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軍抵達富川鎮比原本預估的時間早了十余天,因為眼見和漢國就可能決裂,是以陸寧遣人快馬急報,令神威軍急行軍,從江陵到富川鎮,千余里,僅僅走了十多天。
不過,原本以神威軍的速度,來之能戰,現今卻成了疲乏之師,需要好生修整一番。
神威軍到達富川鎮的時候,馮延魯也前后腳般趕來,使團一行百余人,馮延魯甚至還隨身帶了七八名美姬,都是在廣州興王府任齊國上使時漢國達官貴人們送的,甚至,身邊還多了個幾個胡人奴仆,有阿拉伯人,也有波斯人。
廣州曾經是前唐海上絲綢之路起點,中亞戰亂不斷,阻礙了陸上絲綢之路,隨之海上絲綢之路興起,廣州也開始興盛起來,有大食坊,也就是波斯阿拉伯人聚集區。
傳聞當年黃巢攻破廣州,殺了數萬阿拉伯人,當然,這數字水分實在太大,畢竟黃巢時期,廣州城內人口也就數萬戶十幾萬人。
現今近百年過去,廣州城在南漢皇室經營下,也越發繁榮,整個南漢國,經商氛圍也極為濃郁。
不過如南漢水軍,其實還是和海盜一般,經常出去劫掠商船,這也是陸寧想快些平定南漢的原因之一。
而不管怎么說,廣州、揚州,是現今兩個擁有最多胡人坊也就是胡人定居區的城市。汴京雖然胡人也漸多,但因為定居限制嚴格,比之這兩個老牌海貿城市,還是要差一些。
陸寧本來是寫信告訴馮延魯,從廣州坐海船逃離,到了泉州便平安,卻不想,他大搖大擺帶著百人規模使團,甚至不緊不慢帶上了在廣州劃拉的美姬,就這樣一路北來,暢行無阻,到了富川鎮。
顯然,是走動了關系,有蓋著南漢國主御印的路引,又有各種高官豪紳打招呼,所以,哪怕齊國和漢國已經到了爆發戰爭的邊緣,他卻毫發無損帶著龐大使團,穿州過府,回了齊境。
這馮延魯,也真會做人,到了富川鎮,就將身邊最漂亮的美姬送給了赤虎軍副統領陸牙長。
而這美姬,他卻是碰也沒碰,本就是準備用來送禮物的。
至于總院,身邊美人兒雖然不輕易露面,但偶爾能見到地位最低的內記室,隨便拉出一個,也秒殺他所有美姬了。
是以馮延魯自然不敢班門弄斧。
不過,這一年多時間作為齊國上使在廣州城備受漢國達官貴人尊崇,馮延魯心里是有些飄的。
這不,恭恭敬敬站在下首,但馮延魯不時去偷偷瞥總院身側那雪白衣裙的艷麗女吏,以前,他是斷然不敢如此的。
他心下也在嘆息,這焦氏,可是越來越美了,好似是總院身邊最上不得席面的一位,但饒是如此,也曾經是武漢府第一舞姬,自己的那幾個美姬,氣質就有些土,身材也沒受過良好的訓練,沒焦內記那自幼就明顯專業苦訓的柔軟和誘人曲線。
偷偷瞥著這艷美女吏,倒令馮延魯想起了漢國那同樣可以拋頭露面甚至決策國事的女侍中盧瓊仙,心中就有些熱,只可惜,那樣的絕世佳人,自己沒機會和她春風一度,怕自己的美姬全加起來,也不如她一根腳趾頭有滋味呢。
不過現今看,就這焦內記,就和盧瓊仙不相上下,尤其這身小衣裳,簡直絕了,襯的美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氣息,太美太誘人。
馮延魯正胡思亂想之際,陸寧笑道:“你干脆,做個勸降使,把嶺南各州府都勸降,我看你行,或者,以后你來做嶺南國主。”
看他大搖大擺就這樣穿過漢地回到齊地,陸寧有些哭笑不得。
本來心猿意馬的馮延魯立時嚇得臉煞白,猛地想到了這總院可怕之處,更莫說現今總院的言語之嚇人了。
恐的躬身,馮延魯顫聲道:“總院,莫嚇我,卑職,卑職為總院效力,為圣天子盡忠,份所當為”又哪里再敢偷看焦內記一眼。
陸寧就是有感而發,倒真不是故意嚇他,見他樣子,笑笑說:“好了,你就退下好生休息吧。”
說話間,廳堂外軍卒稟道:“陸副使到!”
