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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二章 先誅內后廓寰宇,高處樓月四目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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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杏界的熱火朝天截然相反。

  圣寰殿此刻只能用“靜”來形容了…不,圣寰殿都沒有了!

  殘破的一派廢墟中,北北、敖生等年輕人,驚駭地望著輪椅上那個挽弓如月尚未放下的人。

  此刻就連桂折圣山的守山人等,都從“局勢大穩”中醒過了神來,個個腦海里只剩一個念頭:

  “不可能!”

  緊接著,是無數疑問:

  “魚老被釘到護山大陣上了?”

  “九祭桂也難逃一劫?”

  更嚴重的是…

  “璇璣殿主,一連幾箭,當場被射死了?!”

  眾人本以為蒼生大帝回來了,圣神殿堂便將迎來的大逆轉的時刻。

  但此情此景,真太難教人置信了!

  所有腦海里的疑問,最后只歸于一個:“蒼生大帝,也是圣奴?”

  天梯之上光影一閃,急急降下一道金袍身影,人尚未落地,當先一聲吼:

  “愛蒼生!”

  一聲既出,輪椅上的愛蒼生淡然放下邪罪弓,卻目不斜視,仿是做了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周邊幾個年輕人,卻怔怔回眸,陡然才被那抹金色刺到了眼。

  審判者!

  天梯之上的審判者,當迎上那一道道目光時,才瞧清了只剩一片狼籍的圣寰殿。

  他知道,自己來晚了。

  可是…

  為什么沒有人阻止愛蒼生?

  審判者滿是審視的目光,率先望向了九祭桂。

  九祭桂化出了靈體,蒼白的臉上只剩一抹苦笑。

  誰能阻止得了愛蒼生?

  祖樹九祭桂是守護、是氣運,它不主戰,主戰叫血樹、劍麻!

  審判者只停頓了一下,轉而望向魚老…

  “噗!”

  魚老一口血噴了出來,渾身龜裂,魔氣四溢,眼睛都在翻白,看上去比九祭桂靈體還不如。

  審判者犀利的目光,頓時柔和了不少。

  見狀,魚老便貼著守山大陣的結界壁,無力地滑了下去,脫離了大眾視野。

  “穩了…”

  沒有人比魚老更懂摸魚。

  低級的摸魚,是在上頭不在時,抓緊各種碎片時間,戰戰兢兢搞自己的事,還生怕被發現。

  高級的摸魚,只需在眾目睽睽之下奉獻一波大的,順勢就可沉底,一年摸一次,一次吃一年。

  這波…

  第一個為道璇璣擋箭!

  第一個叫道璇璣跑!

  第一個指明方向!

  連喊“染茗”這種思路清奇的逃命方式,都給他魚鯤鵬想到了。

  道璇璣跑不跑得了是道璇璣的事情,該盡力的他摸魚…哦不,魚老已經盡力了。

  圣帝道氏,都將承這份情!

  “愛蒼生!”

  審判者微瞇的雙眼,再度落回了身前那個不敬之人的身上,后者甚至沒用正眼看自己,他質喝道:“有人控訴你的罪行,說…”

  “來者何人?”

  審判者被打斷,自己愣住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再看了一眼出聲愛蒼生,最后低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金袍。

  “吾乃天梯之上審判司下金袍審判者,代五大圣帝…”

  “你是圣帝?”

  “呃,非也,我只是代…”

  “你是至高審判者?”

  “呃,也不是,我是…”

  “那見本帝,為何不拜?”

  愛蒼生轉著輪椅回身,眼神卻從審判者身上略過,遠遠眺向了山下,像是無視了空氣。

  他這驚人之語,卻令得全場木然。

  北北等神色惶恐,不知蒼生大帝為何敢出此言。

  那可是金袍審判者,連道殿主都敢訓,璇璣殿主都得好聲好氣跟他們說話。

  蒼生大人都不姓月北華饒道,只姓愛,他怎么敢?

  審判者自己也懵了,似是頭一回見有這么不將他們身上這身金袍當回事者,愣了半晌才勃然大怒:

  “愛蒼生,你怎敢放…”

  邪罪弓一提,拉成滿月,圣力匯聚。

  審判者話音戛然而止,瞳孔都為之一顫。

  “你干什么?!”

  他聲音都要喊破了,藏在金袍下的雙膝開始止不住打顫,色厲內荏喝道:“愛蒼生,誅殺審判者,那是死罪!”

