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技術籌碼
陸奇的到訪沒有什么太過緊要的事情。
雖然微軟在與諾基亞關系曖昧之后算是變相增強了與易科的競爭關系，但作為巨頭，它更多的還是對準谷歌，更多的還是考慮自家的改革。
方卓在帶著陸奇參觀了易科的Siri實驗室后也與他談到了微軟。
陸奇不負責微軟的移動戰略，但也很好奇易科掌門人對于競爭的看法，然后，他就得到了一連串的大笑。
“啊？競爭…這個，我們之間的競爭…”
“只說這個移動戰略，鮑爾默做對了一件事，就是及時的下臺。”
“現在的納德拉也算補救了一下，宣布向廠商提供免費的WP系統。”
“在新的智能手機自07年面世以來，自易科、蘋果、三星站穩市場以來，自安卓成為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機系統以來…微軟的WP終于對廠商免費了。”
方卓笑吟吟的看著陸奇：“你覺得我應該有什么樣的看法？”
陸奇無言以對。
這么一說是很離譜，但日常工作中似乎又沒感覺到。
只能說，巨頭令人發指的遲緩很多時候都到骨子里了。
方卓看著這位陸總的神色，有些納悶的問道：“你這樣一問，我倒是真的好奇了，微軟內部會議上真的沒討論過這個事嗎？”
陸奇有些尷尬的答道：“這種…就比較細節。”
會議上的討論內容都更為宏觀，這種又不在職責范圍內，自己能把應用軟件這一塊做好就不錯了。
陸奇沉默片刻，又說道：“諾基亞與我們的合作程度會比較深，雖說很難回到之前的位置，但終究還是有一些希望的。”
“諾基亞和微軟的戰略聯合啊。”方卓思索數秒，評價道，“一個由笨拙且不切實際的部件拼湊而成的弗蘭肯斯坦怪物。”
陸奇假裝擦了擦額頭：“方總，我要流汗了。”
方卓笑笑：“那就結束這個不太讓人愉快的話題吧。”
他繼續說道：“換一個，換一個，還聊你想離開微軟的事。”
陸奇：“…”
忽然有點感受到方總本人的風格了。
還是聊技術前景吧。
陸奇現在負責的一項內容是人工智能研究，內部已經命名為“小冰”，所以，他對易科已經推出的面向用戶的Siri有著充足的興趣。
方卓倒沒有吝嗇，中午吃飯的時候請來了幾位在實驗室的負責人，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聊了聊背后的自然語言處理。
一直到離開之際，陸奇算是談了一件正式點的事，打聽易科與谷歌在搜索引擎上的合作。
易科在華夏之外的地區是使用的谷歌GMS框架，相應的捆綁谷歌的各項功能，但是，默認搜索引擎這一塊，谷歌是要向易科支付費用的。
不僅易科，蘋果與三星同樣都對谷歌收了這個錢。
陸奇負責的微軟搜索Bing便是直接的競爭對手。
“易科暫時沒有更換這個合作的想法，微軟這方面要是真想談。”方卓略一沉吟，“等明年我們的合同到期之后，陸總如果還在微軟，記得多帶著誠意來。”
陸奇苦笑，自己這個槽是非跳不可了嗎？
他誠心實意的詢問道：“微軟需要多少誠意？”
“我們與谷歌之前簽訂了三年期的協議，明年到期后將會一年一簽。”方卓平靜的說道，“每年的漲幅恐怕都要更符合市場。”
陸奇之前也打聽了易科與谷歌的協議，但兩邊的保密程度都不錯，數字比較模糊。
方卓見陸奇的眼睛炯炯有神，笑道：“易科與谷歌是合作伙伴，之前的5億美元是個友情價，一年合同的話…微軟有意，明年再談。”
陸奇吐了一口氣，心里有個大致的評估，之前是三年五億，接下來一年一簽恐怕最少也是一年五億美元了。
問題在于，微軟想拿著這個報價找易科是怎么也拿不下的，甚至，翻兩倍能不能有競爭力？
他微微點頭，感謝了來自方總親自的價格認證，心里更多的琢磨起來除價格之外的合作資源。
