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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寧大魔頭

無線電子書    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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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手蹙起眉頭,她嘆了口氣,自己這師弟,把這座牢籠想得有些太天真了。

  她回頭望向天海樓懸停的那片空間。

  虛無之中,散發著無形波動。

  那座空間之中,一座雪白瓊樓圣潔無暇,但千手卻在其中感應到了一股濃郁的死寂之氣…那位妖族的大長老已經身死道消了。

  需要一位涅槃妖圣,以生命代價來推動的巨大領域,怎么可能會輕易被突破?

  她剛剛那一掌,看似擊打在一點,但打中的那一刻…她便感覺到了,這一掌像是打在整片渾厚山界的屏障之上。

  天海樓,渾然如一,是一個整體。

  想要擊破一點,就要擊破一整個樓閣。

  這絕不是一位星君能夠做到的…而那位白帝此刻施展領域,要做什么?難道就這么自信,覺得憑借那些大鵬鳥,可以將北境鐵騎全部湮滅?

  千手抿起嘴唇。

  她皺起眉頭,感應著自己身體里如潮汐一般緩緩升起的“不祥”,時起時落,而身軀之中的血液,竟然隱約震顫,共鳴起來。

  這是?

  天海樓領域在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力量…被困在牢籠里的生靈,似乎就像是困獸,無法掙脫,那么便只能順從。

  千手還沒有弄清楚,這縷力量的真實意圖,她的注意力,就被遠天的雷霆轟鳴所吸引。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雷霆所吸引…因為,實在太過耀眼。

  寧奕抱著丫頭,在金色海洋之中穿梭,腳踩細雪,稚子如一尾游魚,披掛飛掠,硬生生對抗著那道金燦雷劫,在妖潮之中大開大合,七進七出。

  宛若天神下凡。

  更像是…魔頭降臨。

  千手望向自己的師弟,在人海之中,她敏銳地感知到了師弟身上氣機的變動…還有丫頭的“枯萎”跡象。

  她的心頭咯噔一聲。

  站在千手身旁的谷小雨,童真無暇,怔怔問道“為什么我覺得…師叔身上的氣息變了,好像一個陌生人?”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痛楚。

  千手低垂眉眼。

  齊銹的神情有些落寞,他雖目盲,可并不意味著他什么也不知道…當初天都血夜,聶紅綾香消玉殞的那一刻,徐藏師弟身上的氣息,也曾一度變了。

  變得偏執,瘋狂,而且極端。

  在其后的很多年里,徐藏一直逃命,在亡命的逃竄之行中,不斷打磨自己的劍,也打磨自己的這顆劍心,最終將這一切都吞入了咽喉里,消化在皮囊內…但事實上,他從未改變,那股偏執,瘋狂,還有極端,被刻在了骨子里,只不過埋得更深。

  所以每次見面,徐藏笑得越開心,齊銹便越難過。

  “寧師叔在渡劫嗎?”

  谷小雨環顧一圈,他輕輕問道。

  “那些大鵬鳥,都不怕死的…但現在他們在畏懼寧師叔。”

  為什么?

  一路奔掠,這些東妖域的妖修,手段殘暴,而且悍不畏死。

  谷小雨想不明白,連死亡都不怕,還有什么可讓它們害怕的?

  只不過…如今的寧師叔,的確可怕。

  谷小雨看著那道在穹霄大開殺戒的黑衫身影,已看不到當初的溫潤,平易,只能看到無邊的殺意。

  就像是一個陌生人。

  他見過東境鬼修,但那些鬼修身上的“殺意”,連此刻寧師叔身上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就像是天與地之間的差別。

  差的太遠。

  是因為裴姐姐的原因嗎…是因為,裴姐姐要死了嗎?

  小不點的眼眶忽然濕潤了,他咬著牙,看著寧奕懷中的裴靈素,就像是一朵即將枯萎的花朵,他忽然明白了寧師叔會變成這樣的原因了。

  谷小雨再也不說話了。

  齊銹艱澀開口道“師姐…”

  他只念了師姐兩個字。

  但其實后面的話…已經不用多說。

  齊銹的語氣,帶著猶豫,痛苦,還有質疑。

  他想到了徐藏。

  千手深吸一口氣,然后平靜道“很像…但,不是。”

  她看著寧奕,眼神里有些恍惚。

  那個少年郎拜入蜀山的時候,歡聲笑語,言笑晏晏,與裴丫頭兩個人相依為命…她完全能夠理解,寧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世上的修行者,都有自己最“在乎”的東西。