  嘣!!!

  弓震弦驚。

  這熟悉的一聲,直接給遠處護山大陣上快滑到底了的魚老,從水面下震了回來。

  開什么玩笑?

  愛蒼生又殺人了?

  只是去了一趟染茗遺址,殺氣這么重?

  一躍躍上桂折圣山山巔,恰好不遠處飛躍而來兩道風塵仆仆的身影,正是方老和仲老。

  三者交換眼神,各自自以為是地確證了圣寰殿和玉京城舊址都問題不大后,心情都稍稍一松。

  “沒逝就好…”

  中域,死浮屠之城。

  一個又一個死徒去了染茗遺址,又從遺址中被殺回來,把“斬神官”三個字炒得沸沸揚揚。

  這可是近些年為數不多能出城“旅行”還不會死的游戲了。

  圣神殿堂鎮守在這一邊的人,已快要壓不住這些狂徒們造的亂勢。

  什么“蒼生大人已被神亦轟殺,待得神亦歸來之時,便是十字街角統率死浮屠之城,出征圣神殿堂之日”等言論,簡直逆天。

  但是…

  隔了這么久,如果蒼生大人注意到了這里的亂,早該出箭了吧?

  他沒有出箭,是否就代表著,消息有那么一丁點可能性,為真?

  就在不法之論甚囂塵上,此地圣神殿堂分部都籠罩于一片晦暗陰翳之中時…

  九天之上,忽而驚掠而來一道嘶鳴重音:

  當邪罪弓之矢帶著烏光,一箭轟碎死浮屠之城規則之陣,狠狠釘入十字街角時。

  整座城池,瞬時陷入死寂。

  與之相對的,圣神殿堂分部,所有人如飲甘醴,一下又活了過來。

  “蒼生大帝!”

  “是蒼生大帝回來了!”

  “他出手了,這下我看誰還敢造亂?”

  “快快快,蒼生大人的信息情報部已破譯了…神亦還沒歸來,發訊號,發黑色訊號!”

  黑色禮花飛向高空,璀璨后凋零,恰如此刻無數死徒的心死念涼。

  “頭…”

  “我的頭…”

  審判者感覺腦袋炸掉了。

  摸了半天,他終于確定了這是錯覺,原來腦袋還系在自己脖子上。

  活著的感覺,真好!

  審判者微微緩過神來后,發覺怎么周邊人都長高了,連北北都高了不少。

  一愣之后,他才發現是自己不知何時坐到了地上。

  他一撐地,就要站起來。

  結果腳是軟的,嘭一聲又倒下。

  直至此刻,方才畫面重重回溯,他才憶出發生了什么…

  就在剛才!

  愛蒼生一箭,從他耳畔射過,掀開恐怖音爆,嚇得他堂堂審判者軟倒在地了!

  這,絕對是故意的。

  惱羞成怒過后,腳下也有了莫名的力量來源,審判者麻溜一起身,臉色漲紅,再次大喝道:

  “愛蒼生!你怎敢…”

  輪椅上,邪罪弓放下、再起。

  審判者臉上即刻爬出駭然,方才那一瞬被支配的恐懼,尚未完全流出眼底…

  “等…”

  嘣!!!

  圣寰殿遺址,北北、奚等眼皮一跳。

  就連魚老、方老、仲老,都忍不住脖子一緊,往后稍了半步。

  所有人,最后同情地望向了那個又突然眼一翻白,暈倒在輪椅前的金袍人。

  “嘖。”

  青原山,常德鎮。

  小鎮自戰后的一片狼藉,寸草不生。

  不過幾日時間,已看不到一點破損的痕跡,所有的樓屋重新建好,與先前的如出一轍。

  街上人來人往,滿是煙火氣,各家該干嘛干嘛,不受此前事半分影響。

  “張姐,來碗咸豆花。”

  “好嘞!”

  “鐵牛啊,今天打算殺幾頭豬啊,該歇歇歇歇,別累壞了。”

  “唉,刀又鈍了,該給二柱修修了。”

  “李老弟,這花繡的不錯嘛,手工又進步啦?”

  “嗯”

  “死娘炮!今晚老地方見!”