“陸總，你要是從微軟出來，不想去公司，想搞投資了，也記得找我，我在投資領域也是有熟人的。”方卓保持離別的熱情。
陸奇笑道：“我一點都沒有做投資的念頭。”
“你們這些人啊，企業里如果做不下去了，大多都是去搞投資。”方卓笑瞇瞇的說道，“要我說，如果不在微軟了，不如直接考慮創業，到時候歡迎來易科尋找合作資源。”
陸奇和這位遭遇棘手情況的易科掌門人重重握手，不管如何，今天見到的精神面貌還是給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
方卓在陸奇離開之后倒是思考了下國內的友商，阿度現在還是挺驕縱的，陸奇主導過它一段時間很不錯的發展，要是沒有他，不知道情況又是如何。
這種思考很短暫的在腦海中徘徊一會就消失不見。
方卓離開美國之前的最后一個安排是拜會英特爾，主要目的是談一談冰芯與英特爾在半導體領域的合作。
作為全球半導體產業里的重要玩家，冰芯與英特爾沒有什么代工上的合作，因為后者有它自己的先進的晶圓制造工廠，而英特爾現在也不對外代工。
基于這種情況，英特爾在代工領域是一種技術標準競爭的角色。
方卓已經提前約好時間，也特地約了英特爾的副總裁泰特。
這位正是之前被英特爾派去華盛頓參加閉門會議的高層。
8月6日，方卓帶領團隊抵達圣克拉拉，見到了泰特。
他剛見面，握手的時候就對這位表示了感謝：“泰特，很謝謝你在華盛頓對冰芯的評價，以及對產業發展的維護。”
泰特以前在其他場合見過方總，但沒打什么交道，這次接到電話就猜到是和華盛頓的會議有一些關系，聞言遺憾道：“方總，可惜的是，商務那邊仍然做出了錯誤決策。”
他沒有奇怪方總知道閉門會議的事情。
不過，泰特也是發自內心的認為，冰芯既然有廣泛的美國和歐洲投資機構，那就應該依照規則，而不是采用那種強制干涉的手段。
有一就有二，長期惡果的受害者不會只是冰芯。
方卓連連上下搖手：“那不是我們能改變的，但在這種情況下能聽到你的仗義執言，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不，方總。”泰特認真的說道，“未必不能改變，你可以試著推動推動。”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就像CSIS，如果它的人不適合發表意見，那就應該讓適合的人來。”
這是意有所指，高級顧問艾倫失去了他的工作，這事不算多大，但也有被人注意到，只是，注意并不代表在乎。
冰芯受限已成現實，顧問不顧問的，無傷大雅。
方卓笑笑，松開了手：“冰芯已經在華盛頓那邊嘗試來解決這個問題，但工作還得繼續，我也只能希望尋求更多的技術合作。”
泰特點了點頭，略略沉吟：“冰芯對于這個倒是已經有所預料？”
冰芯尋求與英特爾在沉浸式光刻技術上的合作不是在受限之后，而是從今年年初就有對話，現在想來，那就是對方的未雨綢繆。
冰芯這家企業能夠在華夏發展起來，也是有道理的。
“我們在這方面更多是基于EUV商用的遲緩。”方卓提到了客觀理由，“ASML不出貨，一年拖一年，沉浸式的制程拓展是一個很合理的選擇。”
ASML早就寄望EUV交付商用，但它的難度超乎想象，現如今也只是把實驗機型交給臺記和三星。
近期有媒體在推動鼓吹，說是明年就能商用，而ASML也吊詭的沒有辟謠。
但是，業內對于商用速度是悲觀的，英特爾自己的判斷是，至少還需要三四年。
泰特引領方總參觀英特爾，提了提冰芯感興趣的合作領域，現在英特爾已經在實驗室里把193nm沉浸式光刻技術延伸至15nm制程。
這一突破證明著193nm沉浸式光刻技術結合多重光刻圖形化技術，可延伸至比想象中更小的制程節點。
只是，工藝的可行性與能否商用還存在距離，良率的提升便是關鍵。
方卓這一趟來拜會英特爾，目標很直白，就是直接從更高層次來推動雙方的合作。
