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玉婷離家出走
這兩年的王德發，很累，用他自己的話就是，每年家里都大大小小的事情發生。從容面對的同時，也有些吃力。好在最近幾年的事情，對王家來說，今本上都是好事，收獲了大學生，也有了孫子。在外人眼里，王德發家的確是開始轉運了。
一個家庭里，特別是兩個家庭合二為一的環境下，難免會對孩子的疏忽而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遺憾。馬秀娥為了能贏得王德發的三個孩子的認可，有時候會無意甚至是故意的冷落胡玉婷，這種冷落，在胡玉婷的眼里，她能理解，但是說不出來。
胡玉婷不會說話的唯一好處就是，誰也不會知道她自己心里的想法，也沒有人可以理解她。
馬秀娥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王德發更不會去關注玉婷，他只是覺得玉婷是個聽話的姑娘。
在全家人都在準備給王念祖過百天的時候，出事了，胡玉婷找不見了。
“秀娥，這都啥時候了，來弟都上晚自習回來了，玉婷咋還沒回來呢？她有沒有給你打招呼啊？”
王德發晚上有個習慣，就是等著兩個學生娃下了晚自習，把大門閂好之后自己才去睡覺，這個晚上就遲遲不見玉婷回來。
“沒給我打招呼啊，中午就沒回來吃飯，你還問我為啥不回來吃飯呢。”
“對啊，中午我還問你呢，你說可能是在學校住校的同學那里吃飯了吧。中午沒回來，可以理解，這都啥時候了，晚上都十點了。”
王德發說的馬秀娥開始緊張了起來，這種情況，胡玉婷長這么大都沒有發生過，人呢啊？
“老漢，要不咱們去學校找找？”馬秀娥臉上露出了不安。
“走嘛，這晚上的，這不是在著急人嘛，你趕緊收拾，我們去一趟。”
王德發把自己的手電筒拿出來，帶著馬秀娥摸黑就去了學校。
學校看門的攔住了他們兩。
“你們不能進去的，晚自習都結束了。”
“就是因為已經下了晚自習，我家孩子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們倆才來學校的嘛！”
空蕩蕩的校園，在黑夜中顯得寂靜，看不見一個學生和老師的身影。
“那是這，我們不進去，你能不能幫我們找找初三四班的班主任老師啊？孩子叫胡玉婷，中午就沒回家，晚上到這會了，還沒回來，你說我們做父母的能不著急嗎？”王德發激動地說。
門衛看王德發和馬秀娥也不是來硬闖校園的，想了想就把大門打開，帶著他們兩去找班主任老師去了。
見到胡玉婷的班主任后，被告知今天胡玉婷是請假了，而且假條都還在老師的手里。
“請假？不可能啊，胡玉婷一天都沒在家，也沒說過要請假的事啊。”王德發拿著老師遞過來的請假條。
“看自己就是玉婷的字。”馬秀娥看著上面寫的整整齊齊的字說。
“也就是說今天玉婷一天都沒來學校啊！”王德發頓悟，說出了這句話。
班主任老師也著急，胡玉婷本來在班里就屬于比較特殊的學生，平時老師的關注還是比較多的，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老師，是這，玉婷班里在學校里住校的學生，咱們能不能去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知道玉婷到底去哪了？”王德發畢竟是個男人，冷靜了下來趕緊就想辦法找人。
“行呢，趕緊走，這要是孩子不見了，別說你們家長了，學校也會無法接受啊！”
馬秀娥已經忍不住自己的情緒開始哭了起來。
“秀娥，你先別哭，沒事的，玉婷肯定沒啥事，一會要是找到了，你話也被說的太重，知道了吧，沒事的，別哭了。”
班主任老師帶著王德發和馬秀娥，學校門衛也跟著，在初三四班的宿舍樓挨個敲門詢問有沒有知道胡玉婷去哪了，所有的學生都一臉霧水，都說今天就沒見過胡玉婷。
“老師，你手里的請假條是誰給你的啊？”王德發突然問。
“班長給我的啊。”
“班長肯定是知道胡玉婷去哪了啊，或者他肯定會問玉婷為啥要請假吧。”王德發說。
“有這可能，但是班長家就在鎮上，又不是在住校，這會咋去找啊？”
