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烏云先生所言,方武神情頓時大變。
對方不僅洞悉他的意圖,更像是連他心中所想每一個念頭每一個細節,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他剛想要開口,卻聽烏云先生繼續說道:“盧蒙,早已落網,同時身首異處。”
方武聞言,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盧蒙,便是曾經松陽書院的院長,同時也是昔日東唐王朝的丞相。
他此前奉唐王之命,前往西周王朝游說。
之后,東唐和松陽書院都很快覆滅,盧蒙便唯有繼續留在西周王朝。
可惜,西周王朝很快也被長安攻破。
盧蒙終究沒能成功脫逃,被長安高手擒拿。
不過,他沒有像方武等人一樣成為囚徒,充當苦力。
第一時間,他就被轉交到了亭山書院院長萬荔手里。
萬荔和亭山書院眾人在長安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不求任何回報。
他們跟陳氏家族一樣,只求一個機會。
報仇的機會。
昔年攻破亭山,逼死李志斌的人當中,始作俑者唐王李玄心,已經伏誅。
親自出手的人,則是松陽書院院長盧蒙,還有教習馮文輝。
萬荔等人攻破松陽書院的同時,也誅除馮文輝。
自那之后,便只剩下盧蒙一人。
在長安攻破西周王朝,并拿下盧蒙后,亭山書院眾人的愿望,終于可以達成。
方武聽說盧蒙死訊之后,呆立半晌,終于回過神來。
他慘笑看著烏云先生:“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那方某不妨明言,你們能壓服其他軟骨頭,卻不可能讓方某就范!”
“嗯,知道了。”
烏云先生并不在意,只淡然應了一聲。
方武還想再說什么,但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繼續發出聲音。
他身體徐徐軟倒,神魂念頭漸漸空洞,直到一片空白,再無所覺。
無聲無息間,這位松陽書院的昔日監院,已經一命嗚呼。
烏云先生平靜轉身,離開這間囚室,前往隔壁。
而在他離開之后,囚室中方武的尸身便消失不見,仿佛煙消云散般不復存在。
黑衣老者不緊不慢,身形出現在另一間囚室里。
這間囚室中,有三個人在。
昔日齊王第二子,高錚。
齊王第五子,高鏗。
齊王第六子,高鈞。
三人都已不復先前傲氣,這時見烏云先生出現,連忙行禮請安:“見過先生。”
“你們三個,想清楚了?”烏云先生漫不經心問道。
高家三兄弟齊聲道:“我等不敢違逆長安,昔日大齊王朝,已是歷史。”
“你們心中有數便好。”
烏云先生隨口說道:“至于高釗同高鐘,他們還要繼續贖罪。”
“我等明白。”
高家三兄弟齊聲答道。
他們當下,是真心希望老三高釗和老四高鐘也能跟他們一起重獲自由。
先前,大家為北齊世子之位,明爭暗斗,爭得頭破血流。
但現在,他們如果想要重新在東疆大地上立足,便需要盡可能團結更多的人。
不過可惜,高釗、高鐘二人還需要先等等。
“先生,我們能否暫時留居長安三重外城以內?”老二高錚這時開口問道。
烏云先生并不介意:“守長安規矩的人,便可以在城中立足。”
高家三兄弟齊聲謝恩,然后跟著烏云先生一道離開囚室。
辭別烏云先生后,三人一起出了天罰殿,接下來果然沒有著急離城,而是謀求在長安城內先有落腳之處。
大明宮里張東云見了,不用特意查探,也能猜到高家兄弟的打算。
無非是想等高釗、高鐘也一起放出來,力量集中起來,然后再重新殺回故齊之地。
還真別說,這也就是老大高鉅死了,否則高家幾兄弟真要是團結一心,在如今長安治下,并非沒有殺出自己一片天地的可能。
即便現在沒有第九境的高鉅,剩下幾人全部團結起來,實力也不可小覷。
其本上除了有九境之上高手主持的勢力外,面對其他名門大派,他們都有些許抗拒之力。
不過,這對于張東云而言,無關緊要。
他不再關注高家兄弟,而是繼續投影烏云先生,步入下一間囚室。
這第八間囚室內,只有一個人。
他見了烏云先生后,連忙迎上來,頭一句話是:“先生,懇請您千萬不要將我交給霧天峰!”
