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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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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曠野荒草飛揚。

  三把枯刀,插在地上,隨風搖曳,生銹的刀身倒映出斑駁的月光。

  井月站在曠野之上,黑衣獵獵作響。

  他看著陳龍泉跪倒在地,緩緩匍匐,額頭磕在地上,最終沒了氣息。

  井月緩緩回頭,看著被自己束縛住的“蘇水鏡”,嘆了口氣,他已經用神念改變了自己的氣息…想來蘇水鏡是認不出自己的。

  事實上,他現在就想離開巨靈宗。

  但是,就這么帶著蘇水鏡走的話。

  井月很清楚,這是一個下下之策。

  自己隱瞞身份的行為一旦被發現,惹禍上身且不說…恐怕沒有人能夠接受這種欺騙,到時候,他不知道該如何向蘇水鏡解釋。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那么…蘇水鏡一定會很厭惡自己吧?

  自己和蘇水鏡的相識,說白了,還不到十天而已。

  井月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他讓自己的大腦不再發燙,恢復到了絕對冷靜的境地…自己竟然在巨靈宗內出了手,殺了人,而且所殺的那個人,還是羅浮殿的殿主,宗門內首屈一指的天才,未來的圣子。

  井月深深吸了一口氣。

  自己早在十八座藥圃布置好了陣法,今夜的出手天衣無縫。

  得益于陳龍泉的“自以為是”,他離開羅浮殿到秋荔圃,沒有通知任何人,取藥的事情也做得滴水不漏,以至于如今被人殺了…都無人知曉。

  井月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在苦惱煩悶之時就會有這個動作,然后低頭望向蘇水鏡,黑衫女子的衣袍有些破爛,露出白皙的肌膚,春光乍現,讓人心神有些搖曳。

  兩人的目光對視了一剎。

  蘇水鏡的腦海還是一片空白,她看著眼前身份不明的“黑衣少年”,對方說的話,以及陳龍泉的反應…她都看在眼里,整個巨靈宗背后的風云,謀劃,似乎都揭開了,至少這條主要的脈絡被那位少年掀了起來。

  零零碎碎的細節,在她腦海里拼湊,那些平日里覺得有些古怪,卻又說不上來的“點”,現在也能夠說通了。

  顧全端的是一位大孝子,但實際上“喂服”毒藥給自己的父親去吃,自己的思路被引到了這里…若他真的想要弒父,還有更加直接殘酷的辦法。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的父親上鉤。

  宗內斗爭,是為了巨靈宗更好的投入東境韓約的懷抱。

  思緒百轉之后,她抬起頭來,望著那個“陌生”又“熟悉”的黑衣少年,對方身上的氣息完全沒有記憶,但是舉手投足的一些動作,習慣,似乎曾經見過。

  “喂…”

  井月抬起一只手來,將袖袍內的符箓擲出,一圈一圈銀光飛掠至女子額前,化為繩索,將其束住。

  “束縛你的符箓,半個時辰之后自會解開。”

  井月聲音低沉,極其沙啞,“你我萍水相逢,今日一別…”

  “井月!”

  女子嘶啞的聲音,從胸膛里迸發出來,她惡狠狠道,“把符箓解開!”

  黑衣少年的聲音微微一滯。

  井月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他只是平靜看著蘇水鏡,再也不說第二個字。

  片刻之后,蘇水鏡的神情有些落寞。

  井月只是搖了搖頭,直接向著南方掠去。

  踏江而去。

  這里是巨靈宗的最南之處,離開這條大江,就等同于離開了巨靈宗。

  陰云散盡,風聲嗚咽。

  半個時辰之后,蘇水鏡身上的符箓化為破碎的銀光,她咬牙站了起來,揉捏著自己酸澀的雙手手腕,一瘸一拐,向著外宗的藥圃方向走去,身上的星輝緩緩燃燒,與陳龍泉的“廝殺”,她倒沒有受什么傷,只不過被這銀光符箓捆縛的有些久了,身軀都覺得陌生了。