“老師，就麻煩你一次，只要在鎮上，我都熟悉著呢，你看看班長是家是哪個隊，家長叫什么名字，我去找著問問，如果還是沒啥消息的話，就報警吧。”王德發現在是徹底冷靜下來了，思路也清晰多了。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胡玉婷的班主任也不敢怠慢，一直跟著王德發和馬秀娥。
在這個鎮上，知道大人的名字，找個人還是難不住王德發的。
大半夜找到胡玉婷班長之后，班長說他也不是很清楚胡玉婷到底要干啥，只是在給請假條的時候，還給了他張紙條。
“紙條呢？寫的啥啊？”王德發著急地問。
“你們自己看吧。”班長把紙條遞給王德發。
王德發展開紙條，讀了起來。
“媽，書我不想念了。哪怕是即將畢業，我也堅持不住了，我不像大姐、二姐那樣，學習好，也不像弟弟貴生能受到所有人的關愛。我已經長大了，我自己的路我想自己走著試試。你們別擔心，我能照顧好我自己，等我落定腳了，會給家里寫信。”
皺皺巴巴的紙上，寫著寥寥數語，王德發輕聲讀給馬秀娥聽。
“你有這紙條呢，你咋不早點給我？”班主任指著班長訓斥。
“這么大的事情，你應該第一時間告訴老師的，你還把紙條自己拿著，今天要是想不到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會說這件事了？胡玉婷還有沒有給你說其他的事情啊？”
“沒有，老師，她啥話不說，在本子就安頓了兩件事，一是讓我把請假條給你，二是你們找的時候，就把這張留言條給你們啊。其他的我也是啥都不知道。”
老師和王德發被班長的話說的無言以對。
“你倆也別太著急啊，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玉婷這孩子呢，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一天的時間，足夠她按著自己的計劃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了。這件事情呢，我作為班主任，也有責任，今天咱就先回，大晚上的也確實沒辦法去找，也不好找。明天一早我就把情況上報學校，同時咱們報警，先把人找回來，你倆說咋樣？”
現在還能咋樣啊？這黑燈瞎火的，到哪去找？關鍵是還不知道她去哪的大概方向，也只能聽老師的了。
一晚上馬秀娥沒睡著，王德發就在旁邊一直安慰她。
“誰都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都想不到玉婷能做出這樣的事。她去哪了啊。”馬秀娥一直在重復著這句話，她想不明白，這孩子到底是收了什么刺激，才會選擇離家出走呢。
王德發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默默地陪著，現在還有個問題，白天一天的時間了，玉婷到底去哪了，還真不好找。
出了這么大的事，一宿兩個人都沒合眼。
第二天天還麻麻亮的，馬秀娥就起來收拾東西，一副找不回來胡玉婷誓不罷休的樣子。
“秀娥，你現在也不能著急，咱得好好的商量一下，到底該怎么辦。”
“我能不著急啊，一天一夜啊，在外面吃了沒？凍著沒？活沒活著，我這個當媽的現在都不知道！”馬秀娥哭了。
“是這，咱先去學校，讓學校也發動學校的力量找找可能的線索，等派出所上班了，咱就報案，人失蹤了，派出所要管呢。”
馬秀娥沒回話，使勁的點了點頭，跟著來弟，一起去了學校。
胡玉婷不見了，這事也的確驚動了全校，昨天是班主任招呼著王德發和馬秀娥，今天是校長親自過來和他們商量怎么做。
校長的意思也是報警，一早校長就已經給全校的班主任做了通知，務必詳實、詳盡的在各個班里打聽胡玉婷的消息，哪怕就是一點蛛絲馬跡，或許都有很大的幫助。
上班點的到了之后，是校長用自己的辦公電話，撥通鎮上的派出所，報了警。派出所介入之后，比馬秀娥干著急就有方法的多了。
警察把玉婷留下來的紙條仔細看了看，詢問了班長和平時跟玉婷走的比較近的同學，初步判斷玉婷可能是外出打工去了。
