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鰥寡一見如故
人這一輩子啊，還是多少得有點朋友。不知道在別人眼里，老二周東海和王德發是什么關系，知道實情的人，充其量就認為老二受了王德發的衣缽，所以處處都在替王德發考慮，來還人情。
這十多年來，老二的做事和為人，王德發是很佩服的，重情義、不落井下石、做事有原則。所以兩個人也算是脾性相投，話能說到一起、事能做到一處，可能用“朋友”二字來定義兩個人的關系，還不太夠準確。
在征得王德發的同意之后，老二就開始著手兩個人見面的事情了。他這個遠房親戚姐家，住的確實遠，要不是每年老二都要去給他老舅拜年、過壽，他是不可能去那山旮旯里的，老二特別慶幸自己的母親能嫁到鎮上來，至少交通、環境比山上好多了。
那個年代的女人，嫁人是要看地方的，從一個山旮旯里嫁到另一個山旮旯里，就沒有意義了，至少得往大一點的鎮子、情況好點的往縣城里嫁啊。
這件事王德發答應了之后，老二覺得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成。別以為他沒怎么和王德發交流過，王德發的一些近況，他還是了解的，真正能滿足他的三項鐵律的女人，可以說幾乎沒有。
老二和王德發溝通完之后，當天晚上看了看晚霞，覺得第二天天氣不錯，就把自己的自行車好好保養了一下，準備第二天就去女方家給撮合一下。
去女方家咋說也得帶點東西，好進門。按理說，這東西得王德發準備，畢竟王德發也是第一次碰到這事，沒啥經驗，老二也不計較，第二天一早就在街上的商店里買了一份紅紙包著的點心，出發了。
光蹬自行車，老二就蹬了兩個半小時，才到村子的山腳下，上山至少還得半個多小時。
到了之后，老二沒急著去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姐家，而是先去了他舅家。
他舅舅一看老二，這剛過壽不久才來的，咋著急忙慌的，又來了啊？嚇出了一身冷汗。
“東海，你媽好著呢麼？”老二老舅小心翼翼地問。
老二當然知道他舅舅這么問是什么意思，趕緊笑著說：“老舅，我媽好著咧，我今天來啊，有其他的事情。”
老二的舅舅聽完話，才恢復了正常的狀態。老二把自己過來的目的給舅舅說了一遍，專門強調：“老舅你要不讓我妗妗去給打探一下消息，我直接奔著人家家里去，感覺有些突兀啊。”
“這事嘛，能成，你去的話，確實有些不方便。我給你妗妗說，讓她先去你姐家，給你把這個事說開，你再具體的去聊一聊。”
“行呢，舅，我就是這個意思啊。紅點心我帶了，你讓我妗妗帶上過去。”
不知道為啥，一般的外甥都怕舅舅，老二恰恰相反，跟人不一樣，害怕他妗妗，所有有啥事，都是先告訴舅舅，然后讓舅舅再去安頓。
老二妗妗沒有拒絕，爽快地答應了，她覺得這個事，是個好事，要是能成的話，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老二這個遠房的姐，叫馬秀娥，具體的情況，也就老二知道的那么多，已經徹底和原來男人家斷了聯系了，他舅家的這個村子，是他的娘家，自己帶著一個姑娘先過日子呢，其他的消息，老二沒地方大聽話，說不好聽點，知道了也沒啥用，又不是和他過日。
妗妗去了馬秀娥家，老二跟他老舅坐在屋子里喝著茶、吃著饃饃浪著閑，他舅問：“你給介紹的這個人，就是引薦讓你當會計的那個嗎？”
“就是的，就是他，他女人癌癥，三年前就走，前陣子三年紙也燒了，覺得家里沒個女人不行，才托大家，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前幾天給你過壽，我聽大家說了說我這個馬家姐姐的情況，回去就跟他聊了聊，他說可以呢，我這不就又屁顛屁顛地過來了嘛！”
“哦，是這么個情況啊，家里現在情況樣啊？這牽線搭橋的事，是個好事，但不能把人家坑了啊。”
