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白霧的禮物

　　撕心裂肺的咆哮聲引來了周圍人的關注，猛然間在人群外圍涌現的強大威勢，讓仰望著五九的眾人望向了邊緣。

　　他們已然認不出那個怪物的臉，只是看著那只怪物，一點一點變得高大，撐破了調查軍團的藍色戰服。

　　異變的怪物，皮膚變得漆黑如黑水晶一樣，閃爍著某種光澤。

　　高空中對決的五九與聶重山，也同樣察覺到了不對勁。

　　那股來自同類的氣息，讓聶重山皺起了眉頭。

　　這片演武區域對于聶重山來說，就是最有趣的游樂場，他并不需要另外一只惡墮的介入。

　　五九原本想要殺向那只渾身漆黑、體格巨大如黑色晶石組成的巖石巨人。

　　但聶重山沒有放過五九：

　　“就讓那些垃圾陪它玩吧！谷青玉，我們的游戲還沒有結束！”

　　聶重山的暴風驟雨般的拳頭再次落下。

　　五九的退路被一道道拳勁封鎖。

　　他的速度勉強快過聶重山些許，面對突如其來的連環攻勢，他不得不做出防御！

　　一拳又一拳，聶重山的致命進攻距離五九越來越近。

　　加上一只新的惡墮出現，五九的心已然有些亂。他有一種無法抹除的煩悶感，卻又不知為何而來。

　　就在五九即將被拳風吞噬，在底下的一眾傷殘們準備抵御那只新出現的怪物的時候。

　　場間又有了變數。

　　那只比聶重山更為魁梧的黑色巖石巨人，猛然間一躍而起，它根本不在乎底下的鎮御軍與調查軍，如同一顆炮彈般，沖進了五九與聶重山的對決中。

　　扭曲的空氣變得更加扭曲。

　　每個人的臉上浮現出驚恐與絕望，所有人都看得出，五九已經瀕臨極限。

　　面對惡魔一般的惡墮，他已經是在苦撐，此時再來一只惡墮，局面已然是無解的死局！

　　可接下來發生的畫面，卻讓所有人，連同五九與聶重山都感到驚訝。

　　在五九終于避無可避，即將被聶重山恐怖的拳風席卷的時候，漆黑的身軀終于殺入了戰場。

　　它沒有選擇進攻五九，而是屹然擋在了五九身前，就像是一面…盾！

　　巨木在一道道足以扭曲空間的拳勁下，發出了斷裂的聲響。

　　巨大枝干上的黑色怪物，卻是巋然不動。來自惡魔的霸道一拳，被他正面擋住。

　　而他身后的五九雖然感覺到勁風吹過，卻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聶重山撐開雙翼，漂浮在空中看著那忽然出現的巖石巨人隱約間明白了什么。

　　“有趣起來了。”

　　飛舞在高空中的聶重山開始積蓄力量。面對五九，它沒辦法做到蓄力重擊，只能不斷地使用輕快的連擊來想辦法命中五九。

　　即便如此拳勁強悍的力量也讓五九吃了不少苦頭。

　　但眼下，聶重山開始積聚拳勢。

　　肉眼可見的力量如同旋渦般匯聚在聶重山的右拳。難以想象這一拳揮出會有多大的破壞力！

　　黑色巖石巨人，張開了雙臂竟是將五九徹底的護住。

　　這一幕動作已然讓幾個隊長們有了一種既視感漸漸的人們從怪物撐破的藍色戰衣里回過神來。

　　曹安是十三分隊先鋒組的治療他驚慌四顧，發現根本沒有了劉隊的身影。

　　王勢雖然是七隊先鋒組的成員，卻一直很想成為劉暮那樣的沖鋒在前為隊友承受所有打擊的盾，他此時眼里也帶著難以置信，焦急的想要找到某個身影。

　　龍霄孟淵二人也發現了那個在五九之前抵擋了惡魔最久的家伙…已經消失了。

　　“你到底是…誰？”

　　看著這個無比熟悉的動作五九的聲音有些顫抖，臉上的表情也一下子慌張起來。

　　即便是第一次面對聶重山，被折磨了六天整個人毫無意識，以為自己將會死去的時候…他也不曾有過如此恐慌的表情。

　　不久前，無數負面情緒在劉暮的意識翻滾，直到成為惡墮之后，才漸漸平息。

　　如該隱所言，他有著與五九比肩的資質，即便成為了惡墮，也是智慧種。

　　盡管忽然感覺到整個演武區域都充滿了美味的恐懼，有著強烈的，想要撕碎這些昔日袍澤的沖動。

　　盡管內心的悲傷與怒火無處發泄，只想不斷地戰斗，廝殺。

　　可在看到五九即將落敗的時候，他還是第一時間，壓制了所有的情緒，奮然沖了上去！

　　此時聽到五九的話音，劉暮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照顧好我的部下，五九。真遺憾，不能看到你繼任軍團長的那天了。”

