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同彭子凌一起來的人,還有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道士。
正是如今道號古木的應笑我。
“雖說讓出中土,將舞臺交給長安和北莽,但既然蘇破成功突破到第十四境,北莽那邊未必能接住,畢竟除了蘇破,長安城還有其他人。”應笑我語氣平和,娓娓道來。
不管長安,還是北莽,如今都聲勢滔天。
因此彭子凌帶著太清宮眾人離開中土后,并不留戀,一路不停,徑自感到西域。
中土,他們短時間內不會再踏足。
將那里的舞臺完全空出來,完全留給長安和北莽,以免對方注意到自己。
按照長安、北莽這段時間以來的行事作風,雙方相遇,必有一斗。
對太清宮來說,姑且先讓對手內部碰撞去吧。
北莽大帝郜世輝,先殺北莽魏皇,再降服中土衍圣府府主孔圣真,如今聲勢,比起長安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應笑我還是更看好長安。
“不管哪家贏,我們想要重返中土,到頭來還是要看自己。”彭子凌言道。
應笑我點點頭:“師尊,星渺云石已經籌備妥當,總量應該夠用。”
彭子凌頷首:“跟這里幾位道友見過面后,為師便閉關祭煉法寶,屆時你自己便宜行事即可。”
“是,師尊。”應笑我點點頭:“師尊預備先去哪家?”
“大悲寺。”彭子凌答道。
應該說這個答案不出應笑我預料。
當初仙跡事變,除了中土群雄出手之外,西域這邊也有頂尖高手參戰。
大悲寺方丈,便是其中之一。
十二閻羅卷土重來,消息傳到西域,西域同樣為之震動。
不說北莽,光是長安城已經讓中土眾人感覺窒息。
他們不得不尋求西域高手的支援了。
“你要見的人,還沒來嗎?”彭子凌問道。
應笑我答道:“弟子打聽過,她應該就在最近,再來西域。”
彭子凌頷首:“如果到了,不妨邀請她來坐坐,有些事情,為師也需要跟她詳談。”
應笑我言道:“弟子正有此意。”
中土,景朝故地,凌陽道仙羅山,乃東疆大河龍門在中土另立分支的山門。
相較于中土在這一帶原本的宗門勢力,來自東疆的大河龍門如今尚顯薄弱。
不過,他們作為東疆西進中土最早的排頭兵,中土本地原生勢力見了,大都禮讓三分。
雖說大家如今都已經臣服于長安城,但短時間內,始終還有親疏之別。
大河龍門行事低調,門風端正。
是以平日里其他人也樂得不與之起沖突。
如今大河龍門在中土漸漸站穩腳跟,已經在當地有了默認俗稱的勢力范圍。
眼下,兩個重量級人物,正在大河龍門中土分舵。
其一便是大河龍門門主,“大河龍王”李杰。
他是東疆最早一批達到九境之上的人,成就武道帝皇之身,不過為人處世仍然低調正派。
另一人,修為實力同年齡輩分都比李杰來得低。
但在大河龍門之外其他人眼中,這個年輕后生的份量,更在李杰之上。
正是身在長安中樞之一天工殿中,平日里執掌天工殿的陳玉。
“師伯,近來星渺云石似乎稀缺許多。”陳玉坐在下首,微微沉吟。
李杰頷首:“不錯,確實有大量星渺云石下落不明,市面上幾乎再見不到。
事后追查,有消息稱,搜集收購的人,同太清宮有關。”
太清宮被“劍魔”蘇破攻破,被迫整派人一起離開中土,傳人幾乎全部在中土消失。
但作為先前的中土道家第一名門圣地,樹大根深,太清宮在中土的潛勢力,始終深厚。
中土的大量星渺云石被搜羅收購一空。
長安城如今尚未掌控整個中土,自然無法阻止此事發生。
“較為耐人尋味的是,相關風聲,我們也是從大宣皇朝那邊聽來。”李杰徐徐說道。
陳玉醉心于自己的愛好,但對其他事情并非一竅不通。
這時聽了李杰所言,他便笑起來:“師伯的意思是,宣皇陛下,有可能被我長安雄威懾服,接下來像朝王上當初那樣投誠?”