“舅，這你就放心吧，我們隊這老會計啊，日子過在人前頭著呢，家里條件這幾年好起來了。”
舅舅外甥兩個聊著，等著老二妗妗回來看是個啥情況。
“中午你就在舅家吃飯，我估摸這一會你妗妗就回來，這女人一在一起聊天，就是費時間的很。”
老二妗妗回來的時候，村子里各家各戶的煙囪里已經開始冒煙了。
“聊了，秀娥同意呢。老二，你吃完飯，去一趟你秀娥姐家，啥時間見面或者還有啥要求，你給人家再說一下。”老二妗妗回來說。
“行呢，妗，那我一會再去，今天就想吃妗妗做的洋芋疙瘩！”老二死皮賴臉、笑嘻嘻地說。
“行，你要吃，妗妗給你做！”
打前站的妗妗回來說馬秀娥同意互相了解一下，老二心里一下子就輕松了許多。中午吃完飯，老二就隨著妗妗去了馬秀娥家。
“馬姐，我是周東海。”老二把自己介紹了一下。
“你兩坐，給你們倒些茶去。”馬秀娥很沉穩，沒有那種緊張局促的狀態。
“外甥，你就給你馬姐說說情況，你馬姐的意思，剛才我來的時候都已經說清楚了。”妗妗看情況有點冷場，就主動挑起了個話題。
老二把王德發的情況詳細地給馬秀娥講了一遍，他妗妗也聽的很認真。經老二這么一介紹，馬秀娥心里也多少了解了點王德發。
“他為啥只要帶這女娃的女人啊？”這個要求讓馬秀娥覺得很是好奇。
“這個嘛。”老二一下子還被問懵了。
“主要是因為，他家的兒子吧，小時候因為從炕上摔下來過，腦子給摔著了，要是帶個一般大的男孩子的，他怕兒子會受欺負。咱們就多理解一下他吧，況且，馬姐，你不就是帶著姑娘嘛，所以你倆肯定合適呢。”
“我就是問問，那你看是我過去你家鎮上呢，還是他來啊？”馬秀娥問。
“這個來的時候老王給我說了，說你要是能去一趟的更好，這樣還能看看家里的情況，畢竟，一旦成了的話，你得去我們隊上生活嘛。你要是覺得遠，說好日子，老王說可以過來接你的。”
“不用接，那就我去一樣，他說的對著呢，我去自己看看，后天吧，后天你雙日子，你鎮上有集，我順便也去湊個熱鬧。”
“行呢，馬姐，那就這么說定了，后天我讓老王等你著，你早上出發，大概也就十一點多到了，路上你慢點，注意安全，姑娘能帶上就一起來。”
“行，那就這么說定了。”
老二后來在馬秀娥家又聊了會，起身和妗妗就回了。他給舅舅打完招呼，又是一頓狂蹬，回去了。
王德發知道老二今天去給打聽女人的事情了，雖然沒有表現出有多激動或者期待的情緒，可在忙完自己的活，在家里定定地等著老二回來的消息。
老二累的夠嗆，單程兩個半小時，回來的時候還說，是下坡路，比去的時候人輕松多了。一去一回就將近要五個小時啊，要是年輕點的話，也還能說得過去，跟王德發年級不相上下的老二，差點累個半死。
等到三個娃娃從學校里回來，也不見老二的身影，王德發就去收拾做飯了，估摸這老二是因為太累了，在家躺著歇了吧。
收拾完一家人的晚飯，也沒啥事，娃娃們寫作業，老太太已經瞇著眼睛準備要睡覺了。王德發把自己的煙拿出來，抽了起來。
沒有老二的消息，反倒是件好事，王德發自己從心理上已經做好了接受新女人的準備，已故的李月萍那里，也早已托夢同意這件事情了，最關鍵的孩子這，工作還沒有做通，所以他現在的狀態就是期待中有那么一點緊張、激動中又有一點擔憂。
老二回到家，攤在炕上就小睡了一會，他媳婦叫著吃飯就叫了六遍，他才拖著疲憊的身子，把晚上的飯吃了。
“今天鍋你洗，我一會去趟老會計家去！”老二給自己媳婦說。
“又干啥去啊？少往他們家跑。”
“你一個女人懂什么？別瞎胡說，沒有他，能有你今天享的清福啊？”
老二家一般都是他媳婦做飯，他洗鍋，特殊情況下，還得申請。他想早去早回，今天的碗就申請讓媳婦洗。
“行了，就你啥都懂，早點去早點回來，十點不回來，門我就鎖了。”
“知道了，十點能回來，這會才幾點啊，夠了。”
王德發抽著煙，把三個趴在炕頭上寫作業的娃娃嗆的一直在咳嗽。他準備把第三根煙要點起來的時候，老二在門外大聲喊著開門。
自從李月萍走了以后，王德發家的門，每天吃完晚飯，他就鎖了，晚上也沒啥人來，早鎖早安心。
他立馬掐滅已經點著一半的煙，給老二開門去了。