從外面走進來的黑黝黝漢子,正是陸牙長,馮延魯正躬身告退,又笑著對陸牙長拱手。
跟在陸牙長身邊的,還有一名嬌滴滴女子,生得甚是嬌美,又很靜。
見到馮延魯,陸牙長立時一瞪眼:“你在此正好,私送婦人去我營帳,你想害死我么?你賄賂同僚,又罔顧軍紀,該當何罪?!”
馮延魯立時目瞪口呆,卻不想,送這蠻漢一位美人,卻被當頭當面訓斥,而且,兩頂大帽子,都罪過不輕。
但這陸統領,雖然是土蠻,但卻是圣天子奴部出身,尋常可得罪不起,他本來專門要巴結下,卻不想,惹了一身騷。
聽陸牙長說“罔顧軍紀”,陸寧咳嗽一聲,說起來,整個禁軍系統的將領,就自己喜歡帶隨軍婢妾,而且,還經常帶一堆,當然,自己一直以來,并不算一線指揮官,更像官統御武部,就算如現今有神武軍統領的名份,但也是該當坐鎮富川鎮,指揮神武軍和赤虎軍協調作戰,更多的,倒像是富川鎮的臨時主官,攜帶家眷上任也沒什么,只是自己,喜歡跑到前線去開戰而已。
“牙子!馮大人和我說了此事,你一直未成親,看這女子尚好,而且,按馮大人說法,還是處,專門為你物色的,底細也可靠,你若喜歡,便準你陣前成親,且許你放假幾日,但三日后,需送她回道州,待征南事定,你們也都該回家休息休息了!你先說說,喜歡不喜歡吧?”見陸牙長越說越怒,都要挽袖子動馮延魯的樣子,陸寧忙喊住他,說到這女子還是處子時,陸寧話到嘴邊收了回來,畢竟婦人還在,雖說作為自己奴部全無顧及,但還是要顧慮這女子的感受,畢竟她還不是自己奴部之人。
赤虎軍的家眷,都已經遷徙到了道州的赤虎寨,距此倒也不遠。
而且,平南后,赤虎軍營及隨軍家眷陸寧還準備南遷,甚至是為了最終完全控制南海貿易線,準備鎮南海某個要害海港城市的。
比如前安南都護府治所現今越北吳氏占據的交州,亦或越南的占城之港、僧伽補羅等港口,這些港口,都可以作為齊國商船南下的重要補給節點。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陸牙長聽陸寧的話一呆,喜歡不喜歡這名女子?這他還真沒想過,突然被那馮延魯送來一名嬌滴滴婦人,滿心憤怒,正帶著來主人前請罪,又哪里有旁的心思?
此時他側眼看去,又忙收回目光,便不說話。
陸寧哈哈大笑,又對馮延魯揮揮手,馮延魯忙不迭躬身告退,就怕被這夾雜不清的莽漢糾纏。
陸寧又對焦彩蓮使個眼色,焦彩蓮會意,也退了下去。
“好,我就準你陣前結親,神威軍也需修整幾日,你這喜事,就算為我征南來個開門紅!大吉大利!”說著,陸寧又哈哈的笑起來,倒真是很開心,卻不想,莫名其妙還能成就部下一樁姻緣。
“謝主人!”陸牙長見也沒外人,雙膝跪倒,稽首,那婦人雖然有些完全搞不清狀態,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依托終身的將領對上官如此恭敬。
但她看起來很聰慧,也跟著陸牙長跪倒。
“你叫什么名字?”陸牙長這才想起問她名字。
美婦呆了呆,畢竟這里還有外人,而且還是男子,雖然是上官。
不過,她也只能羞澀回答:“奴姓陳,名嬌 嬌。”
陸牙長再次稽首:“主人,小奴這就回了,三日后再來接她送去道州。”
陸寧沒太聽明白他的意思,揮揮手,笑道:“去吧,新婚大喜啊!”