　　聶重山的拳勢終于積蓄完畢，仿佛能夠毀滅世界的拳勁襲來！

　　劉暮如同一道堅不可摧的巨盾，將所有爆炸性的拳勁格擋住。漆黑的的皮膚上，出現了裂痕，卻又很快自我修復。

　　稀有畸變詞條：格擋，盾反；完美畸變詞條，無限格擋，荊棘巨盾。

　　惡墮化后的劉暮，成為了有著最強防御力的怪物。

　　五九就在劉暮的身后，明明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可他就是感覺到…腦海里有什么東西在崩塌，在碎裂。

　　惡墮化之后，劉暮的聲音已經和以往大不相同，但他一開口，話音就在五九的腦海里，撞出無數道重疊的言語。

　　“嗯？你小時候也被搶過營養餐？哈哈哈我也被人搶過，不過這不是我加入調查軍團的原因，我希望將來，我管轄的地方，至少能不再有人吃不起飯。”

　　“聽說了嗎，老團長退休了，秦副團升任團長了！我喜歡他，這家伙和那些王八蛋貴族不一樣。”

　　“哈哈哈，你知道現在大家怎么評價我們嗎？他們管你叫調查軍團之刃，我叫調查軍團之盾！”

　　“媽的，升任隊長是該高興的事情，別擺出一副臭臉啊，這離我們想要實現的目標，更近一步了不是嗎？”

　　“白霧那個小子不錯，要不給我吧？你七隊那么多人才，也該給我十三隊勻一個了啊！”

　　“哪那么快，你當那是破銅爛鐵？就算沒有盾，老子照樣能保護你。”

　　往昔種種一幕幕浮現，五九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悲傷與疲倦，仿佛這個瞬間，連手中的刀都難以握穩。

　　腕表的數值早已經進入了紅色區域，這個高塔最強的戰士，第一次流下眼淚。

　　拳勁消散。

　　區域內，劉暮的兩翼外，所有的可見之物，都在這一拳之下，化作了塵埃。

　　煙塵遮天蔽日，劉暮振聲道：

　　“你不是喜歡戰斗嗎？讓他們回去！老子來陪你戰個痛快！”

　　這句話回蕩在天地間，讓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這只忽然變成了惡墮的存在，正是調查軍團之盾，劉暮。

　　灰燼與塵埃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聽到這句話后，聶重山的表情也與之前和五九對決時完全不同。

　　他的神情很嚴肅。

　　“你的腦海里，應該已經有了一串數字，這意味著你已經無法離開這個區域，而這個地方，除了這些大小不一的植物，什么也沒有。你確定要救他們嗎？也許你將承受數百年甚至更久的孤獨。”

　　聶重山原本就沒有想過殺死這些后輩，谷青玉的表現，讓他驚詫。

　　人類之中，已經有人可以強大到這個地步，他興奮，也欣慰。

　　而對于那個舉著盾牌承受自己進攻的劉暮，聶重山也同樣印象頗深。

　　雖然一口一個垃圾，可聶重山明白——這一代的調查軍團，是比他那一代要更強的。

　　或許這一代的調查軍團，所經歷的也遠沒有他所在的那一代那么黑暗。

　　劉暮能夠在變成惡墮之后，扔然護在隊友身前，讓聶重山回憶起了自己的某個部下，他的塔內生涯，也并全然是腐朽與黑暗。

　　煙塵飄舞，劉暮沒有用言語回應聶重山，但陡然間暴漲的威勢，已經表明了他的決意。

　　“我也很久沒有遇到能夠讓我使出全部力量的對手了。今天可真是收獲了不少驚喜！”

　　海妖之歌再次響起，無盡的塵埃中，這些在戰場上悲痛絕望的人們，終于回憶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但歌聲并沒有在這個時候結束，反而越發的高亢。

　　每個人的記憶都開始發生了變化，只有五九和劉暮，察覺到了聶重山真正的意圖。

　　聶重山厭惡高塔，但并不厭惡真正的戰士。

　　“不要以為這是饋贈，小家伙，這也許是我對你最大的惡意。至少在我看來，高塔是比塔外更為惡心的地方。”