李杰言道:“之前同我長安交鋒,大宣皇朝一直沒有參與。
這可能和他們一直以來,警惕西域方向有關,于大宣而言,西域那邊才是世仇。
如今雖有北莽威脅,但我長安鯨吞天下之勢漸漸已成,宣皇陛下有效仿朝之心,便不足為奇。”
仙羅山地處中土東部,正在無敵城范圍內。
是以李杰、陳玉的交談內容,大明宮里張東云聽得一清二楚。
他微微一笑。
李杰所言,倒也不能算錯。
地處中土西部的大宣皇朝上下,最警惕的敵人,確實是西邊,而非東邊。
當年仙跡事變,中土、西域等地高手聯合起來突襲暗算十二閻羅。
寧皇、乾皇、豐皇等人都有參與,但宣皇劉承宇卻沒有到。
不管他當初是否因為忌憚西域方面,所以才不參與,但從結果來說,奠定了他如今歸附長安,不用擔心十二閻羅卷土重來被報復清算。
只不過,獨鎮一方的帝皇自有威嚴自尊在。
即便明知力不如人,但想要他們向人低頭屈服,仍然困難。
若非這份自信與決心,宋鈞、劉承宇、韓風、趙碩等人,也很難走到他們今天這個地步。
似樓寧一般,屬于例外中的例外。
他肯向昔年邪皇低頭,不代表他樂意向其他敵人服輸。
是以宣皇劉承宇同大宣皇朝上下其他人,正處于一個有點擰巴的狀態。
他們又何嘗不想等等看,長安同北莽之間的較量,最后勝者是誰。
某位姓張的城主,對此心知肚明。
不過,他不甚在意。
相較而言,他更在意當初逃走的沈園等人,如今何在。
除此之外,反倒是大河龍門里正在發生的一切,讓張城主張城主更感興趣。
“大宣皇朝如何,還是留待咱們長安城里那位陛下一言而決。”陳玉這時看著李杰說道:“星渺云石這邊,需要師伯您操勞,將市面上剩余的收攏一下。”
李杰頷首:“這個自然。”
陳玉言道:“那弟子先去看看付師弟他們。”
李杰言道:“好,那邊就交給你了。”
陳玉告退出來后,前往仙羅山的山腳下。
在那里,有一片屋舍,人在遠處,就能聽到那片屋舍中,時不時傳來嘈雜聲。
陳玉到了地方,便看見一群大河龍門弟子,并不習武,而是個個擺弄機關機械。
眼見其中一些人已經初有所成,陳玉面上不由自主浮現笑容。
他沒有隱藏自己行跡,當即走上前去。
有人發現他來了,頓時大喜過望,扔下手頭的東西湊過來,向陳玉連連請教。
陳玉自然不藏私,一一解答。
整片工坊,頓時熱鬧起來。
遠在大明宮內的張東云,饒有興趣看著這一幕。
工坊中這群大河龍門弟子,武道修為不見得有多高明。
但兼修墨家之道,卻漸漸都小有所成。
繼續這樣下去,很快他們在墨家道路的修為,便將超出武者道路。
不過,他們仍然是大河龍門的傳人。
墨家修行之道,此前在中土遭受冷遇。
陳玉、馬坤等人沒有氣餒,轉而改變思路方法。
大河龍門,是陳玉第一個試點。
這里本就支持陳玉等天工殿中人行事。
但陳玉并沒有在大河龍門之外另起爐灶。
他自己本就始終以大河龍門傳人自居,其他人只要愿意,當然也可以。
所以這段日子來,由陳玉在凌陽道一帶搜羅尋找適合墨家道路的人才。
然后,將他們一一送入大河龍門。
這些人,拜入大河龍門的門墻之下,學武之余,便也經陳玉傳授墨家修行法門。
在哪方面有才能,哪方面進步快前途遠,隨著時間推移,很快一目了然。
但即便修行墨家法門,他們也仍然是大河龍門弟子。
他們在修行之余的產出,首先服務于大河龍門中土分舵。
反過來,在大河龍門中土分舵的內部,仿佛形成一座小型的天工殿分殿。
只是這些名不副實的分殿,直接受大河龍門管轄,而陳玉同天工殿,除了教學之外,絕不干涉其運作。
隨著時間推移,整個大河龍門上下,漸漸開始習慣自家內部多出這么一個部門,并因為這些弟子的產出,從上到下,整體受益,感受到越來越多的便捷。
隨后,這些大河龍門墨家弟子的產出,甚至開始漸漸向宗門外擴散,影響周邊百姓的生活,并漸漸成為宗門一項對外創收的營生。
陳玉拿自己出身的大河龍門做試點,馬坤則也選擇了熟人。
不過,他沒有選擇同為道家的扶鹿宮,而是去面見昔日陳王,陳孟陽。
在陳孟陽的默許和支持下,馬坤在陳氏家族周圍地界,招收弟子,其中不乏陳家血脈。
不管修行武道還是墨家法門,他們終究還是陳家人,又或者繼續為陳家效命,而非直接統屬于天工殿。
雖然如今還在起步階段,但陳氏家族漸漸開始感覺到這自下而上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