陸牙長磕頭起身,準備離開,那陳氏也有樣學樣,磕頭后起身,想跟他走。
陸牙長愕然:“你干甚么?留在此間,好生侍奉主人。”
正端起茶杯想喝口茶,陸寧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陳氏也錯愕無比,怔在當場。
陸寧這才省起,隴如部其實原本社會架構極為原始,大小頭人對其本部女子擁有絕對的享有權,最大的頭人,則對全部女子,擁有絕對的享有權。
成了自己奴部后,自己當然下令廢除陋習,而且說起來,儂巴音本來也沒行使過總頭人的這種特權,畢竟他全仰仗米珠那個母老虎,現今儂巴音也早退位,米珠成了奴部總頭人。
但自己廢除的陋習,最后,卻好似演變成了大皇帝奴部,雖然大小頭人特權全部廢除,但全部女子,大皇帝可隨時歡好,而不管其部女子是人妻還是少女亦或童子。
米珠曾經跟自己說起過這些,被自己訓斥后便嚇得不敢往下說,所以,自己剛剛才想起來。
自己這奴部,原本好像沒什么貞操觀念,女子并不以被頭人看中歡好為恥,最多,是因為和情郎夫婿等等感情深,而情愿不情愿的問題,但就算被迫,也就心中不愉,過幾日,也就釋然,沒那么多愁云慘霧。
現今雖然遷徙入東海后,已經漸漸被中原價值觀同化,但對于自己這個大皇帝、奴部之主,族中男女,視若神明,還是老黃歷,不但男男女女仍覺得大皇帝享用本族女子理所應當,聽米珠說,好像這還會是很榮耀之事。
陸牙長這家伙,現今就是如此了,想來是他覺得妻子美貌,自己會喜歡,所以,妻子該當先侍奉自己,這也會是他極大的榮耀。
“快快帶她去吧,雖然是陣前成親,但婚禮該辦還是辦一下,讓大伙兒都熱鬧熱鬧開心開心。”陸寧揮揮手,心說自己這奴部,骨子里,還是和中原習俗格格不入,可不知道多久,才能真正成為中原之民,怕是要幾代之后了。
陸牙長有些詫異,“主人不喜歡小奴之妻?”畢竟聽大皇帝言語,對自己妻子評價很好,就瞪著陳氏,“你怎么半分禮節都無?”卻是以為陳氏跟個木頭人一樣,就呆在那里,也不言語,大皇帝這才不喜。
是她不懂禮節嗎?陸寧瞠目結舌,也和他說不清楚,無奈道:“你就快領她去吧!對她好點,不然我打你的軍棍!”又道:“陳家娘子,他若對你不好,你就提總院今天的話,和他說什么了!”
“是!”陸牙長聞言卻是有些快活,忙恭恭敬敬躬身,轉頭對陳氏齜牙一笑,顯得這才高興起來:“你不錯,看來主人喜歡你,只是不想現今寵幸你,那以后再說。我們回吧,去行婚禮。”
陳氏早已經泫淚欲滴,這蠻漢軍官,好像是個怪胎,腦子有問題的,幸好這位上官,還挺明事理,而且,蠻漢將他當神明一般,什么都聽他的,想來以后,這蠻漢不敢欺負自己。出廳堂前,陳氏感激的看了陸寧一眼,這才跟在大步走的陸牙長身后,一路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