  街道上唯一一家特立獨行的,是戰后連墻都沒了的“曹氏鐵匠鋪”。

  說是鐵匠鋪,這會兒連牌匾都不掛了,只剩一片廢墟。

  自二柱離開后,這家就不再營業了,里頭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過。

  只有當路過的人想要往廢墟堆里摸出些什么好物什來時,才偶有紫電驚芒隱現,嚇人一跳。

  遠空突然一聲炸響,一支邪罪弓之矢,從天釘下,正中曹氏鐵匠鋪廢墟。

  這一刻,整個小鎮靜了半息,但很快…

  張秀花繼續往碗里舀豆花,手上動作沒停,頭扭到了身后去。

  楊鐵牛磨刀霍霍的聲音還在后房傳來,門邊斜著探出了一個腦袋。

  李針娘手在布紗上快速穿行刺繡,嬌艷的花緩緩盛開,眼睛已被那支箭吸引了過去。

  街口小巷處多了扒在墻角的道道黑影。

  各家房屋緊閉的門窗后多了雙雙隱晦的眼睛。

  這個小鎮的好奇心似乎很重,所有人沒有停下各自的動作,卻紛紛聚焦到了鐵匠鋪的位置…

  屏息凝神!

  邪罪弓之矢力度控制得剛剛好。

  它只是響,但落地后,連曹氏鐵匠鋪的一點煙塵都沒有驚起,仿就是隨便射著玩玩。

  小鎮的聚焦沒有停止。

  一息、兩息、三息…

  直至十余息后,鐵匠鋪廢墟之下,才傳出一道昏昏欲睡的惱怒酒嗝聲:

  “在…嗝!”

  “再看,眼珠子都給你們挖了!”

  街巷的身影即刻消失。

  門窗后的眼睛也跟著不見。

  小鎮似乎這才撤銷了全體聚焦。

  張秀花嘭地被門檻絆了一下,腳一踉蹌,一步到胃把豆花喂到顧客肚子里。

  楊鐵牛提著殺豬刀從后房回來,在大肚子上霍霍又磨了兩下,繼續在案板上大剁豬骨。

  李針娘還在小凳子上堅持他那賣不出去的草鞋和刺繡作品,一手持紗,一手繡花,還用腳摳了摳略有些發癢的屁股。

  “嗝”

  廢墟空無一人,又一個酒嗝響起。

  “呃…”

  審判者再次清醒時,臉色直接紅了。

  這一次不用等時間,他快速回憶出來了方才發生的一切。

  自己,又被邪罪弓之矢震暈了!

  “愛…”

  第一個字出,審判者自己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語氣軟了一些:

  “愛蒼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邪罪弓再起。

  這一回,審判者強自提起精神,死死盯著那好像在瞄準自己的箭…

  箭矢穿云。

  審判者身子一抖,剛想說話,邪罪弓上又凝出了一把箭…

  他又一顫。

  還有…

  還來…

  原來,愛蒼生一直在發箭!

  那自己昏迷過去的這段時間,他發了多少箭,都射向了哪里?

  “嘣嘣嘣!”

  直至許久之后,輪椅上的那人動作放緩,且放下邪罪弓之后,許久沒有再提起來時。

  審判者終于敢再次出聲了:“愛蒼生,你…”

  “道穹蒼去了哪里?”

  他再一次遭到了無視。

  九祭桂靈體早早地就凝了回來,對方才中箭之事一字不提,聞聲回道:

  “璇璣說,他大概率在南方…”

  愛蒼生于是看向了南方。

  大道之眼亮出了繁復道紋,眼神愈漸深邃,仿能洞悉天地之間的一切秘密。

  南域罪土,混亂之地!

  愛蒼生看到了許許多多個天機術士的身影,他們在發著傳單,在研究邪門歪道,在自創靈技…

  太多了。

  沒法一一辨認。

  天機術士,怎的忽然多了這么多?

  愛蒼生只能往氣息較高,或者特征明顯的人身上找…

  他又發現,南域有好多個道穹蒼!

  有的身穿看似華貴但很廉價的長袍,有的托著天機司北,有的甚至帶著凡俗皇帝才戴的冠冕…

  就進了一趟染茗遺址,南域好像變了個南域,跟以前大不相同。

  愛蒼生甚至能看到道穹蒼團隊!

  有一個穿紅裙子的道穹蒼,有一個背著刀匣的道穹蒼,還有另一個普普通通的道穹蒼…

  他們三人都頂著笑臉,快樂地圍著中間的兩個木訥道穹蒼轉圈,興致高昂時還能牽起手唱歌。

  愛蒼生只看了一眼,就被那五個道穹蒼笑臉惡心到了,快速挪走了目光。

  他找不到道穹蒼了!