“你們呢，作為家長，也不要太過于的擔心，事情呢，我們也都了解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已經成了既成事實，就做好面對現實的準備，什么樣的可能性都有。”派出所所長的話，就說的非常簡單明了了。
“孩子的情況也已經向上一級機關都報送了，人，肯定是要全力給你們找到的。”
再別無他法了，馬秀娥聽著警察說的話，癱坐在校長辦公室的椅子上站不起來了。警察說的沒錯，馬秀娥和王德發現在確實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等結果。
胡玉婷從到了王德發家，從最初的被排斥，到后來慢慢的融入，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讓她非常的煎熬。可在所有人面前，她永遠是那個什么話都說不了，臉上見了就會笑的姑娘。包括馬秀娥，其實她也不懂自己的女兒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作為一個母親，讓自己的孩子吃飽穿暖就是她的責任，心里怎么想的？她哪知道怎么關注啊。
王來弟和胡玉婷都面臨著人生的選擇，王來弟如果不是假期和她姐姐的交流，估計也早就放棄了。胡玉婷就沒有王來弟那么幸運了，她的壓力，完全來自她自己本身。
看著王成龍，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王來弟學習比她好到哪去了。只有她，高不成低不就，學習不行還不會說話，多年積累的自卑終于讓她在初三即將要畢業的時候，爆發了。
她不想去做艱難的選擇，能一直堅持著上學到初三，完全是為了不讓馬秀娥操心，壓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恰恰就是因為她的懂事，只可惜方法錯了，最終她選擇了逃避。
同學們之間經常在討論各自以后要干什么，大部分的憧憬就是要去大城市，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只是，他們的前提是參加完中考之后。顯然，這種在同學之間傳染的對外面的世界的向往，提前影響了胡玉婷。她知道自己不是快學習的料，與其在學校里混日子，不如早早地去看看外面，她甚至開始后悔，為什么不早點的步入社會，她完全受夠了在一群正常的同學中間，假裝自己也正常的不能再正常，而事實就是，自己就是連個話都不會說的啞巴而已。
胡玉婷要去省城，去省城找個餐館當服務員，她在班里的讀書角上掛著的一張報紙看到了各種招聘信息，給的錢是真多。
胡玉婷對省城的向往，除了外面的世界，還有在大學上學的王成龍。她沒法想象大學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她想去找王成龍，讓她帶著自己在大學的校園里走一走，看一看，權當是她自己也置身其中過吧。
她知道把自己的這些想法告訴馬秀娥和王德發，一定不會同意的，一邊是承受著多難的心理壓力無法繼續忍受，一邊是絕對不可能得到支持的父母，她只能以不告而別的方式選擇離開。
給家里留下的那張紙條，是她好幾天前就已經寫好了，一切都準備好了，路上的錢，是她的壓歲錢和少的可憐的零花錢，剛好湊夠了三百五十塊錢。
一個人，三百五十塊錢，勇敢的胡玉婷出發了。到底該怎樣理解這樣一個孩子的行為？父母、老師，包括兄弟姐妹，都無法理解。只有胡玉婷心里清楚，她做的是自己想做的事情，邁出去第一步的時候，她也開始了和自己命運斗爭的序幕。
馬秀娥已經連續兩天兩夜沒合過眼，兩天的時間人好像老了一歲。每次她要沖出去找胡玉婷的時候，都被我那個大攔下。
“秀娥，你能去哪找啊？警察已經在找人了，我們得相信他們！你這樣的狀態出去，你不覺得自己也很危險嗎？相信我，玉婷肯定沒事。”
被王德發攔下的馬秀娥，又開始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