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攤位,各種棚里,尤懿懿開心的看著熱鬧,有兩名捕快跟在她身旁,吆喝著分開人群。
黃寶儀則安安靜靜跟在陸寧身旁,時刻注意著萬歲爺的一舉一動和周圍的動靜,甚至陸寧剛剛覺得背有些癢,她就已經趕緊伸小手幫陸寧抓癢,陸寧不小心袍袖上碰了一點灰,她立時便會擦拭,前方有個小石子,也趕緊提醒陸寧,稱呼陸寧為“主父”。
陸寧沒怎么著,她卻是忙活出了一身香汗。
陸寧無語,本來也有帶這兩個小丫頭出來玩的意思,但對黃卞卞來說,在如此三教九流的人群中隨伺自己,精神一直高度緊張,又哪里有放松游玩的狀態?
“秩序倒也井然!”陸寧搖著玉骨川扇,笑著環顧四周。
楊雄笑道:“這就不得不說咱們圣天子真是前知八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神人,就說以往汴京人多的地方,那可就經常亂成一鍋粥,前唐時太宗,那是什么樣的帝王?當時規儀是賤避貴,少避老,輕避重,去避來。這十二字規矩,也一直延續下來。”
“可說起來,我現在都糊涂,不知道都該怎么個避法,更莫說汴京之民了,但今上,只短短“右行右避”四個字,便解決多少難題?雖說開始許多庶民不分左右,但只要不是傻子,教教也就會了,今上,真是圣賢降世啊!”
作為老汴京,經歷過數年前汴京漸漸繁華但卻擁堵不堪,夜市經常踐踏的場景,李捕頭深有同感,連連表示贊同,“見微知著,可能廟堂之高,會覺得這是小事,但我們這些差役卻能知道,圣上這四個字,可是令整個汴京城都煥然一新井然有序,想來,天下州府,也同樣如此!圣人之言,真個是來點化凡俗的!”
正走回來的尤懿懿聽得小臉放光,很是驕傲自豪。
黃寶儀榮辱不驚,在她心中,圣天子,本就是神圣之尊。
走在最后的尤三郎,心下也松口氣,心說算你們兩個知機,沒胡說八道。
“前方,就是暢和樓了?!這名字,寓意倒是不錯!”陸寧折扇一收,微笑。
楊雄微微一怔:“文先生,要去暢和樓?”
幾十步外,竹林環伺一座氣派無比的樓宇,竹林四周空地,便是路歧人都沒有一個,在這勾欄瓦肆中,顯得特別安靜清幽。
楊雄自然知道,來此擺攤賣藝的,都會被驅逐。
“早就聽聞這里大名,聽說,萬里之外的絕色胡姬在這里都能買到,是也不是?”陸寧笑著說。
楊雄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事兒,汴京城市井之輩,應該都有傳聞,但畢竟,本朝法度,禁止生口賣賣,他又是差官,更不知道這位貴公子真正身份,一時就難以回答。
“進去轉轉。”陸寧正要邁步,又看向尤三郎,“三郎,你莫碰上熟人。”
尤三郎諂笑,“主父放心,小的來前,都準備好了!”說著話,拿出一方手帕,系在臉上,又咳嗽兩聲,“偶感風寒,莫怪,”
陸寧點點頭,當先而行。
幾個捕快,留在了外面。
暢和樓一樓大堂,金碧輝煌,器皿器具,甚至雕龍畫鳳,使得堂內多了幾分威嚴堂皇。
現今龍紋在民間不算罕見,但皇室有專門的圣龍龍紋,是禁止民間使用的。
“楊捕頭,要去那種比較貧賤的生口市,該如何走?”陸寧問楊雄,來這里,自是要看最底層奴隸被買賣的情形,再定行止。
正迎上來的婢女,耳朵卻尖,聽到陸寧的話,嬌笑道:“公子,你是想多買些做活的奴?那可不是走你進來的正門,要繞出去,走暢和樓的后門。”
陸寧微微頷首:“好。”
領著眾人,剛剛往外走幾步,卻聽二樓階梯處,有嬌滴滴的聲音:“公子留步。”
