙手,他像是回到了稚童時期,蓬頭垢面,一襲破爛衣衫,還結著冰渣子。

  他的面前,靜靜立著一襲黑袍。

  那女子背對著自己,衣袍被風輕輕吹起,復又落下。

  她站在光中,緩緩轉身。

  她就是光本身。

  女子的面容,流淌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天光,她笑起來的樣子美極了,身上的時間似乎定格在了二十歲…這是人一生最美好的年齡,也是她留下這一抹劍意的“時刻”。

  寧奕“短暫”的二十年人生,已經吃了太多太多的苦。

  除了丫頭。

  無人知曉,他在西嶺挨了多少餓,遭了多少打,被譏諷,被嘲笑…因為他是一個沒有娘的孩子。

  沒有娘的孩子,所以活該被打,被欺負。

  沒有人會替你出頭。

  沒有人會在乎你。

  沒有…什么都沒有。

  他除了娘親留下的那枚骨笛,便什么都沒有了。

  西嶺的記憶里,只有凍徹心扉,直抵骨肉的大雪。

  因為受過太多委屈,所以走出西嶺后,便再也沒有人看到少年脆弱的一面。

  他也怨恨過,也憤怒過…可是當真正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

  西嶺記憶里的漫天冰雪,被溫暖天光所融化。

  堅強也不復存在。

  圣潔的草屑被微風吹拂,神念搖曳,黑袍女子緩緩蹲下,她輕輕將寧奕攬在懷中,然后聲音極緩地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沒能陪伴你一起長大。

  是我一生的愧疚。

  寧奕喉嚨顫抖地厲害,他努力想要開口,聲音卻不斷打顫,不斷凝固,始終卡在那里。

  一縷氣息,紊亂搖晃。

  女子輕輕以嘴唇印在稚童額頭。

  在這片神念世界里,稚童緩緩閉眼,面頰被兩行熱淚打濕。

  他聲音極其沙啞地開口,終于念出了那一個字。

  “…娘。”

  女子笑著閉上雙眼,同樣笑出了淚水。

  她聲音極輕地誒了一聲。

  “有娘在,誰也不能讓你受委屈。”

  這一縷劍意,猛烈地迸發。

  白帝面色慘白。

  比大雪還要慘白。

  他的眉心,浮現一縷血色。

  象征著無量之重,足以壓垮一整座灞都城的“芥子山”,咔嚓一聲,從中斷裂。

  連帶著白帝的眉心,一同裂開…一條連綿的血痕,讓白帝變成了一個猩紅的血人。

  從修行至今,他從未受過如此慘烈而又嚴重的傷勢,而萬不可想象,這道傷勢,僅僅是由一道劍意遞斬而引發的。

  這是一道醞釀了不知多少年,等待自己不知多少年的“劍意”。

  白帝面前。

  那個被空間禁錮的人族劍修小子,被劍意完全釋放,觸發了“空之卷”,直接挪移送走,整個人的氣機,消失在了感應當中。

  中年白袍儒士緩緩扭頭。

  那座巍峨不倒,懸浮于天坑一尺之上的灞都城,在自己身后,被一縷劍意,斬開龜殼…山河破碎,城池倒開。

  一座灞都城,被斬成了兩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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