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攤牌
暮色中的泰瑞昂巨樹，遍布著熒黃色的紋路，那是魔力之井自其根須與枝干中噴涌出的魔力潮汐。
無數樹精靈們坐在泰瑞昂巨樹的枝丫上冥想著，她們的翅膀振動頻率很低，散發著相映成輝的淡淡熒光。
一個個小腦袋隨著微風拂來，輕輕搖晃著。
每個月，魔力之井都會大規模噴涌出精純的自然魔力。
這也是先天不足的樹精靈們種族升華的重要儀式。
最開始時，這些由安潔莉娜親手創造的小生命，不僅身體羸弱，智慧也很低下，但現在已經幾乎等同于普通人類了，還能施展一兩手低序列的自然巫術，完全能夠勝任絕大多數日常工作。
安潔莉娜女士坐在最頂端樹屋的陽臺上，聽著拉蓋婭的敘述，神情凝重。
女巫之森“三巨頭”正在就“里昂是否應該參加青草試煉”的議題展開實質性磋商。
拉蓋婭環顧兩人道：“既然都不說話，那就由我先表態吧——我不同意！”
“在媽媽的庇護下，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既然里昂未來按部就班，就有機會突破高序列，何必要冒這樣大的風險？”
她鄭重道：“在我看來，花費十年時間突破到高序列，與花費一百年也沒什么差別。”
安潔莉娜女士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沒錯，青草試煉就連我這種圈外人都有所耳聞，這場試煉的死亡率的確不高，因為會參與進來的獵魔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牌獵魔人，他們經驗豐富，也懂得審時度勢，但這不代表這就不危險。”
“從意大利到北歐，中途可能遇到的惡魔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也不同意。”
李昂突然開口道：“你們就不好奇為何這個世界上的惡魔越來越多，教會明明擁有著很恐怖的力量，卻總是無所作為嗎？”
李昂沉默片刻，道：“實際上，這里已經是深淵了，自從諸神們輸掉了那一場戰爭，迎來了諸神黃昏，人間就已經歸屬于深淵。”
拉蓋婭把手放在了李昂的額頭上，詫異道：“沒發燒啊。”
安潔莉娜蹙起娥眉：“我承認，這個世界或許已經不可抑制地滑向深淵，但要說已經淪為表深淵，未免有些天方夜譚了吧？”
“深淵千奇百怪，有充斥著黑暗，連半點光亮都沒有的永夜深淵；有充斥著狡詐與欺騙，從未有信任可言的恐懼深淵......
但就是沒有一個正常的。
深淵或多或少，都缺少了現世的一些東西，但我們現在的世界，無論如何也跟深淵不沾邊吧？”
李昂搖頭道：“出生在深淵中的惡魔，也不會認為自己缺少了什么，或許我們......或者說絕大多數人已經缺失了一些東西，不然這個世界怎么會變得越來越糟糕？”
他很鄭重道：“現如今的世界，貴族昏昧，教會腐朽，疫病橫行，就算稱之為人間煉獄也沒什么太過分的地方吧？”
安潔莉娜思索片刻，眉宇間籠罩了一層憂慮：“這件事是但丁先生告訴你的？”
“是。”
“假如世界已經淪為深淵，那么教會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昂道：“教會就是得到這座新深淵統治權的深淵大君，潛移默化改造并統治這個世界的工具。”
“但丁先生告訴我，在深淵之中，有一座永晝深淵，那里缺失的是黑暗，而那座深淵的惡魔們，都生有白色的羽翼......”
拉蓋婭不可抑制地驚呼出聲：“天使？”
安潔莉娜女士嘆了一口氣：“我早就猜到教會跟惡魔有聯系，但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教會信仰的就是惡魔。”
拉蓋婭問道：“媽媽，里昂說的都是真的？”
安潔莉娜點了點頭：“這個消息雖然的確令人難以置信，但仔細想想，反而恰巧能將我心中多年的疑惑完美解決，大概率是真的了。”
“那我們該怎么辦？”
李昂道：“我考慮過了，只有兩條路可走，其一，就是盡快強大自身，在惡魔們全面入侵的時候，擁有自保的力量，但這明顯很困難，畢竟，就連強大的諸神都敗給了深淵，僅憑我們，實在是勢單力薄。”
“其二，既然現世已經淪為表深淵，那是否意味著在這之前的表深淵，也是個正常世界？如果深淵是在一步步吞噬著正常世界，壯大自身，那么我們是不是也有可能提前找到下一個正常世界，離開這里前去避難？”
“的確是兩條路，但無論哪條都不好走。”
安潔莉娜女士輕嘆了一口氣，臉上掛起了一絲愁容。
“前者的難度自然不用多說，而后者也絕不會容易到哪去。諸神在空間上的造詣大概率要比我精深，祂們大多都是天生掌握世界部分權柄的神靈，譬如北歐神系，祂們既然掌握著彩虹橋這樣的空間神器，若是真能提前找到新世界，恐怕早就離開了。”
樹屋內，一片哀愁。
安潔莉娜女士強笑道：“好了，也不用太過擔心，北歐諸神們不選擇離開，或許也有其他的原因。”
“畢竟祂們是神靈，所掌握的權柄與這個世界有著極為深刻的聯系，很可能一旦離開這個世界，就會失去神力，被打落凡塵。”
“亦或者祂們認為自己有戰勝惡魔的可能，所以并未選擇逃離，總之，希望還是有的。”
李昂點頭道：“沒錯，就算希望渺茫，無論如何，我們也不可能選擇坐以待斃。”
安潔莉娜道：“我已經停留在高序列第三階段五十年了，突破尚且遙遙無期，完全看不到希望，所以接下來，我會負責借助彩虹橋尋找新世界，而你們的任務就是在短時間內，盡可能地強大起來。”
李昂道：“所以我可以參加青草試煉了？”
安潔莉娜點了點頭：“但你必須攜帶一件感應器，一旦觸發，我會立刻通過彩虹橋的力量將你拉回到身邊。”
“好！”
安潔莉娜女士又看向拉蓋婭道：“接下來，你需要暫且把魔藥學，煉金術等雜七雜八的功課放下了，你必須盡快提升自己的階位，在不可預見的未來，我希望你們都能達到高序列。”
拉蓋婭有些苦惱道：“什么時候開始，高序列這種可望不可即的階位仿佛都已經變成很簡單的事情了。”
對于一名巫師而言，沒有長久積累下來的學識，以及對世界本質的深刻認知，要想突破階位實在是難上加難。
安潔莉娜道：“原本或許很難，但假如里昂所說的都是真的話，那么你便已經接觸到了另外一面世界的本質，你也就有資格省去大部分積累，迅速沖階。”
她輕嘆道：“其實高序列在面對深淵時也很難說就很充足了，無論怎樣看，希望都是很渺茫。”
她站起身，輕輕撫摸著兩個愁容滿面的孩子的腦袋：“但是我們只要去做就夠了，至于結果如何，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就算最后結果很差，我們一家人一起面對，也就沒那么糟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