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榮姨
秦咚開始記事的時候，榮姨就在家里幫忙做事。
她是一個溫婉而沉默的女子，平常話不多，但是知道很多很多神話傳說故事。
小時候秦咚最喜歡纏著她，讓她講故事。
有時候媽媽比較忙，晚上也會拜托給榮姨，榮姨就在床邊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
偶爾媽媽徹夜不歸，榮姨不放心讓秦咚一個人在家，便會把秦咚帶回她家，在她家睡一晚。
媽媽和榮姨的關系很好，否則也不會相約一起去旅游。
出事以后秦咚才從有關部門那里了解到，榮姨的老家是在伊犁附近。
從伊犁過去，到德國都只要四個小時的飛機了，她的老家離中海很遠很遠，所以秦咚也從未見過她回老家。
秦咚小時候只覺得榮姨很漂亮，等長大了才看出來她眉宇間總有些哀愁和幽怨，秦咚也不明白她為什么從來不和她的家人來往。
榮姨也沒有嫁人，記得媽媽要給她介紹單位的同事，秦咚那時候還非常生氣，覺得榮姨會被搶走。
于是媽媽就說，等秦咚長大了，就讓榮姨嫁給他算了。
秦咚大聲同意，并且決定每天多吃一碗飯，這樣就能快點長大娶榮姨了。
榮姨同意了，后來還時不時地取笑秦咚，讓他要好好學習，將來努力賺錢，買結婚戒指向榮姨求婚。
秦咚那天就拿了個易拉罐指環向榮姨求婚，讓榮姨和媽媽拿這件事情笑了好久。
后來秦咚慢慢長大，榮姨和媽媽也不拿這些事情來取笑他了，而且因為他的長大，能夠幫忙做家里的家務活，榮姨過來幫忙的時候也漸漸少了。
夜風拂過臉，秦咚回過神來，感覺體內的那種燥熱消散了許多。
皮膚微微涼很舒服，他長吐了一口氣，往那輛勞斯萊斯駛離的方向望去。
遠處的車流擁擠如潮，秦咚凝神望去，也分辨不出勞斯萊斯的尾燈。
秦咚拿出手機，找到榮姨的照片，剛才那個女人和榮姨確實長得很像，眼睛，嘴唇和鼻子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只是勞斯萊斯女士的皮膚更加白皙，眉眼間也沒有榮姨那種哀愁和幽怨，取而代之的是優雅與溫和。
這樣的女人，仿佛每一根頭發絲和每一個毛孔，都透露著養尊處優的氣息，連呼吸都是高高在上的味道。
秦咚也是第一次在現實里見到這樣的女人，居然長得這么像榮姨…她會不會和榮姨是姐妹，只是榮姨從小被人販子拐賣到了伊犁，造成了姐妹迥然不同的命運？
秦咚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總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是這世界本來就亂七八糟的，連鳳啾啾都從蛋里跑出來了，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生？
他抬起頭來望著天空。
中海這樣的城市只會讓人知道黑夜，卻很難留意到夜空，嚴重的光污染讓許多人在這里生活時，忘記了星光璀璨的美麗。
突然有點幻想，想要看到有一只巨手，伸了進來，把這灰蒙蒙晦澀的天空撕裂，顯露出那真正的夜色，那散落宇宙的絢爛星空。
這樣的幻想讓秦咚不禁想，這天空會不會真是假的？
“媽媽，這個哥哥在看什么呢？”
“沒看什么，哥哥頸椎不好，頸椎病犯了，你要是天天玩手機，也會這樣。”
“哦，那我不玩了。可是他為什么翹著屁股？”
“不是，人家只是屁股比較翹，不是故意翹的。”
秦咚回過神來，一對母子說著話從他身旁路過，秦咚摸了摸自己的頸椎，回去了。
回到家中，秦咚洗了腳，躺在床上，拿了一本以理科的思維學語文翻閱起來，他習慣睡覺前復習復習。
一來，能夠復習，多多少少有點好處。
二來，能夠迅速入睡。
這個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像今天晚上一樣翹著屁股仰著頭，看到的卻不是中海的夜空，頭頂的宇宙密布著璀璨的星辰，有遠有近，有的星辰碩大無比，光芒四射，不亞于圓月。
一些細碎的星辰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像滿盤的珍珠灑落。
這就是完全沒有光污染的夜空嗎？從小生活在中海的秦咚，從未見過這樣的夜空。
只是那更遠處的星光中，隱隱約約有一片片火焰在燃燒。
那些火焰像云彩被撕裂，散布在星空之中，它們無處不在，彼此聯系在一起，無邊無際。
“這是什么…”
無數個驚惶的聲音在周圍響起，夢中的秦咚，似乎也是在其中呼喊。
無邊無際的火焰由遠而近，仿佛被什么推動著，那些破碎棉絮般的火焰從頭頂掠過，后面的火焰卻越來越濃厚而澎湃。
仿佛夜空都燃燒了，漸漸地秦咚也看清楚了，這要把整個世界都焚燒的火焰，只是環繞在某個龐然大物周圍的光環罷了。
那個龐然大物是什么？太大了，太大了，沒有人能夠看清楚它的全貌。
這時候秦咚的視角忽然拔高，他仿佛一道光，沖到了黑夜之中，來到了天空的最高處俯瞰。
他終于看清了，那是一只巨大的火鳥，它降臨在這里，星河在它翅膀下流淌，從它身上激射出的火焰，一灑落便是一片星云。
秦咚看到腳底下的大地，不再是地球，而是一片漂浮在宇宙中的大陸，而那只巨大的火鳥，正伸出它那燃燒著火焰的爪子，將這片大陸抓住…
秦咚猛然驚醒，在床上坐了起來，他抓著頭，眼睛里那大陸破碎無數生靈哀嚎慘死的情景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沒有在天空之上俯瞰，他只是在自己的床上。
原來是一個夢…秦咚大口地喘息，仿佛依然能夠感覺到那火鳥讓人顫栗的兇焰，以及無可匹敵的神威。
秦咚有些茫然地抓了抓被子，夢境是如此的清晰，包括那種顫栗，恐懼和絕望的情緒，都是如此真實，殘留在腦海里讓他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夢已經醒來，才能夠驅散這些情緒。
夢里的情景，和鳳啾啾描述的圣人出手捏碎修煉之地的情景是如此相似！
區別就是，鳳啾啾說是圣人出手，而在秦咚的夢里，是火鳥降臨！
那火鳥巨大無匹的身軀，那飄搖的尾翼，可不就像極了秦咚的腋毛形狀？可不就是鳳啾啾說的鳳尾？
秦咚突然想到一個恐怖的可能，捏爆修煉之地的不是圣人，就是她鳳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