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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人生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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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楊滿山拎著鋸子都吃驚地看看小姨子,又看看那只雞。

  大家就很、很懵。

  左家的大肥雞卻不樂意了,望著小豆,抖抖翅膀。

  甜水成了雞的翻譯官,美滋滋道:“卸蔥呀,二姨。太沉。”

  小豆晃過神:“啊,啊對。”

  急忙將綁在雞身上的袋子拿下來,還將甜水本能地拽到一邊,像是害怕那只雞會忽然變成妖精似的,再將咱家孩子叼走。

  接著,大伙又眼睜睜望著著那只成精的雞,跑到小麥面前向匯報工作似的,養著脖子咕咕叫:“…”

  要說,甭管到啥時候還得是腦子聰明的反應快。

  再者說,咱家畢竟還是有經驗了,有小豆和滿山打配合親水的前車之鑒。那是經過風浪的。

  秀花和小豆立馬反應過來,站起身拽住小麥左右胳膊就朝屋里拉。

  可不能在外頭說,你瞅瞅這個邪乎勁兒,搞不好又是個大秘密,以防隔墻有耳。

  左撇子和白玉蘭也急匆匆跟進去,極為放心的將甜水扔在院里。

  沒事兒,滿山會管。

  果不其然,楊滿山放下鋸子,一把抄起甜水抱在懷里就往外走,“和二姨夫出去溜溜,看你小姨夫在哪蹲著呢。”

  甜水急道:“那雞,雞呢!”

  滿山說一會兒再和雞玩。

  左家堂屋門緊緊關上,好幾雙眼睛盯著小麥不放,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說。”

  小麥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這姑娘那真是越細看越能發現長的是好看,鼻梁高,小嘴巴,大眼睛。

  她還疑惑上了:“說什么呀,我也不知曉是怎么一回事兒。”

  秀花擰眉道:“那就從頭說,”一點兒細節也不要放過。

  “我聽娘的話,去后院摘菜,雞就沖我叫,我好像能聽懂她想讓我放它出窩…”

  是的,事情就是這樣。

  小麥抱著試探的心,聽雞的話就給放出來啦,然后那雞很高興就圍著她身前身后的轉。

  擠開甜水,撲她后背。

  小麥對雞說:你起開,我這干活呢,再這樣給你重新關起來。

  那雞又聽懂了,小麥也好似能聽懂咕咕叫,雞說的是,那我幫你啊。

  沒錯,就那么邪乎。

  然后小麥帶著甜水就和雞在后院玩了起來。

  至少在秀花和白玉蘭聽來就是玩。

  那尋袋子,找繩子,有給雞身上綁袋子裝蔥的功夫,能跑前院兒送兩趟菜啦。

  結果你再看這倆人,小姨帶著外甥女和一只雞好頓忙乎,就為了看雞聽不聽話。到最后,攏共也沒摘下多少菜,一大早上壓根兒沒干什么正經事兒,就讓雞背那點兒蔥送去。

  咱就說,咱家小麥這哪里像成家的人、哪里像能有娃當得起娘的人,好似還沒長大。

  難怪那羅峻熙和小麥說話,小麥都不從后院過來看看,忙著玩呢。

  白玉蘭聽完嘆氣:這也多虧是在娘家,換做在婆家,婆婆急性子都得罵,薅點蔥像過家家。

  左老漢是問老閨女:“它沒叨過你?”他家雞脾氣不好。

  “沒,爹,我讓她不準追甜水,它就趴窩,可聽我話了。還任由甜水禍害它雞毛。不像以前惹毛了,叨甜水。”

  “還有別的沒?”小豆盯著妹妹問道。

  “還有就是,你們也看見了,它會送菜。”

  白玉蘭轉頭看向老娘,想從老娘這里聽幾句結論。

  不是有那么句話嘛,人老精,鬼老靈,年紀大的人經歷多,見過聽過的花花事更多。

  “娘,這么邪乎,你怎么看這個事兒。”

  秀花坐在炕沿邊,上下掃視左小麥,心中卻尋思著羅峻熙。

  這對兒小兩口,一個招野豬,一個招雞稀罕,難道是飛禽走獸、圈養野生都要被他倆包攬啦?

  是不是牲畜的事兒,歸他們小兩口管啊?

