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鱷城往事·五
“所以，這個雷洛在這做的所有事，都只有他的上級能管他，而顯然奈森五號的法務部并不認為這丫在搞什么...壞事？”
說完，羅齊姆想了想，點點頭。
“也是，畢竟他確實管住了這里...嗯，不簡單，不簡單，這個人不簡單，等到了市長官邸，伊斯文，你去想辦法弄一點這丫的個人情報，比如他的出生來歷，還有他娶沒娶媳婦，媳婦是哪家的，都給我搞清楚。”
入口處的車輛雖然很多，不過顯然羅齊姆的車隊最顯眼，畢竟吊著那么些尸體，而且尸體上帶著保護傘公司的標志，一路上引起了周圍車輛的圍觀，靠近城區的人們就不像外面貧窮窟那樣麻木了。
很快，圍觀的人就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但消息顯然是傳播的很快的，一大隊身著白色制服的路政人員還有十幾架摩托車立刻從城里沖了出來。
“讓開讓開讓開！”
他們很快拉起警戒線，為首的領導者帶著諂媚的態度小碎步的跑到金牛越野車旁，隨后踮起腳（金牛挺高的），努力的想要看清車窗后的人，并親切的招呼到。
“是，羅齊姆市長嗎？”
須臾，車窗拉下，他看到了羅齊姆的半張臉，對方甚至都沒看他一眼，而是抬手指了指前面。
“走。”
“是是是，馬上給您開路！”
伴隨著機械警笛聲響起，十一架摩托派出標準的開道護送隊形，包圍著羅齊姆的“專車”開始沿著主干道移動。
進入到鱷城內部，情況就和外面完全不一樣了，有著平臺筆直的硬化路面，甚至還有高架橋和有軌電車，道路兩旁還有簡單的綠化，商鋪與許多娛樂場所的照片即便是在白天也十分閃耀，而這里面的行人雖然不說多么富裕但至少也是穿著得體，其中許多是穿著工人制服，其他的就是各路成群結隊的幫派分子，在各種小路口和巷子邊緣，還有許多花枝招展的年輕女性。
這個地方就比較符合一般下巢和中巢的樣子了，只不過沒那么壓抑，畢竟看得到天空，而且因為靠近沼澤也不缺水，顯得干凈一些。
被摩托包圍的車隊一進入城區，就吸引了許多目光，市民們很快就得知了一位新市長的到來，不過許多人對此卻只是抱有嘲弄和看笑話的心態。
畢竟距離上一任市長慘死，也沒過多少天，這位在很多人眼中已經約等于一具尸體了。
因為大家都知道，鱷城真正的統治者是誰，他不會容忍有人來分享自己的權力。
不過也有一些注視更有深意，因為他們看到了更多細節，比如那些被干掉的保護傘麻匪，要知道過去在鱷城雖然大家都恨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但沒有人真的敢惹他們，至少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挑釁。
敢這么做的，要么就是一個真白癡，要么就是有足夠的底氣和底牌。
但很顯然，精明的總督怎么會派一個真白癡來呢？
那么顯然這個人是有底氣和底牌的。
很多人早就期待著鱷城“變天”的這一刻了，這位新市長的到來毫無疑問釋放了一個信號——
天，可能真要變了！
但羅齊姆沒想那么多，他現在只想盡快看看自己的“府邸，然后好好的歇一歇，再開一個宴會，邀請各路名流胡吃海喝一頓順便摸一摸鱷城的情況。
不過他的一切幻想，都在三十分鐘后破碎了...
“啊？這...”