  是了,那家伙既然選擇了跑,便再也不可能輕易露面…

  想到這,愛蒼生便對道璇璣愈發憎惡。

  當時道穹蒼要退任,他花了多大心思,才把人留住?

  這下好了,就進了一趟遺址,道璇璣給了他冠冕堂皇的理由退場,再要找出他來繼位,有如大海撈針!

  不用想,愛蒼生都知道…

  妹妹屬于是被哥哥賣了之后還傻樂呵在幫著數錢,以為賺大了卻渾不自知的那種!

  怒張的箭射不出去,自是憋得一身難受,愛蒼生索性將邪罪弓對準了身前的審判者。

  審判者還在等。

  被無視多次之后,他竟已習慣了。

  待得最后發現,愛蒼生竟已不再瞄準五域世人,而是在瞄準他時…

  審判者猛一抖,驚恐道:“愛愛…蒼生大帝?”

  看了這么多箭,他終于是想起來了,這等坐于圣寰,射遍五域的實力,別人沒有,獨十尊座一檔。

  上一個…不,上三個對十尊座道穹蒼不敬過的審判者,迄今還沒回審判司復命呢!

  估計,尸體都涼了!

  這一次,自己確實是帶著問罪之詔來的,但語氣上,好像確實也是可以不那么拼命的嚯?

  邪罪弓不語,直直盯著頭瞄。

  審判者都快成斗雞眼了,還是沒有等來一句“你有什么事”。

  他最后自己扛不住重壓了,崩潰道:“蒼生大帝,聽說你,射殺了璇璣殿主?”

  “是。”

  審判者下意識一怒。

  就這?

  就這一個字,就沒了?

  還沒等發火,會釘頭的邪罪弓之矢,讓他冷靜了下來。

  是啊,這可是連圣帝道氏傳人都敢射殺的人。

  區區審判者,又算什么呢?

  這么一想,卑躬屈膝好像也有了理由,審判者臉上堆出了幾分笑:“為什么?”

  “本帝行事,須向你解釋?”

  審判者眼睛一瞪,旋即臉色化作柔和,抹了下額上的汗,也將尷尬之色跟著擦去,改口道:

  “敢問蒼生大帝,是什么原因呢?”

  嘣!!!

  邪罪弓之矢陡然射出,審判者嚇得直接倒地,那箭卻在臉前炸開,化作八個大字:

  “蕩掃圣罪,廓清寰宇。”

  愛蒼生放下弓,推著輪椅轉向了玉京城的方向,淡漠道:

  “我不認什么璇璣殿主。”

  “道穹蒼請我來的時候,予我誅邪鎮罪之權,你們都知道。”

  “只要有錯,即便是十人議事團成員,是道穹蒼,是你們審判司…我都敢殺。”

  “道璇璣犯什么罪,你不必明知故問,回去復命的時候,帶給他們一句話。”

  一頓,愛蒼生大道之眼悠悠再轉,視向玉京城舊址的同時,道:

  “我愛蒼生孤家寡人,走的時候,會順手帶走半個寒宮帝境,沒有理由。”

  審判者張了張口,還想問為什么。

  “滾。”

  審判者閉上嘴,大怒不敢出,大氣不敢喘,最后暗自咬牙,連腳都不敢跺一下,灰溜溜滾回到了天梯上。

  圣寰殿四下諸人,包括幾大半圣,望著輪椅上的那道背影,陷入了長久的無言當中。

  這,就解決了?

  魚老艷羨不已。

  幾十年前的愛蒼生這個樣。

  幾十年后的愛蒼生,還是這個樣。

  但不得不說…

  很有用!

  光腳的已經夠可怕了。

  當這個光腳的還有實力,還失去了幾十年來的羈絆束縛,還只會毫無理由地針對寒宮帝境時…

  除了滅他,只能保他。

  明月照高樓,高樓望斯人。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于愛蒼生身上之時,愛蒼生同樣找到了屬于他的最后一個麻煩…

  “受到注視,被動值,1。”

  玉京城舊址。

  徐小受意志從杏界內切換回來,忽而抬眸,望向了桂折圣山之巔的方向,露出一口牙。

  “喲,射完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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