　　海妖之歌恢復了人們對返回輪盤的記憶，卻將五九與惡魔的戰斗，做了些微更改。

　　即將返回高塔的戰士們，會記得五九英勇奮戰，但卻不會驚詫于五九過于強大的實力，在他們記憶里，真正拖住了惡墮的，是同樣惡墮化的劉暮。

　　如此一來，該隱的計劃算是徹底失敗。不過聶重山，本來也沒有與該隱合作的意思。

　　拳風吹盡塵埃，聶重山再次發起攻勢，劉暮的身軀毅然向前，以身為盾，正面抵擋！

　　煙塵滾動中，地面上的聯軍精銳們，只能看到模糊的兩個身影在對攻與碰撞。

　　灰暗的天空里，恐怖的碰撞聲刺激著耳膜，眼前的一切仿佛世界末日。

　　這是一個逃離此處的機會，兩個強大的惡墮打得不可開交，似乎無暇顧及周遭，他們紛紛啟動了返回輪盤。

　　海妖之歌消耗了聶重山大量的精力，但他的拳頭依舊致命。恐怖的氣流如浪潮一般推向五九。

　　五九站在原地，任由氣浪拍打。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只有他始終未曾挪動腳步。

　　直到又過了一陣子，他聽到劉暮響徹在整個叢林里的咆哮，才有些木然啟動了返回輪盤。

　　“回去吧五九！我是不會輕易死掉的，我會在這里等你，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們會再聚，而那個時候，你會比所有惡墮都更強大，也會找到一條…能夠讓我回去的路！”

　　七百年里，已知的歷史中根本沒有人能夠從惡墮變回人類。

　　這個約定，就像是一個赴死的宣言。

　　可五九沒有說話，他只是點了點頭，許下了一生之中最重的承諾。

　　高塔，兩日后。

　　塔外調查軍團十三分隊的隊長，在兩軍演武中犧牲的事情傳遍了高塔。

　　兩軍演武的過程細節，并沒有傳出去，人們只知道區域里出現了一只強大的惡墮。

　　這只惡墮以一己之力，擊潰了兩軍的精銳。

　　就連調查軍團的最強戰力五九違規介入，也并沒有改變戰局。

　　最后是劉暮，為了保護眾人，使用了不該使用的禁忌力量。

　　調查軍團的盾，已經永遠無法回到高塔。

　　統轄兩軍的管理者統治者們，得知了演武區域發生的事情后，很快就感覺到，這一切事情過于巧合。

　　針對兩軍演武危機事件，他們展開了細致調查，想要探究這種種巧合背后，是否藏匿著什么陰謀。

　　而兩軍演武的勝負，雖然管理者層級沒有明確表態，但不管是底層的呼聲，還是是鎮御軍內部，都認為這次演武，調查軍團表現更佳。

　　白霧記得前世的人們，在社交禮儀上，都有送禮物一說，大多是送點水果。

　　高塔沒有水果。

　　白霧只能去撿漏港口，挑些別的。他很少送人禮物，主要是沒有值得去送的人。

　　但這次他要送兩個人禮物，一個是宴玖的，一個是隊長的。

　　隊長的禮物，他已經想好了，但宴玖的禮物，他還在慢慢挑。

　　救出矮嫂這件事，宴玖也有一定功勞，白霧想了想，還是得犒勞犒勞。

　　最后，白霧買了一本畫冊。畫的都是高塔外的有些場景，真假有待驗證。反正宴玖愛看這些東西。

　　禮物挑好后，白霧先前往了調查軍團分部。

　　得知了劉暮的事情，他的內心也泛起了一陣空蕩蕩的感覺。

　　相比其他人，他表現得很平淡。

　　沒有任何溢于言表的悲傷，只是顯得平靜，肅穆，就像是參加某個大人物的葬禮。

　　給到五九的禮物，是白霧從動物園歸來后，就曾經考慮過的。直到矮嫂見到了自己的另一個秘密后，他下定了決心。

　　五九這兩天，依舊忙碌著調查軍團的事情，堆疊在他桌案上的各種檔案，比往常高了不少。

　　白霧直奔主題：

　　“隊長，咱們要不出塔吧？出塔才能變得更強，才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五九的臉上已然沒有了剛回塔時的失魂落魄，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和往常一樣，只是工作上，比以往更加拼命。

　　不待五九回應，白霧說道：

　　“我知道讓惡墮變回人類得辦法。”

　　“你說什么？”五九怔住。

　　白霧認真的又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讓惡墮變回人類的辦法，所以，出塔吧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