當從車上下來時，羅齊姆都傻眼了。
佇立在他眼前的是兩棟破敗的9層小樓，長方形的那棟原本白色的墻體已經十分斑駁，連正門的天鷹徽都銹蝕破敗了，小樓底層那些巨大的立柱上可以看到明顯的槍眼和彈痕，臺階破碎，玻璃更是沒有一片是好的，另外一棟圓形的則稍微好一點，但也僅僅只是好一點，羅齊姆看到不斷有造型獨特的幫派分子從里面跑出來，也沒有人驅趕或者阻攔。
早在剛來到這地方時候他就感覺不對勁了，雖然位于兩條主干道的交匯處，但卻異常冷清，而且圍墻都爬滿了植物，大門兩扇只有一扇是完好的，進來后廣場上巨大的噴泉早已干涸，并散發著一股莫名的惡臭很顯然某些人把這當公共廁所了，至于草坪那完全可以稱呼為大草原了，那草長得比多戈都高。
不過大概是知道新市長要來，這地方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教士，有機械神甫，還有各種穿著不合身制服的人，不過唯獨沒有法務部的那位。
羅齊姆轉身看向護送自己的路政官員。
“你們上一任新市長是死了十年嗎？”
“呃...沒有，不到半年。”
“不到半年就成這樣啦？”
“在他來之前就已經...”
“那他沒在這辦過公嗎？”
“沒有...他都是在自己買的豪宅里辦公，不過現在那地方已經成兇宅了...”
“不是，就算是這樣，這可是市長官邸，就...就這樣嗎？這可是帝國的臉面，臉面懂嗎？”
那人一臉苦相的不停點頭，唏噓道。
“是是是，我自然是知道，可...可沒錢能怎么辦呢？”
“錢呢？一個行政機構，連這點錢都沒有？”
“鱷城的政府財政大概在...三百年前就破產了，后面基本都是靠借來維持，沒辦法...收不上稅啊，當地的什一稅額雖然一直都很低，但實在太難征收了，我并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具體情況您或許可以查看歷年來的稅收檔案...”
對方雖然這么說，但羅齊姆多少也猜到了大概是什么個情況。
帝國普遍的稅收制度，多數還是實行包稅制，在內務部制定的什一稅這個大前提下，即每個世界都會制定自己的稅收計劃，確定稅收額度和種類，然后向下攤牌，或者直接競標，價高者得。
包稅人需要向總督預付一定比例的稅額，作為保證金，然后在限定時間內向繳納剩余的稅額，如果不能按時繳納，就要承擔罰款或者失去稅收權的風險，同時包稅人可以自由決定向納稅人征收多少稅款，只要能夠滿足公家的要求，多出來的部分就是他們的利潤，而那些包稅人也可以將稅收權再次轉讓給其他的包稅人，從中獲取差價。
而包稅人一般不會親自去征收稅款，而是委托自己的代理人或者雇傭的雇員去執行稅收任務，這些代理人或者雇員通常是當地的富人或者貴族，甚至幫派，他們熟悉當地的情況，也有一定的權勢和武力，可以更有效地征收稅款，也可以更容易地壓榨納稅人。
但現在恰逢分稅制改革正在推行，這種征收模式很顯然不能用了，但鱷城的特殊情況導致總督一下又無法建立穩固的行政與稅收體系，那么羅齊姆就必須得面臨第一個情況——
他必須得自己想辦法搞錢讓政府運轉起來，再談其他。
念及此處，羅齊姆叉著腰仰頭長出口氣，讓自己盡量別氣死，此時這里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羅齊姆隨即擺了擺手。
伊斯文見狀立刻打開越野車車窗，站在車頂上，然后接過克倫遞來的喇叭，大聲說道：
“委任狀！”
說著他從腰上的卷軸袋里掏出了一個印有天鷹徽的卷軸。
“......茲委任奈森高等學院優秀經濟學博士，農業與城市建設高級研究員，羅齊姆·普萊姆基為奈森五號北-A14行政區之最高行政長官，此狀，奈森五號行星總督維來頓十九世，標準泰拉歷3551974.M41。”
周圍各類大大小小的當地官員和勢力代表紛紛鞠躬，齊聲道：
“歡迎市長！”
砰砰砰砰砰砰！！！！
突然響起的槍聲，令人群開始混亂和尖叫，許多人甚至也拔出了武器。
然而之后他們就發現，開槍的居然是他們的新市長，而他打的，則是那些掛在車后的尸體，或者說現在是尸體，畢竟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活的。
這時伊斯文也開始喊話。
“大家不要怕！這是新市長在槍斃麻匪！為什么要槍斃麻匪！因為他們膽敢打飛艇，劫市長！這是叛逆之罪，槍斃他們就是讓所有人明白，對抗帝國政府之下場！”
