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亞當斯說過，他要給家里安排一下才能離開。
不過當他有了錢，才忽然發現自己只要留點錢，其實什么都不用安排。
之所以安排，是因為窮。
家里太窮了，當年為了他上大學已經掏空了家底，現在還要拖著傷病的身軀去工作，而弟弟還小，他怕沒了他的指點，小威利在外邊會吃虧。
但是現在一切都迎刃而解，只要給家里留點錢，讓弟弟不用去富人區賣東西，父親也不用太過辛勞，換個簡單點的工作，母親也不需要去撿垃圾…
于是當天晚上他就準備出發。
人活著，沒有希望的時候，不但生活就是一潭死水，人的心也是，似乎再也沒又了開懷大笑的日子，同樣成了一潭死水。
亞當斯的腿上因為治療條件不好，至今仍會隱隱作疼，但是這一刻就不同了，似乎那疼痛，根本就是一點點的微不足道的小瑕疵。
出門的時候，他毫不留戀，就像以前他帶著理想去出門一樣。
不過以前他是懵懂的，只知道為了什么破理想，忽略了家里人，現在走的時候，卻是心里很安定。
他推著輪椅慢慢地走在街道上，心中毫無畏懼。
未知并不可怕，可怕的生活過成一潭死水，不到三十歲的人，就已經預見了四十歲的自己，乃至五十歲六十歲的生活。
后邊跟著的光頭很木訥，話很少，只是板著臉，跟著自己。
但是他總能感覺到，這個叫做挎包的光頭，渾身充滿了異樣的力量。
接著就是坐飛機，光頭什么證件都沒有。不過在這里，什么都不是問題，這里的大部分人，只認鈔票。
當亞當斯推著輪椅，走在一個比他所在的城市更破爛的地方的時候，他知道，以后自己就要在這里大展拳腳了。
那位先生給的錢其實不少，不過亞當斯沒打算把錢浪費在不必要的地方。
想打開門路，有兩個方向，一個是自下而上，一個是自上而下。
自上而下是行不通的，既得利益者絕對不會愿意放棄自己的利益，這是他用雙腿換來的教訓。
那么想進入上層人士的視線，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民眾中，有足夠的影響力。
所以亞當斯想的很清楚，他現在只需要一個切入點。
街頭的喧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停了下來。
仔細聽了一陣就知道，這是一個礦業公司要在當地搞開發，征召的民眾卻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這很好！
這片大地上到處都是獅子和鬣狗，而自己現在只是一個流浪的花豹，但是這只花豹，可以隨時給自己披上鬣狗皮，或者是獅子皮，混入到鬣狗和獅子中間去。
下一刻他大聲疾呼起來：“要公平，需要團結，一團散沙的要求沒人會理會，只有團結起來，用同一個聲音去提出要求，才能獲得尊重和公平。”
一遍又不一遍，他推著輪椅在人群中疾呼著。
漸漸的，這個特殊的呼喊著，吸引了人的主意。
“我曾經在飛洲最著名的大學讀過書，我知道這片土地上所有公司的來頭，我知道大家的訴求，我愿意代表大家，給大家爭取想要的公平…”亞當斯對著第一個注意到自己的人說道。
他拍著自己的雙腿，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似的：“我是礦工養大的孩子，我的雙腿，就是我和這些大公司爭斗的證明。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們必須團結，盡可能的團結更多人…”
越來越多的人聽到了他的大聲疾呼，嘶啞的嗓子，看到了他滿頭的汗水，那瘦弱的身軀，以及他臉上那讓人可以相信的堅定。
空洞的語言似乎很無力，但是隨著他的呼喊，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了他的旁邊，聽他說如何去和礦業公司做斗爭。
為了讓更多人相信，他甚至撕開了自己的褲腿，讓人們看到自己殘廢的雙腿…
事情的進展出奇的順利，亞當斯不但省去了找住所的麻煩，連飯也不用操心了。
不過他并沒有沾沾自喜，他在人群中呼喊的時候，那個光頭悄悄走掉了。這不是他現在擔心的主要問題，一路上走來，他已經確定，那個光頭真的只是負責自己來這里的，其他的人家不管。