烏云先生平靜打量面前霧天峰叛徒,木宏源。
“念你這些日子以來,還算盡心,老夫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烏云先生言道:“但能否逃過霧天峰追殺,便要看你自己了。”
木宏源面色發苦,可是又無可奈何。
霧天峰人多勢眾,為長安辦起事來,自然也遠勝過他一個人勢單力孤。
更別說,霧天峰掌門林英是最早投效長安城的第九境高手。
門中長老陳星文也是第八境的修為,同樣勝過他木宏源。
他想要跟整個霧天峰競爭,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誠如烏云先生所言,沒有將他直接當獎品賞賜給霧天峰,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謝陛下開恩,謝先生開恩。”木宏源苦澀答道。
烏云先生招招手,對方連忙跟他一起出了囚室。
拜別烏云先生,木宏源離開天罰殿,然后就連忙設法隱藏自身行跡。
與此同時,第九間,也是最后一間囚室內,眼下則有六個人。
五個囚徒。
余下一個卻是如今在長安治下,權位不輕的楚地總管,李穹。
“三叔,大哥,二哥,你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李穹徐徐說道。
在他身旁兩人默不作聲。
一個是昔日李家王室輩分最高的老叔祖李棟。
另一個則是昔日唐王第四子,李宕。
他們同李穹并排而座,一起面對剩下三人。
這三人除了昔日唐王胞弟李玄念,還有探望第二子李宜之外,最后一人,卻是曾經的東唐世子,李宏。
他原本奉唐王李玄心之命,出使北齊王朝。
一方面是希望說服北齊出兵,相助東唐。
另一方面,也算是東唐王室李家,想方設法留下最后一脈血裔。
只是可惜,北齊王朝跟西周王朝一樣,都在東唐覆滅后不到一年以內,便也相繼成為歷史。
結果東唐世子李宏,就和丞相盧蒙落了個相同下場,被長安拿下。
二人都目瞪口呆,看著長安虎踞鯨吞,短短一兩年時間里,已經統一整個東疆。
而他們,也都成了歷史的塵埃。
李宏比盧蒙運氣好的地方在于,他眼下至少還有命在。
不過,昔日王室貴胄,如今淪為階下囚,被迫充當苦力,對包括李宏在內的李家眾人來說,很多時候是比死更可怕的經歷。
不過,李宏仍然拒絕了自己弟弟李穹的提議:“九弟,你降長安,我不怪你,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你也無需再勸我們。”
唐王第四子李宕素來和長兄李宏相交莫逆,這時也忍不住勸說道:“大哥,長安城是遠超我們想象的存在,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敢與之對抗,如果像南陳那邊一樣,父…父親還有其他人都不止于有事。”
“夠了!”
李宏尚未開口,一旁唐王第二子李宜喝道:“你們要向長安卑躬屈膝,是你們的事,少在這里廢話了。”
他看了旁邊的李宏一眼:“我跟你不對付了幾十年,但今天,你我是一路。”
李宏輕輕點頭,看向自己四弟李宕:“四弟無需再勸,我心意已決,你自己多保重。”
李穹注視李宏半晌后,緩緩問道:“大哥是要證明,父親當年立你為世子,是正確的選擇嗎?”
李宏同這個已經讓他感到陌生的九弟對視:
“九弟深藏不露,我此前雖隱約有所察覺,卻也著實不曾想到,你隱藏如此之深。
不過,在大唐之內,仍然是我贏,只是在大堂之外,你贏了,而整個大唐輸了,所以如今你飛黃騰達,我困守牢籠。
這一切都是個人的選擇,我并不會后悔。”
唐王第二子李宜則在旁冷笑:“數典忘祖,你枉為李家子孫!”
李穹面不改色:“既然二位兄長已經做出選擇,我也不好多言,只是三叔…”
他視線看向李玄念。
李玄念則淡然道:“恕我無法向殺了王兄的人低頭。”
聞聽此言,李穹身旁老王爺李棟嘆息一聲。
另一邊的李宕則微微低首,面露愧色。
李穹神情平和,徐徐點頭:“三叔既然下定決心,侄兒不好再勸,還望三叔接下來多多保重身體。”
正在這時,一個黑衣老者,忽然在囚室內現身。
李穹見狀,連忙行禮:“見過烏云先生。”
他身旁李棟與李宕愣了一下后,也同樣趕上前,同烏云先生見禮。
另外一半,李宏、李宜、李玄念三人,則沒有動作,默默看著烏云先生出現。
“你們兩個考慮好了?機會只有一次。”
烏云先生淡然道:“陛下雖然素來寬宏,但從來都不容忍背叛。”
李棟、李宕齊聲道:“我等不敢,只望為長安效力,贖自己以往罪過。”
“很好。”
烏云先生眼角都不掃默不作聲的李宏三人,徑自帶了李穹、李宕、李棟一起離開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