“晚上的飯吃了吧？老哥。”老二邊進屋邊問。
“吃過了，我又不像你們家，人多活多，吃飯吃的晚。”王德發回答。
進屋坐下之后，王德發給老二遞了一根煙，屋子里從一個人抽煙，變成了兩個人呢，烏煙瘴氣的，三個娃娃受不了，去后面的房子找奶奶去了。
臨走前，王成龍還說：“煙霧繚繞的，煙好抽還是命重要！”
一句把王德發懟的不知道咋回答，看著成龍出門他愣是一個字都沒憋出來。
老二會抽煙，煙癮不大，一個月都想不起抽幾根，剛才王德發給他遞的時候，他同意了，他的目的就是把三個孩子給支開，果不其然，全都去后屋奶奶那里去了。
“老哥，馬秀娥同意了，人我也見了，看著挺干脆利索的，條件符合你提出來的要求，時間我也給你約好了，你不用去，后天鎮上有集，她順便會來跟你建個面，你也理解下，女人嘛，想著親眼看一下，心里才踏實嘛。”老二說。
“后天就來啊，我啥都沒準備啊，是不是有點倉促啊？”
“這有啥倉促的？又不是給你家成龍說婆家，還準備個啥啊，人來是跟你見個面，聊聊，沒啥可準備的，有啥說哈就行，一回生著呢，生著的話，也就沒那么多講究。”老二寬慰王德發。
“帶孩子來嗎？”
“哎呦，這個我還沒問啊，今天我去，還沒見著她家的閨女，帶不帶都沒事，不影響你倆談正事，后天我估摸了下，一早出發，大概也就是十點半左右就能到，你把你那首的洋芋疙瘩給準備上就行，別太刻意就行。”
“行，那我就心里有數了，老二，哥還是得謝謝你啊。”
“謝啥，這是幫你，也是在幫我馬姐嘛，你倆要能搭伙過日子，以后我就得改口叫你姐夫了。行了，姐夫，你忙著，我就先回了，為了早點過來，家里的鍋留給媳婦洗著呢，回去少不了嘮叨。”
在馬秀娥來之前的這兩天，王德發除了正常地里的活之外，就是認真地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番。該收拾的收拾了，該擦的擦的干干凈凈的。
第三天早上，正好是星期三，三個娃娃早早就去上學了，王德發把自己收拾好，就去找老二一起等馬秀娥去了。
馬秀娥很準時，也就是在十點半和十一點之間，老二就發現她騎著三角梁的自行車，后面帶著個女孩，應該是她女人。
一路上三個人寒暄著就去了王德發家。
雖然馬秀娥家離鎮子最多也就三個小時的距離，可十里不同音，聽著她別扭的鄉音，王德發還是挺不自在的，一路上在努力讓自己能適應。
馬秀娥跟著兩個男人走著，四處觀察著，鎮上就是不一樣，比他們村是好多了。
一路跟隨著就來到了王德發家，新門頭、新房子，看著就讓馬秀娥很舒服。
來之前馬秀娥打聽了，王德發家還有個老太太，特意帶了罐頭，去后屋看了老太太。
簡單的動作，讓王德發心里對這個女人有點好感了。
小姑娘跟在馬秀娥身后寸步不離，老太太可能知道這女人是來干啥的，話雖然不多，拉著馬秀娥的手，湊近左看看、右看看，看的馬秀娥都不好意思了。
王德發也覺得尷尬，趕緊就帶著馬秀娥和老二，還有小姑娘回前屋去了。
三個大人、一個孩子，聊的還行。
老二明顯覺得每次談到一些比較私密的事情的時候，他好像就有點礙事，這燈泡他不愿意當。
“王哥，馬姐，你們就先聊著，我家里還有事，就先走了。馬姐，門認下，下次來鎮上就過來坐坐。”老二說。
“行，姐記住了。”
“老二，你留下中午一起吃飯嘛！”王德發挽留著。
“不了，不了，一會娃娃們放學回來我還得回去幫著做飯，你們聊吧，我走了。”
屋子里剩下馬秀娥母女兩和王德發，兩個人聊了很多，把各自想要知道的問題，都開誠布公的攤開了。
“一會娃娃們就放學回來了，你和姑娘呆著，我去做飯。”
“讓娃娃自己待著，我幫你做。”
兩個人經過促膝長談之后，完全沒有陌生感，一切都顯得很自然，這兩個老夫老妻估計還是有戲，但路可不是好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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