  蘇水鏡神情陰沉,腳步逐漸恢復正常,當星輝能夠在經脈之中正常流通,她的速度便越來越快,直至化為一團黑影,踩在樹頭不斷飛掠,最終停住身子,站在一株三四丈高的大樹樹梢,向下俯瞰。

  層層云影,落在十八座藥圃的上方。

  秋荔圃內的血腥氣息,已經被掩埋的干凈…可能是符箓的原因,登高望遠,也看不出什么異常。

  蘇水鏡的目光望向“白草圃”。

  “吱呀——”一聲。

  破舊的木門,被人猛地推開。

  蘇水鏡用力很大,她氣勢洶洶推開院門,兩旁木門發出了“砰”的聲響,險些就被推碎,而邁入院門之后,蘇水鏡的腳步忽然怔住。

  她神情古怪,看著破舊茅草屋內亮著的窗口。

  燈火搖曳。

  那里探出一枚頭顱,同樣面色古怪的望著蘇水鏡。

  三更半夜。

  有風吹過。

  一男一女,在白草圃的萬千草屑飛掠之中對視。

  一切盡在不言中。

  “找你…來喝酒。”

  蘇水鏡的聲音有些磕磕巴巴,她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實在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到白草圃,其實她的心底…就是想印證什么。

  井月平靜看著蘇水鏡。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少年的身上很及時的換回了那件白衣,離開大江南去之后,他施展了自己全部的身法,繞了一大圈,重新回到藥圃,那件夜行黑衣已經被自己丟在了荒野之中,燃成了灰燼。

  他思忖半天,道:“正事辦完了?”

  他在努力扮演一個合適的角色…在蘇水鏡眼中的“井月”,只是一個藥圃小廝,遇事不驚,知曉一些宗內的秘聞,記性很好。

  所以他絕不會忘記,今夜蘇水鏡是要去秋荔圃的。

  女子怔了怔,才慌亂道:“嗯…辦完了。”

  井月捧著古卷,他默默將書卷放下,然后取出了蘇水鏡寄存在自己這里的酒。

  “進來說吧…免得別人看見生疑。”

  蘇水鏡踏進白草圃,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她的目光始終落在井月的身上。

  井月知道她在想什么。

  每走一步,她都在把自己與曠野殺人的那道身影進行比對。

“我沒有聽到秋荔圃有雜音…你動手了沒,古三就直接乖乖交待了?”他下意識揉了揉眉心,好奇問道:“算了…宗內斗爭的事情,還是不要告  訴我了,我實在怕死。”

  蘇水鏡坐在井月面前,她幽幽道:“你一個藥圃小廝,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井月啞口無言,笑道:“是啊…說的也對。”

  他拎起酒壺,取出兩個瓷盞,給蘇水鏡倒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這兩個瓷盞可是珍貴物事,他藥圃小廝的身份自然買不起,前段時間蘇水鏡拎酒來的時候,來順便帶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堆在茅草屋的角落。

  瓷盞就是其中的一件。

  “你不是不喝酒么?”蘇水鏡再一次開口。

  井月無奈道:“慶祝你立功咯,我以前嘗過酒的味道…只不過那是劣酒,肯定沒法跟你帶來的比。”

  他繼續絮絮叨叨,“我沒喝過酒的,所以待會你體諒我一下,我也嘗不出好和壞,捏著鼻子就當是陪你消遣了。”