他聽著泰特的介紹，頻頻點頭。
等到泰特有些口干舌燥的結束，方卓感慨道：“聽起來就很好，雖然我沒聽太懂。”
泰特：“…”
他看方總點頭點的像模像樣，心里就沒敢大意，介紹的也很真誠。
“英特爾是半導體產業的領頭羊，雖然我沒懂，但冰芯很渴望與英特爾在這方面進行合作。”方卓很直接的說道，“只是，你們這邊似乎不太愿意。”
冰芯與英特爾的合作推進緩慢，從年初到現在，大家隔空聊一陣，然后沒什么動靜，又隔空聊一陣，然后又沒什么后續。
泰特笑笑，公式化的說道：“我們對于技術合作向來是抱著開放式的態度，但近期確實沒有精力來推進這方面的對外交流。”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冰芯這次無法采購EUV，如果未來在浸沒式光刻技術上有突破，我們一定能有更好的火花。”
現在這方面似乎沒什么交流的，英特爾一直扮演的就是推進業內技術進步的角色。
相反，冰芯雖然在代工規模上漸漸增長，但也只是一家代工企業。
更何況，聽說冰芯在28nm的技術上都存在遲緩，這就更沒什么好探討的了。
泰特出于自豪，樂于展現公司技術上的突破與先進性，可是，具體到彼此的合作，客觀來說，有什么值…
“我這一趟過來只是打個前哨，我們首席技術官胡正明胡教授正在飛來美國的路上。”方卓笑道，“畢竟，我聽不懂技術，還得能聽懂技術的人過來，胡教授特別尊重英特爾，十分愿意就各項技術與英特爾進行探討。”
泰特“咳”了一聲，想了想，說道：“就像我之前在華盛頓說的，我認為冰芯是不應該遭受什么所謂的限制的，但是，情況已經變成這樣，冰芯不應該就此止步不前。”
“一直以來，我們都很重視東方市場，也覺得冰芯依托于東方市場能夠進行很快的發展，英特爾愿意稟承著合作互利的態度來考慮大家的進一步合作。”
客觀來說，冰芯能做到這樣的代工規模，就確實存在值得合作的領域，比如，胡教授的FinFET技術，這正是英特爾現在著重研究的領域。
冰芯的28nm遲緩，英特爾已經到了可以導入FinFET的22/20nm節點。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況，胡教授是它山之玉呢。
泰特保持了對業界技術大佬的尊重，愿意在開放態度上給出更開放的態度。
方卓和泰特握了握手，笑道：“胡教授明天就到，我們的聯席CEO梁孟淞博士會在月底飛來美國，我們真誠的希望能夠推動彼此在更多技術領域的合作。”
雖然冰芯現在的任務很重，但是，EUV受限，多重曝光技術的重要性直線飆升，這值得胡教授與梁博士共同的努力。
泰特深深點頭，梁博士自離開臺記，名聲倒是更大了，不過，以梁博士的能力，冰芯在28nm上也存在困難，整體技術的積累確實還需要時間。
他念頭轉動，胡教授在冰芯簡直是浪費，要是能加入英特爾就好了。
泰特繼續帶領方總參觀英特爾，有了技術合作可能的鋪墊，很多事就更好談，而關于業界當前存在的競爭，他也發表了一些看法。
比如，28nm的前后閘極。
目前，英特爾和臺記都已經進行了28nm的量產，但產能爬升都還不夠，也都在致力于提升良率。
泰特對于28nm的技術方案很有信心，認為臺記這次必然是走錯了路。
“方總，你怎么看？”他問到冰芯掌門人的意見。
方卓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為難道：“我、我？這，我這…”
泰特失笑，是只要介紹就好，不太應該往深處聊。
他放過了方總，沒有為難這位，聽說冰芯對于兩種方案都有涉獵，恐怕這也是28nm進展遲緩的原因所在，走錯路了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