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一只雞蛋
老式的下課鈴響起，李山如釋重負般吐了一口氣，宣布下課。
這時他才發現站在窗外的洛修，一路小跑地走出來，“修哥，你什么時候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洛修看他后背都濕了，笑著問：“我都站窗口半天了，你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領哪去了？”
“你說的是趙建業，那小子上課看網絡小說，有點風吹草動馬上就能警醒。”
“你也不差，窗外有什么美女經過，馬上就能判斷她是B還是C。”
“這你就小覷我了，我能準確到B-，B，B+。”
李山看到熟人后，又回復了本性。
他看了一眼跟在洛修身后的李漢強，忍不住調笑，“怎么出門還帶個保鏢，怕有人打劫你嗎？”
“什么保鏢，別看他一身肌肉，都是蛋白粉吃出來的，信不信我跟他單挑，不出三秒鐘就能讓他跪下來……掐我人中，求我不要死。”
“噗…”李漢強不由笑出了聲，但馬上又忍住，恢復他高冷沉著的神態。
“教這一群小屁孩的感覺怎么樣？”洛修問李山。
“難，太難了。”李山嘆氣道，“我本來以為再辛苦也比不上我親自送外賣辛苦，抱著給自己放個假的目的過來支教，沒想到問題那么多。”
“覺得難，是因為你上心了，這兩天我幫你一起照顧他們吧！”
洛修也沒提物資的事情，而是留在學校。
下一節是體育課，李山拿出一個他帶來的皮球，和一群男生玩。
這群孩子全部把鞋脫了，光著腳在泥地里追著球跑。
他們怕把鞋踢壞了，回家要挨打。
洛修拿著相機，拍下了場邊大小不一的鞋子，以及泥地上光著腳追著皮球跑的孩子。
一個班只有十個不到的女生，她們沒有上場踢球，而是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
有位大約七、八歲的小女生看到洛修后，怯生生地走過來，“大哥哥，你也是來當我們老師的嗎？”
洛修微笑地摸了摸她的頭，兩個羊角辮一晃一晃的，很可愛。
“才不是呢，我是來抓小孩的，你怕不怕？”洛修扮出一副兇狠的鬼臉。
“咯咯咯…我不信，大哥哥才不是抓小孩的。”
“看到我身邊這位叔叔沒有，他有個很大的麻袋，從你們頭上一套，就背走了。”
小女孩抬頭看了李漢強一眼，看到那粗壯的手臂，完全符合壞人的特征，不由信了幾分，身體縮到了洛修背后，尋求保護。
這個看臉的世界，讓李漢強很傷心。
“你叫什么名字呀？”洛修問。
“我叫唐佳佳，今年7歲。”
“佳佳你爸爸和媽媽是做什么的呀？”
“爸爸出去打工很久沒有回來了，媽媽也走了。”
她口中的走了，估計就是跟別的男人跑了。
“對不起。”問到她的傷心事，洛修不知道說什么，只好道歉。
“沒關系。”佳佳搖了搖頭，兩根羊角辮一甩一甩的，“我還有爺爺和奶奶，他們對我很好，每天都會煮一個雞蛋給我吃。”
說起雞蛋的時候，她把就要流出嘴角的口水吸了回去。
看來雞蛋對她來說，已經是世上最美味的東西。
這時李山氣喘喘地走回來，坐在洛修身邊。
“咋，這么快就虛了？”洛修笑著問。
“欺負一群小孩子沒意思，讓他們自己踢。”
李山轉頭對洛修說：“你猜這里的校長是哪里人？”
“哪里？”
“羊城人。”
李山剛說完，便看到一名瘦弱的男子走了過來。
“姚校長！”
“姚校長！”
“姚校長！”
顯然那些孩子都很喜歡他，全部都圍了過去。
“李老師，這兩位是？”
洛修主動打招呼說：“姚校長你好，我是李山的同學，剛好經過這里，特意過來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忙的。”
“太感謝各位了，我剛剛讓陳老師多煮了兩個人的飯，中午一起吃？”
“不用了，不用了！”洛修連忙擺手。
“飯都快煮好了，不吃也浪費，這里離鎮上也遠，你們總不能餓著肚子吧？”
“那行，我們就蹭頓飯。”
洛修看著姚校長瘦弱的身軀，忍不住問：“我聽李山說姚校長是羊城人？怎么跑到這里來做校長？”
羊城作為四大一線城市之一，本地土著靠著收租也能過上好日子，竟然跑到這種山村當校長，實在讓人想不到。
“這個說來話長，我剛開始是本著保研的目的，過來支教一個學期。那時候比現在艱苦多了，我每一天幾乎都是咬著牙熬過來的。”
“后來呢？為什么就留下來了？”
“一個學期過后，我終于可以回去了，臨走的那天，看到孩子們拿著禮物，哭著給我送別，那時候心一軟，又留下來多教了一個學期。
后來每次想著，有新的老師過來接替我的工作，我就回大城市。結果一個學期又一個學期，不知不覺就熬到了現在。”
洛修看著他很淡然地說出這一番話，便問：“那你還想過回到羊城嗎？”
“現在都習慣了，留在這里也挺好的，唯一的遺憾就是對不起父母。”
說到了父母，他低下了頭，久久不語。
每一個選擇，總意味著得到一些東西，以及失去一些東西。
他選擇留守在這里，注定得不到父母以及大多數人的理解。
“吃飯了！”
一名女老師走過來喊。
“吃飯吧，吃飯吧！”
姚校長站起來，憨笑著說。
洛修跟著過去，看到所謂的午餐，其實就是一大鍋粥，粥里面飄著一些菜干。
孩子們拿著自己的飯盒，自覺地排起了長隊。
“這里條件不是很好，見笑了。”姚校長有點不好意思。
“我們不挑食，有得吃就很好了。”
洛修領到自己一份粥，喝了一口后發現，煮粥用的米是陳米，喝在口中有一股難以下咽的霉味。
“喝吧，我都習慣了。”李山說完便狼吞虎咽起來。
李漢強也同樣不在意粥里的霉味，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吞。
既然他們都這樣，洛修也不是矯情的人，端起碗喝了起來。
這時佳佳拿著一個雞蛋遞過來：“大哥哥，這是我爺爺煮的雞蛋，給你吃。”
洛修摸了摸她的頭：“哥哥不喜歡吃雞蛋，你自己吃。”
“怎么你們大人都不喜歡吃雞蛋？爺爺奶奶不喜歡吃，姚校長不喜歡吃，李老師也不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