  寧奕最“在乎”的,就是丫頭。

  從西嶺,到天都,十多年來,人生同渡,已經活成了一雙影子,這世上沒什么可將他們分開的。

  除了生死。

  白帝所做的事情…就是摧毀了寧奕的“信念”。

  讓一個人失去摯愛。

  那么他當然會瘋狂。

  當初的徐藏瘋了,現在的寧奕也“瘋”了。

  徐藏殺上各大圣山,向諸多宗門討教劍法,大開殺戒,把那些境界不如自己的劍修通通斬于細雪劍下,一路自暴自棄的跌境,在痛苦之中行走…事實上,徐藏的一生,都被困在了復仇的仇恨之中。

  直到他做出改變。

  徐藏把“細雪”塵封,鎖在劍匣里,在途徑西嶺道宗的時候,將這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劍器,交給周游保管…他不再依靠自己的那把劍去殺人,不再去主動殺戮,而是在漫漫紅塵中砥礪道心。

  他被人追著攆著,如一條喪家之犬。

  他丟失所有,喪盡一切。

  然后他重新站出來。

  這是徐藏的一生…他經歷過不可逃避的痛苦,經歷過以殺止殺的憤怒,也經歷過思考,沉默,還有行動。

  寧奕和徐藏,兩個人,就像是兩道影子,此刻在千手的眼中交疊,重合。

  這位蜀山小山主的眼眶也有些濕潤,她或許是想到了曾經的那些誤會,曾經的一些痛苦…師弟所經受的折磨,自己不能感同身受,而這樣的悲劇,似乎又上演了一次,自己與當時一樣。

  無能為力。

  但她還是堅定的開口,說出了那句。

  “像,但不是。”

  寧奕是寧奕,徐藏是徐藏。

  他們…不是一個人。

  徐藏在收寧奕回蜀山的時候,曾經寫了一封信,遞交到蜀山宗門內。

  那封信里,徐藏對千手說,他看到了一個活得很像自己的少年,忍不住將他從周游的手上奪了下來,收回蜀山。

  千手看信之時,曾經好奇,能夠得到師弟贊譽的那個少年,是什么模樣的?到底有多么驚艷?

  徐藏還說,他很羨慕這個少年…他在那個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不曾具備的一些品質。

  千手看著那封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看到寧奕的時候,其實是有些失望的,眼前的草衫小家伙,就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窮苦少年郎,沒有什么特別出彩的地方,與自己的徐師弟相比,差得實在太多。

  徐藏十二歲便名滿天都,劍驚天下。

  這個少年,才堪堪點燃星火,修行資質也只不過是一般。

  直到她接寧奕回到小霜山。

  一年的時間。

  她才慢慢明白,徐藏那封信內的意思。

  那個少年郎,活著就像是一株草,永遠也不著急,永遠也不炫耀,就這么“緩慢”的,按照自己步調的前進,絕不會后退,也絕不會停歇。

  就像是劍修的劍,一往無前。

  沒有徐藏那么鋒銳,卻有著徐藏都羨慕的…那股堅韌。

  如果一個人,一路走來都順風順水,一夜之間跌落谷底,那么他很難重新站起來,哪怕真的能夠走出過往,也會心性大變。

  譬如將軍府滅之后的徐藏。

  失去了待自己如親子的恩師,也失去了自己的摯愛道侶,失去了劍道修為,失去了繼續修行下去的動力…他走脫這一切,只能依靠“復仇”。

  在天都的那一戰,太宗欣賞徐藏,就是因為他的殺意足夠強大。

  信念越強,力量越強。

  這是支撐徐藏的所有了…他在走到最后一步之前,絕不會死。

  這也是千手不希望在寧奕身上看到的。

  白帝的所作所為,在寧奕的心底埋下了一顆種子,這枚種子會生根發芽,仇恨會不斷長大…影響到道心。

  寧奕可以走向殺戮之路,可以劍入魔道,可以不斷培養這股“殺念”。

  那么他就走上了徐藏的老路。

  這條路沒有好與壞,對與錯,只不過他以后的人生,就在仇恨之中度過,所有的一切歡聲笑語都只不過是虛假的幻象…像寧奕這樣堅韌的修行者,絕不會在完成復仇之前倒下,但是他要奔赴的,就不是天都皇城,而是東妖域的芥子山。

  千手的眼神有些恍惚。

  她抿起嘴唇。

  這就是白帝沒有阻攔寧奕離開的原因嗎…那位東妖域皇帝,篤信寧奕在離開之后,總有一天會回到芥子山,所以他“大方”的放任寧奕離開。

  白帝與太宗是一類人。

  他在寧奕心底種下了一顆魔種,只需要等待時機成熟,那么這顆種子便會生根發芽,帶著宿主一同前來…在東妖域芥子山,這位白帝是無敵的存在,寧奕取走的“生字卷”,在修行之時不斷壯大,但最終會便宜自己。

  雷劫浩蕩。

  在妖獸之中不斷殺戮的寧奕,距離北境鐵騎的那道一線潮水越來越近,他平靜望向身下的人潮,眼神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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