陸寧轉頭看去,立時微微一呆,從二樓走下來的,是一位艷麗女子,令陸寧微愕的是她的服飾,一襲宮廷束腰紅紗裙,下樓梯時,裙裾下露出誘人的雪足木屐,很有些現代感,她這身裝束,應該是被女學館的教授們服飾影響,但是,卻更為大膽,顯然是個風流女子。
“公子萬福!”美婦來到近前盈盈萬福,又笑孜孜說:“妾姓花,排三,替夫君經營此樓,公子可稱我一聲三娘,冒昧請教,公子貴姓?”她的眼睛,卻不時看向尤懿懿和黃寶儀,美眸放光,好像看到寶一樣。
楊雄冷哼一聲,“花三娘,你就別亂打主意了!文先生可不是你想的那路人。”
“我想的那路人,是哪路人啊?”花三娘咯咯嬌笑,好似才看到楊雄一般,“呦,原來是楊捕頭,這位文先生,是楊捕頭的朋友?”顯然,她完全不在乎楊雄。
楊雄還未說話,陸寧已經笑笑:“算是吧。”
花三娘美眸立時一喜,打量尤懿懿和黃寶儀的目光更熾熱,就好像,這兩個寶貝,已經快變成她的搖錢樹一樣。
逛暢和樓來買便宜奴婢,卻要親力親為,更約了個小小捕頭壯聲色,便是看起來很富貴,但只怕也沒什么根底。
“文先生,要買下等奴,奴也可以和公子在上面談,樓上,正有一次盛會,公子不想瞧瞧熱鬧嗎?”花三娘媚眼如絲,吃吃的笑,甚至借掩口的動作,玉手要來觸碰陸寧胳膊。
“你放規矩些!”尤懿懿氣呼呼的將她擋住。
花三娘瞥向尤懿懿的眼神,立時一寒,銳利如刀,可隨之,咯咯嬌笑,“哎呦,一個小婢女,這般不懂規矩,看來你家先生,定疼你的緊了!”
尤懿懿咬著嘴唇,想反唇相譏,又怕姐夫生氣,哼了聲,沒理她。
“盛會?那就上樓看看。”陸寧笑了笑。
“好,奴家為你頭前帶路。”花三娘喜不自禁,飄然在前領路。
“文先生,這花三娘不是什么好相與,對先生這般,怕是沒安好心。”楊捕頭心中暗急,也顧不得其他了,忙在旁低聲提醒。
花三娘,是那陸老大的續弦夫人,出名的心狠手辣,傳說,陸老大原配,就是她害死的,也正是在她幫助下,陸老大的生口買賣越做越大,漸漸獨霸了汴京生口市,其他生口商,大多要來這暢和樓交易。
“楊捕頭,背后莫談人是非,你今日背后談人是非,他日怕身后被人打了悶棍,那可不美。”走在前面的花三娘,嬌笑著說。
楊雄心下一凜,默然不語。
陸寧微微蹙眉,好似,自己約束的捕快太過了。
來這市城巡游勾欄瓦肆,喊來所謂市城的總捕頭,也是想看一看,捕快在和有錢有勢的階層打交道時,是什么情形。
說起來,這市城總捕頭,按照后世比對,不是這個大區的公安局長,也該是刑警大隊長之類的,就算遇到財雄勢大之輩,至少,對方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但現今看,因為自己的刻意限制,現今捕快,倒和前唐時,充役的底層差役沒什么分別。
捕快,平素打交道,直面庶民,代表著朝廷的臉面和官家在庶民中最直觀的形象,如果約束不好,官家權威也會一點點消逝。
但是,現今捕快,好像也就能震懾庶民,稍微有點權勢的,就如同主子對仆役,這卻是另一個極端了。
看來,吏員也該當更多晉升渠道,比如,這種一城總管捕頭,定為九品官員,令捕頭們,也有個晉升的渠道有個念想,既可以激發他們主觀能動性,也使得其辦案,不再那么畏手畏腳。
何況,從社會架構來說,令任何正當行業的底層,都有熬出頭的機會,對社會的穩定,對人才的攫取,都有極大的好處。
楊雄此刻哪知道,被花三娘威嚇幾句,實則,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不幾日后就要光宗耀祖戴上帽翅,此刻,他卻暗暗著急,這文公子看起來不簡單,但是,又哪里是花三娘這種人的對手,怕不一會兒,就要吃大虧,自己陪著來的,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