  秀花腦中閃過好幾個詞:圈棚婆,圈棚公,托生成五畜娘娘等等。雖然五畜娘娘沒成過家,屬于在眾仙中留下一片感情凈土的人,而咱家小麥和羅峻熙成家啦。

  秀花指揮白玉蘭:“去把咱家雞關好,別讓它去外面嘚瑟。”

  又指著小麥道:“你去各家還碗碟。”

  秀花心想:

  自家的雞親近自家人不算事兒。

  咱縝密一些,要是小外孫女還招別人家的雞,連別人家沒見過面的雞也聽話,那小麥這孩子恐是真有點兒說道。

  與此同時,左家人還沒露面登門呢,沒出去行走,就耳朵發燒。

  各家各戶、甚至十里八村在吃早飯時,正在討論左家。

  飯桌話題離不開。

  說什么的都有。

  像外村二柱子家。

  二柱子的幾位堂哥堂弟,正在打心眼里認為羅峻熙眼瞎,問二柱子:

  “請你坐頭桌啦?那位文曲星常和你混在一起?”怎么想怎么透著不可思議。

  “你不會是昨晚喝多了,做的夢吧。”

  二柱子的叔伯長輩們也追問道:“你說,你和游寒村、青柳村、杏林村的里正都說過話,還坐在一張桌上吃飯喝酒?”

  二柱子點頭:沒錯,咱這腦子會撒謊才稀奇,他不會撒謊。

  二柱子還笑著瞅他祖父道:

  “爺,我和你說哈,就那位青柳村里正的爹喝多了,昨晚吃飯那陣將水桶撞翻,渾身上下呱唧呱唧濕,走路直打滑。完了他兒子急著去扶他,沒站住也啪嚓一下摔到地上,給我笑的啊。那爺倆造的急里轱轆的,帶去的筐都干翻盤子啦,哈哈哈哈。”

  在二柱子沒心沒肺的笑聲中,一家人無語夠嗆。

  心想:這問你正事兒呢,你能不能說個重點。

  二柱子家窮,但是他的家人們眼皮子愛往上瞅,就稀罕和那有本事的人說話。

  哪怕借不上有本事的人什么光,為搭關系甚至反過來還要讓人家占便宜,那也樂意和有本事的人打交道,感覺和這樣的人走動特別有面子。

  而傻呵呵的柱子,此時提的這幾個人,全是他們平日里不敢想的。那都是很有能力的人。

  那真是對方一揮手,大伙就得聽話,像他們家就是被管的其中一員。他們家在村里,屬于里正指揮干活,都不會喊出他們名字的那種。里正通常會找能干的,走的近的,才會讓帶頭。

  卻沒想到二柱子昨晚是和這些人喝的酒。

  “爹,柱子說的能是真的嗎?”

  二柱子祖父沒理兒子們,倒是不顧兒媳們的眼色,愛瞪就瞪去,破天荒的又遞給二柱子一個窩窩頭,叮囑道:“吃飯別笑,看嗆著。往后你德哥讓你干啥,你就去。趕不回來讓人告訴家里一聲就行。”

  “噯,爺,那可太好了。爺,俺德哥人賊好,還說要給俺娶媳婦嘞。”

  這話,讓二柱子家人的表情終于一致了,前面說的有人信、有人不信。

  可聽完娶媳婦這話,通通嘲笑,認為二柱子絕對是沒醒酒。

  二柱子親爹娘要是活著,給柱子娶媳婦都費勁呢,更不用說那不沾親帶故的外姓人,也就忽悠這二傻子吧。

  “你日日朝外跑,都幫你那德哥干些啥呀?他給不給你點兒跑腿錢,能給多少。我不信他那么心狠,啥也不給你。家里活,你也不干,就知道給人家白干活。他要是給你銀錢,你要往家交。還有,你在外面吃,都吃什么…”

  二柱子的伯娘和嬸娘們還沒有七嘴八舌打聽完,大門外,六子扛著大耙子喊道:“柱子,走啦。”

  六子身上的耙子,其實是朱興德給二柱子在打鐵鋪做的。

  當初不是要做虎槍?那么貴,朱興德認為也就忽悠忽悠他那一看就老實的書生小妹夫吧。鐵匠說不好做,還說費鐵,借口一堆,朱興德才不聽那些難處。

  當初,朱興德和那打鐵匠唇槍舌劍一盞茶時間,沒談攏轉頭就走。那鐵匠看到朱興德跑城門口找一堆車夫聊上了,意思很明顯,你這里不接單,自有伺候爺的地方,咱手里有里正準許獵戶添家伙什的單據,不怕,咱去別的鎮打。

  那鐵匠就一咬牙一跺腳,沒招了給朱興德硬拉回來。

  鐵匠很相中那虎槍的設計,惦記要是只他一家會,往后那也算是一種獨門手藝。

  如此這樣那樣,不知道咋談的,六子他們只知大哥就是大哥,轉回頭不僅花的銀錢比初定的少些許,而且大哥除拿到虎槍外,還多出一把鐵耙子。

  二柱子是他們中公認的力氣最大,朱興德就將耙子給了柱子。

  而六子之所以日日搶下耙子扛回自家,就為防著柱子被他那些親人唬弄住。

  耙子也值錢不是。

  二柱子聽到六子哥喊他,還不忘急匆匆回答家人們之前的問話:

  “哈哈哈,就咱家窮的快要尿血了,快拉倒。伯娘嬸娘說的跟真事似的,不知道的,真會以為咱家有多少地需要俺幫忙干呢。就咱家那點兒地,還不夠俺爺稀罕的,我就不搶著干啦,我去幫我德哥家干,德哥還要給我娶媳婦嘞。跟你們混,沒日子能娶上。”

  將大伙立即噎住,聽那語氣又不是故意氣人,人家平日里就那么說話,所以說,家里多個二柱子膈應人。

  “爹,你聽聽柱子那是什么話,一早就咒家咱家窮,還說咱家窮尿血,晦氣。”

  二柱子的祖父裝作不經意地看向窗外,坐在炕上就能聽見六子一邊拍打他家柱子,一邊說道:“真稀奇嘿,你居然沒空著肚子,他們還能給你口吃的?”

  “俺爺給的,今早給了仨,”柱子很驕傲,從懷里掏出個窩窩頭,六子哥你吃。

  六子說:我才稀罕要,左家飯多香呢,瘋了不成,吃你的破窩窩占肚子。

  二柱子的祖父望著柱子和六子扛耙子漸漸沒了影蹤,這才轉回頭接著喝稀飯,似沒聽見兒子兒媳們的抱怨。

  這是柱子家微妙的變化。

  而十里八村大多數的人家,基本上是這樣評價左家和羅家的:

  “你說咱家咋沒攤上那會讀書的。咱家要是有,即便是我女婿,外姓人,光宗耀祖換的不是咱家門庭,我也勒緊褲腰、賣房賣地的供養他,累死都值。將來他牛逼了,老岳父就會占頭功,往后那不得跟著吃香的喝辣的?”

  還有幾家是特殊情況。

  所以聽聞羅峻熙考下童生,反應與大多數人不太一樣。

  這幾家屬于家境出名的殷實的,當初惦記過想和羅家做親的。

  好幾位大姑娘正在噘嘴。

  已嫁人的還好,只偷偷在心里噘嘴。望著自己夫君,咋想咋不是滋味兒。那叫酸爽,感覺像是到手的“官夫人”被她們拱手讓給左小麥了,她們可是差一點就能嫁給羅峻熙。

  而至今他已娶、她卻依舊挑挑揀揀還沒定親的姑娘們,醋意就更大啦。

  嫉妒到在屋里恨恨摔枕頭。

  來到院子里,見到調皮的侄子侄女們不順心也找茬:“咋那么淘,去一邊。”

  有那頂嘴的小孩,會做個鬼臉回句:“你趕緊嫁了吧,”小姑或是姐姐沒嫁人在娘家吃好的穿好的,真煩人。頂完嘴再跑走。

  惹得有幾位被爹娘慣壞的姑娘,差些顧不上溫順能干的好名聲,拎著燒火棍攆出去打孩子。

  還有那種,甚至直接埋怨起親娘來。

  聽那意思,就是親娘打聽羅婆子打聽的不準,耽誤事兒,又看羅峻熙看走眼,這才誤了她們后半生的好姻緣。

  這樣的情況,氣哭好幾位當娘的,感覺很傷心。

  坐在炕上直抹淚,嘴上很委屈地抱怨:也就咱家吧,拿你當寶,想找個四眼叫齊的讓你還能接著過好日子才挑挑揀揀。你要是托生在村里那些條件差一些的人家,管你嫁誰,還幫著打聽、讓你相看?想得美,更不會管你嫁過去會不會受委屈。

  這幾位受委屈親娘還吼道:

  “再者,你和誰耍驢脾氣呢。

  你是不是搞錯啦?真就以為咱家當初和羅家透過話,搶先一步,羅家就能立馬上門提親來娶你?今日那童生夫人的名聲就能落在你頭上?

  真那樣,哪能前腳落水,后腳就提親。

  你們也別說,左家的家底兒不如咱家。

  是,雖然不如咱家,但是左家姑娘長相出挑可是出了名的,男人家看臉。

  你換個胖丫頭、再長的像煙袋塞子那么黑的去救人,你看那姓羅的還知恩圖報、以身相許不。那就是后會有期了。

  那樣的去救,那姓羅的爬上岸,會逃的比兔子還快。

  所以說,埋怨誰呀,還是那倆人有姻緣在河里牽。”

  就差直說,你照照水盆,比比人家左家小麥的長相,別像冤家似的在家里作妖,只會埋怨自家爹娘。

  能說出這番話,都屬于明事理的父母。

  但其中也不乏有那三兩個不講理的娘。

  畢竟林子大了,十里八村人太多,啥鳥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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