  井月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惜字如金的人。

  但事實上,他只是習慣沉默。

  并不是喜歡沉默。

  蘇水鏡來的日子,他發現自己原來也很喜歡說話,原來絮絮叨叨說一些話,也很開心。

  不怕孤單,只怕無趣。

  井月真的捏著鼻子,喝了一口酒,他的面容有些微紅。

  井月的酒量的確不行,他在蘇水鏡的面前,是一個活的很真實的人,他很久沒有在別人面前卸下過偽裝,說一些自己不該說的話…但是在她的面前,他可以。

  什么話都可以說。

  什么事情都可以分享。

  唯獨…不能暴露自己的修為。

  以及有關《大衍秘典》的秘辛。

  這是他無論多么迷戀當前的現狀,都不會去觸碰的底線。

  蘇水鏡凝視著自己手中的瓷盞,她按住瓷盞緩緩向前推進,推到了井月的面前。

  井月怔怔看著女子。

  蘇水鏡伸出另外一只手,拎起那壺酒壇,咕隆咕隆一飲而盡,酒液順延著少女雪白的脖頸,在月光之下連綿生輝,像是羊脂白玉,香氣四溢。

  井月的大腦一片空白。

  有些微醺。

  時間好像就凝固在了這一刻,月光之下,白草圃中,一張簡陋的木桌,兩個對視的人,少年的腦海里生出一種原生的沖動,他想伸出一只手,去觸碰蘇水鏡那張酡紅面頰。

  然后一道帶著酒氣的,細膩柔軟的聲音,在自己耳旁響起。

  “井月…你有沒有想過,離開巨靈宗?”

  這道聲音,如一道雷霆。

  將井月瞬間拉扯回現實之中。

  他是一個活得太小心翼翼的人,任何一句敏感的話,都會讓他生出警惕。

  井月的面色瞬間就變了。

  他看著蘇水鏡,聲音發澀,“什么意思?”

  蘇水鏡的眼神有些迷離,她輕笑著搖了搖頭,煩悶道:“沒什么意思…就是問一問。”

  她頓了頓,立即道:“我想離開這里。”

  “有時候,覺得我的父親,是一個太過死板的人,他其實什么都看得見,但他不愿意做出改變…我曾經試過去改變他,但最后都失敗了,受傷的只有我自己。”

  蘇水鏡喝了酒,聲音變得沙啞,她痛苦地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額首。

  井月一下子酒醒了。

  他看著這個坐在自己面前,揪著自己發絲的女孩,忽然發現,這天下間的所有少年少女,都只不過是沒有長大的花朵,在魔宗之中修行的人,也會受到七情六欲的苦惱…井月不知道蘇水鏡經歷了什么。

  但是他可以想象到。

  像蘇長澈這樣的父親,寬以待人,必定嚴以待己。

  越是親近的人,反而會受到最多的傷害…在魔宗之中,幾乎找不到像蘇水鏡這樣心思澄澈的人,井月雖然沒有去過中州,但他覺得,恐怕把這位蘇大小姐扔到書院,也沒什么太大的阻礙。

  有時候看蘇水鏡,哪像是魔宗女子?

  簡直一位小活菩薩。

  她爹是一位大活菩薩,小恩小惠記得明白,大是大非卻拎不清。

  “他很好,但也很不好…我其實勸過他的,離開巨靈宗。”

  蘇水鏡的胸膛一陣起伏,道:“離開——南疆。”

  然后是長久的無力。

  她抬起頭來,仰靠在木椅上,望著穹頂的孤月,緩緩道:“我娘死的很早,這么多年,都是父女相依為命,他的境界那么高,天下哪里去不得…因為巨靈宗主當年的恩惠,他執意要留在這里,可是這里是南疆啊,虎狼環伺,他哪里能改變整個宗門?”

  井月心底一慟。

  蘇長澈執掌巨靈宗之后,要守住蜉蝣山,然后徹清門脈…其實他也想帶著宗門離開南疆,只不過與顧全看到的遠方不一樣。

  想離開南疆,絕不是投奔東境的韓約。

  而是把自身“魔宗”的標簽洗去,不再讓中州的權貴者,生出厭惡的心態。

  顧侯“昏睡”之后,蘇長澈開始下令,不許濫殺無辜,不許私殺耕牛,要護住宗門內的附屬小山頭,還有一些南疆的山野荒民,這一條條律令頒布之后,引起了宗門內的巨大波蕩,南疆的修行者,大多都是飲人血,吃人肉,現在居然連牛也殺不得了?