亞當斯擔心的是，這里經常有類似他上午見到的情況，他周圍的這一群人，要求其實很簡單，只要那些大公司稍微給幾個領頭的一點好處，這些人立刻就會如同被雄獅驅逐的鬣狗四散開來。
他現在要找一個能讓人持續的，堅定的團結在自己身邊的理由。
原本他以為這才是最大的難題，但是很快，他就找到了。
在吃過飯后的閑聊中，他突然聽到有人提到了什么使者。
當問清楚了那個使者的外貌的時候，亞當斯想起來了那個送自己來的光頭。
下一刻，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他說道：“我們想團結，應該有一個統一的章程，我提議，大家應該尋找一個共同點。比如說，我們都希望，自己也能生活在自然使者眷顧的土地上…”
趙起武已經和柳清影已經到了西薩城。
這是一個在外人看來很神秘的地方，山上的宮殿，從遙遠的地方一步一叩趕來的朝拜者，轉經輪的老人，各種歷史古跡。
這里號稱日光之城，所以…老趙一來就先給媳婦準備了一把太陽傘。
不過柳清影不要：“偶爾曬一次，沒事兒的，再說你不是還會那什么嘛，干嘛拿著這個擋著我視線。”
那就不打吧！
“我居然感覺這里挺親切的。”此刻的柳清影一身當地打扮，里面是紅色的內襯，外邊一件白色的袍子。
女性的袍子就不可能太簡單，袍子有一個寬寬的紅色金色組成的花邊，看袍子很素凈，看花邊又很艷麗。
再加上頭上戴了一大堆的珠子，脖子上手腕上也掛了好多串串，一看外觀…就知道絕對不是當地人。
老趙也和她差不多，在這里，戴很多珠串是很正常的。
聽到柳清影的感慨，老趙很理解：“因為你剛從更遠的地方回來，所以到了這里就是家。”
柳清影秒懂：“是哦，離家越遠，家就越大。在鎮上上學咱們覺得村子才是家，到了京城覺得整個省都是家…”
“出去轉一圈，就覺得其實自己的家很大。”老趙接道。
兩人手拉手并肩走在街道上，閑散而適意。
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外地來旅游的游客。
這些人看到倆人都忍不住露出笑意，不是因為別的，是很多來這里的游客也都穿上了當地的傳統服飾。但是這些人走在街頭，彼此一看就清楚的很，都是外地來的，穿什么都不行。
還有個好心的大媽特意隔著街道跑了過來，對柳清影交待：“姑娘，這地方的陽光特別厲害。你看你這皮膚，可真好，就和瓷人似的。可不敢在這里多曬，要注意點，別被曬傷了。”
老趙在旁邊酸溜溜的：“憑啥就沒人和給我提醒一句？”
“要不你把自己變成女人？”柳清影呵呵直笑。“誰讓我天生麗質呢！”
女人就是有優勢，有些長得漂亮的女孩兒，不但男人愛看，連女人都愛看。
這點男人就不同，一般男人看到太漂亮的男人會說他娘，看到太帥氣的又覺得裝…反正自己才是最好的，不洗腳都是有男人味的表現。
老趙有些不忿：“天生麗質最多算一半，還有一半是我的功勞。”
柳清影瞬間臉一紅：“流氓…”
“你想什么呢！”老趙一臉的冤枉。“我說的是我起死回生的功效好不好？你想哪兒去了？”
柳清影瞪大了眼睛：“你確定？”
“那當然。”老趙厚顏無恥的點點頭。“你聽過一首信天游，歌名叫雨不灑花花不紅嗎？”
“沒有啊！”柳清影剛回答完，就覺得這家伙不懷好意。
果然老趙開始哼了起來：“哥是天上一條龍，妹是地上花一蓬，龍不翻身不下雨，雨不灑花花不紅…”
柳清影無語半天：“還說你不是流氓？”
“人家歌詞里這么唱的，又不是我原創的。”老趙說著一抬頭。“到這兒了，要不要進去看看？”
“當然要看。”柳清影帶頭朝上面走去。“不然回頭和人家說來了這里，結果連這座山上的宮殿都沒有看過，那不是白來了嗎？”
“別著急啊，先站這路邊，給你拍個照。”老趙招呼道。“這里太近了，再走遠點，能把你背后的宮殿都拍上去…”
據說連本地人都數不過來，這座宮殿到底有多少間房子。
雖然是旅游季節，但是這年頭，愿意來這里旅游的人，還是少數。
所以走在這樣靜謐的宮殿里，看著記載那千百年來歷史變遷的壁畫，還有那些神話傳說的故事，看著那些色彩鮮艷的唐卡，感受著不同的風土人情，就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