說著，他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吼，一邊舉起手。
“市長來了，鱷城就太平了！市長來了，青天就有啦！！！！！！！！！”
此時人群紛紛議論起來。
“剛來就開槍，怕不是一個好相處的。”
“這家伙腦袋大脖子粗，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經濟學博士啊...倒像是個廚子，總督從哪找來的老蔥？”
“那還有一卡車呢，里面是什么？”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掌聲突然響起，隨后羅齊姆轉過身，看到一大群人走過來，他們都穿著武裝夾克和風衣，教材皮靴，頭戴大蓋帽，但沒帶武器只有震擊棍，胸口都別了一個帶有標語的天鷹徽，非常標準的巢都治安官的打扮，看起來有兩三百號人。
為首的是一個大胡子獨眼龍，滿臉橫肉，腰上掛著一根震擊棍，也是他在鼓掌。
“羅齊姆市長好威風，我，一級治安官凱門代表法務部的全體同僚，恭賀市長上任。”
很快，數百名治安官就把出口堵個水泄不通，羅齊姆一看就知道對方來者不善，卻只是微微一笑，說道：
“怎么，雷洛仲裁員那么忙？”
“雷洛警長...正在偵辦一個重要的案件，他讓我代為祝賀，并向市長討個喜。”
“討個喜？”
這位治安官慢悠悠從風衣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冊子，翻開了封面，這時他身邊一位隨從拿出一根豪華的雪茄塞進他嘴里，另一個則點燃打火機。
“我從960年成為治安官開始，到962年就再也沒有領到過一毛錢薪水，每一次都是拖，欠，打白條。”
一邊吞云吐霧，他一邊看著手里的冊子，然后翻過來并舉起，展示給羅齊姆或者說所有人看。
這是他的領薪冊，但上面空有許多章，卻沒有一個數字。
“963年，我大女兒，因為沒有錢治病，我就跪在這個地方，就是現在這個位置，討錢，要錢，但什么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病床上...算了，這種舊事我也不用來叨擾市長您，現在我只想要回我這么多年的欠薪。”
“還有我！”
另一個治安官也舉起自己空無一物的領薪水冊。
“我被欠了整整九年！”
“我被欠了六年！”
“我被欠了十年！”
霎時間，數百個印著天鷹徽的冊子被舉在半空中，好像是一把把爆彈槍指向了羅齊姆。
“懇求市長！補全我們的薪水，讓我們養家糊口！！”
隨后而來的是整齊嘹亮的口號聲，連伊斯文都嚇得縮回了車里，絲西娜則皺起眉，走到羅齊姆身邊低語道：
“那個雷洛給你來下馬威了，他知道你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求他，因為他手上有錢。”
羅齊姆對此只是挑了挑眉頭，隨后抬起頭看向不遠處那高高聳立的法務部大樓。
片刻后，他收回視線，舉起雙手。
“諸位，諸位，聽我說。”
那些治安官聞言，停止了口號，看著羅齊姆。
而這位新市長只是笑著說道：
“我能夠理解，大家為帝國服務，提著腦袋和犯罪分子們戰斗，沒有餓肚子的道理，我這次來，就是來解決問題的！不只是你們！所有曾經被拖欠薪水的政府職員，都會補發薪水！”
“哦？”
凱門笑了笑，用手夾住雪茄，隨后問道：
“那什么時候？市長可否給個準信，不是不相信您，只是因為這種話我們已經聽過太多次了，結果換來的都是一次次推諉和出爾反爾。”
“什么時候？”
羅齊姆轉過身，用手指著破敗的市長大樓。
“把這地方賣掉的時候！”
“啊？”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那位前來迎接和圍觀的人。
“不是，我沒聽清，您說...賣？”
“對啊，整個地方全賣了，包括這里，把市長府邸賣了給大伙發薪水！”
“那...那您準備在哪辦公呢？”
羅齊姆聞言，咧嘴一笑，舉起手。
“我的新辦公地點在那。”
眾人轉過頭，瞬間鴉雀無聲，凱門手中的雪茄都掉落在地上。
因為羅齊姆手指的，正是法務部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