  甚至有人在嘲諷蘇長澈,說他是濟世的大圣人,想在南疆開第五座書院。

  井月一開始也覺得好笑。

  但是從蘇水鏡的口中說出來,他便不覺得好笑了…因為她的父親,真的是這么想的。

  仔細代入進去。

  能夠帶著巨靈宗,離開南疆,離開這片荒蕪之地…這才是唯一的,正確的辦法。

  獲得南疆三司的認可。

  脫離本身冥頑不化的標簽。

  然后走向一個和平的,不需要飲血吃人的地界,接受大隋皇族的認可,春風秋雨的洗禮…這就是蘇長澈帶領巨靈宗要做的事情。

  也是井月自己默默在做的事情。

  井月忽然覺得,蘇水鏡的父親其實很聰明。

  這件事情,是唯一的正確的道路。

  想要“脫胎換骨”,那么必然要經歷痛苦,想要從野獸變成人,那么就要把自己的獠牙利爪都剔除干凈…這些嘲諷著蘇長澈的人,一邊不愿意改變,一邊又做著踏入天都,光明正大成為第二個“甘露先生”的白日夢。

  井月幽幽道:“我也想離開這里,在這里,我活的不開心。”

  “聽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說的是南疆外面。”蘇水鏡笑著抬起頭來,她伸出一只手,捏了捏井月的臉,“像你這廝,要是到了外面,一定會大放光彩,雖然臉蛋不夠好看,但是才華實在橫溢…”

  井月低垂眉眼,自嘲笑了笑。

  他以前從來不覺得,長得不好看,是一件壞事。

  現在他忽然覺得有些自卑。

  他很想修行一部能改變外貌的秘典…至少讓自己的長相,能夠配得上蘇水鏡。

  “本大小姐要是哪天逃離巨靈宗,一定帶上你。”

  女子一拍酒桌,大大咧咧道:“記住這句話啊,酒后吐真言。”

  井月怔怔看著蘇水鏡,他一本正經伸出小拇指,“拉鉤上吊。”

  蘇水鏡哈哈大笑,沒理井月的那根手指,而是雙手按住小木桌,緩緩站起身子,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井月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的瞳孔對焦的厲害,那張白皙發紅,像是水蜜桃的面頰,離自己不過是毫厘了。

  那雙迷離的,醉醺的,雙眸。

  倒映在井月的瞳孔深處。

  她輕聲吐氣,柔柔道:“該說的,都說了。我沒什么秘密了…現在輪到你了。”

  蘇水鏡緩緩側過面頰,兩人的唇幾乎要貼在一起了。

  “那個人,是不是你?”

  她懸停著一絲的距離。

  井月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僵硬住了。

  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無數個念頭,如刀一般,穿插在腦海里,痛苦的攪拌。

  把這個秘密說出去。

  然后…隱藏。

  那張唇就在面前。

  一個毫無保留的蘇水鏡,也在自己面前。

  井月覺得這個選擇很痛苦,自己堅守了很多年的“秘密”,一個堅持了七年即將抵達盡頭的計劃…還有一個改變的,可能是救贖的機會。

  最終。

  所有的思緒,所有的熱血,所有的感性,都被血液深處,骨子深處的冷靜所擊敗。

  他故作惘然的開口道:“誰?”