等到天色昏暗，柳清影才反應過來：“哎呀，這都晚上了。”
“吃飯去。”老趙一揮手。
柳清影忍不住嘟了一下嘴，很明顯老趙的這個反應速度，證明他根本不像自己那樣，很認真的去看這些東西。
不過她也不能要求太多，那家伙記憶力太好，看東西只需要一眼，而且平時還有點懶得動腦子，估計就是看，純粹的看，不去想別的什么。
這丫頭其實還有點文青，開始還有點不滿意，后來又一想，這家伙都會飛的，估計很多東西，他都不會感興趣了，現在還能陪著自己，已經算不錯的。
于是立刻開心起來：“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老趙問道。“你吃過火鍋沒有？”
“這里有嗎？”柳清影奇怪道。
“我不知道這里有沒有，但是我知道有個地方肯定有。”老趙很肯定地說道。
所以半個小時后，兩人就坐在了山城一家人聲鼎沸的火鍋店里。
不過來都來了，老趙還發表看法：“你知道嗎？人吃的越慢，吃下的東西就越少。所以吃火鍋，如果不多吃點肉，就容易餓。”
柳清影看著桌子旁的東西有些無語，就倆人，牛羊肉都是雙份，連肉丸子都好幾種。
下一刻她又想到了個問題：“山谷里的金子它們呢？不用管它們？”
兩個人剛回來的時候，老趙就把金子它們送到了山谷里，美其名曰要過二人世界。
老趙才不擔心：“等吃過飯，我帶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這些家伙們在野外沒人看著，那過的才舒服。”
柳清影不擔心金子，又開始想別的：“那什么時候去看那些沙棘？”
“那個也不用管，隔三差五下場雨就行。”老趙說道。“不過，你覺得咱們在這里種點樹怎么樣？”
“沙棘不是樹嗎？”柳清影問道。
“那個不能算。”老趙擺擺手。“我想的是原始森林那種。”
“好啊！”柳清影支持。“反正你能耐大，種樹肯定是好事兒。高原上要能有那么一片森林，對環境應該能有些改善吧！”
“改善不改善的先不說，我準備在這里建一個世外桃源。”老趙躊躇滿志。“在這里那些長不了樹的地方種出一片森林來，會不會很有成就感？”
不等柳清影接話，他繼續想象：“到時候咱們在這里建個小木屋，等畢業了時間多，就到處玩。想來住就住一陣兒…”
柳清影忍不住笑：“你不是打算去火星挖礦嗎？”
“那個還得幾年。”老趙給她夾了一塊肉片。“我也不知道下一個本事會是什么，現在先做能做的。我爸以前還說，覺得我這個本事太大，特別是那個起死回生什么的，逆天改命怎么怎么的，讓我多做點有益的事兒…”
“那行啊，你什么時候開始，咱們倆先去種第一棵樹？”柳清影剛還想到，老趙現在都能來回飛，這是優勢，但是也必然會少了一些樂趣——比如普通人第一次坐飛機就感覺很新奇，但是老趙只嫌慢。
所以老趙愿意做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兒，柳清影肯定要大力支持。
“那一會兒吃飽了咱們研究地圖去，選個合適的地方，就去種樹去。”老趙說著就開始發動起來，大吃特吃。
“不用成立個公司承包土地什么的嗎？”柳清影問道。“不然以后種好了…”
“不用。”老趙在火鍋里扒拉著說道。“我就是想種點樹，種好了都是大家的，誰的都不算。說不定等樹長成咱們都去火星了，還在意這點東西干什么！”
柳清影不樂意：“我哪是在意了，我是怕以后有人打擾，等樹長成了，那就…”
“那咱們都去火星了，誰愛怎么就怎么。”老趙揮揮手。“維護的好了我就來看看，維護的不好我就不管了…”
說著話還不耽誤吃，自己吃還給柳清影盤子里放，沒一會兒柳清影就顧不得考慮以后的問題了，她現在只看著眼前就犯愁：“你吃自己的，別管我了。這一大盤子我能吃得完嗎？”
“多吃點好。”老趙被說也照樣開心。“咱們睡得晚，多吃點才有力氣嘛！”
柳清影面色古怪：“為什么有些話本來是好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就變了味呢？就像人家說的，金子嘴里吐不出來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