  蘇水鏡的眼神變得很失望,她雙手按住井月的肩頭,緩緩向后跌坐而去,酒也醒了三分,搖頭苦笑道:“沒什么…我喝多了。你不要當真。”

  井月如坐針氈。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

  蘇水鏡失魂落魄的起身,擺了擺手,“走了啊。”

  井月繼續坐在那里,大腦空白,血液沸騰緩慢降溫。

  他再一次嗯了一聲。

  目送著女子離開白草圃。

  向來萬年如冰山般冷靜的井月,忽然伸出一只手,將整座木桌按得傾塌,他另外一只手死死攥著自己的掌心,氣勁翻飛,掌心生出猩紅的血痕。

  庭院內空空如也。

  他拎起那壺殘留的烈酒,一飲而盡。

  睡醒,是第三天的事情。

  井月睡了整整一天,十多個時辰。

  這是他人生頭一次喝醉。

  井月沒有動用修為去解酒,他在喝完烈酒之后,渾渾噩噩的催動“渡苦海”秘術,去煉化自己的神海,瘋了一般的凝練神魂,直至所有的魂念耗盡。

  糾結,后悔,苦惱。

  所有的情緒,都被拋在了修行之后。

  井月瘋狂沖擊著《大衍秘典》的第十層境界,然而越是心急,越是無法突破,明明就只差最后一個瓶頸。

  明明就只差最后那么一絲…

  他醒來之后,心境恢復了太平,然而內心底空空蕩蕩的,像是少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宿醉之后,他的身軀有些軟綿綿的,提不起勁,腳步都有些虛浮…可能也跟自己昏睡前,動用修為斬殺陳龍泉有關。

  井月的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喝醉,趕在了一起。

  殺死“陳龍泉”,看起來毫不費力,事實上…也的確毫不費力。

  只不過井月用上了自己的全力。

  哪怕陳龍泉真的是一只兔子,井月真的是一只獅子,他也不會留一絲一毫的機會給對方。

  竭盡全力的催動《大衍秘典》。

  井月推開紙窗,他披上單薄的白衣,一夜之間,忽然天就冷了。

  要加衣了。

  他沉默地翻了翻茅草屋,找出了一件破舊的厚重布衣,只不過實在有些破舊了,穿上也太難看…井月其實不是一個追求好看的人,只不過現在他似乎有些變了。

  畢竟蘇水鏡會來這里。

  他從蘇水鏡留的那堆物事里,翻出了一個小木盒子,里面有一些碎銀,這是一開始就留給自己的…井月吐出一口氣來,捏著碎銀,巨靈宗內,有著易物的交易處,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裝,便離開了白草圃,向著外宗出發。

  十八座藥圃,真的很偏僻,一路上都沒什么人,直至到了外宗,百寶閣所在之處,人才多了起來,巨靈宗在南疆不算是最頂級的宗門,但因為有命星坐鎮,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宗,門內泱泱數萬弟子,戒律森嚴,所以蜉蝣山內,明面上幾乎沒有打殺搶掠的事情發生。

  井月捏著這些碎銀…這些銀兩雖細碎,但數目其實不少。

  井月很少來這種人流攢動的地方,眾所周知…有人的地方就有麻煩。

  他很怕麻煩。

  來百寶閣門前,他忽然蹙起眉頭,主動往著一個人多的地方擠了過去。

  這些人,聚在百寶閣的通告欄前,驚嘆聲中不斷響起“闊主啊”,“郎才女貌”,“真是般配”的聲音…巨靈宗內的弟子,戾氣不淺,很少會有讓他們主動心服口服生出贊嘆的人物。

  而井月擠到人群的最前方,看到了那張通告之后,神情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顧侯宗主,舊病痊愈。”

  “林意擊敗羅浮殿殿主陳龍泉,登頂戒律山,成為巨靈宗執掌戒律的圣子。”

  “大長老蘇長澈,將自己的愛女蘇水鏡,許配給新一任圣子林意。”

  “三日之后,便是大婚之日。宗內大慶,諸峰共喜,百寶閣內寶器,符箓,一律半價,僅限今日。”

  井月面如枯槁,盯著那張大字報,翻來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他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句話。

  三日之后,便是大婚之日。

  蘇水鏡…和林意的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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