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虛恨
第二天下午一點過，天空灰蒙蒙的，顯得有些壓抑，感覺要下雨一樣，方寸買了一袋水果、拿了兩盒桃片糕，直奔跛兒李的家。以往方寸找跛兒李掌眼的時候，都不會空手去，只不過昨天來去匆忙，今天給補上。
“咚咚咚！”
“跛兒叔，開門，我來了！”
抬手三聲輕叩，但老式木門還是震的簌簌掉渣。
幾秒鐘之后，就聽到里面傳來跛兒李的聲音：“來咯！你娃還真夠快的，我才把紹午（中午飯）吃過，你就殺起過來了！”
“嘎吱！”
生銹的合頁發出尖銳的聲音，待門開后，方寸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來就來嘛！還帶東西，多不好意思吶！”見到這一幕，跛兒李嘴角歪了歪，笑了出來。
白了跛兒李一眼，方寸趕緊進到房間，來到了跛兒李的書桌前四下張望，那里擺放了放大鏡、小錘子、鑷子等許多小工具，這些都是跛兒李吃飯的家伙。
“跛兒叔，解讀出來了沒有？”方寸臉上浮現著焦急之色的問道。
“嚯喲！早曉得你娃啷著急，我就收你一百塊錢了，我昨晚上幾乎熬了個通宵才搞定，東西放在第一層抽屜里面的，自己拿！”跛兒李一幅不滿的樣子看了看方寸，撓了撓稀疏的地中海式頭發，仿佛在說為了你，我頭發都掉光了。
聽到這話，方寸頓時興奮了起來，趕緊打開第一層抽屜，將里面的絹帛和一張紙條拿了出來。
攤開紙條，與絹帛背部，方寸對照著看了起來。
“其高為虛，其水為恨…”
短短兩三百文字符號，被跛兒李翻譯的極為拗口，方寸讀完后，大致理解了一番，大概意思是說：有一個叫做‘虛恨’的部落，是烏蠻的一支兒，居住在高山之中，天輔三年，虛恨部首領擊破了他們部族，坑殺了三千多名族人，后將精壯男子強行征召，模仿中原，為其修建陵墓。當修建完成的最后一天，虛恨部告訴他們解脫了，他們正興奮時，突然涌入許多手持兵刃的人將他們砍殺殆盡。繪圖人身受重傷，但用智謀逃過了一劫，最終畫下了此圖。
看到最后一句的翻譯時，方寸最為驚駭：我以魂、以子、以女為媒，祈求噬天神，吞噬墓主人靈魂，永世不得入輪回，千年后墓穴被挖開，墓主人的每一只眼睛、每一個肢體、甚至每一根腸子都會被黑狗所吞。
徹底看完后，方寸感覺后背涼颼颼的，但還是忍不住發問：“跛兒叔，這個虛恨首領的墓穴在哪？這個天輔三年是那個朝代的年號？”
隨著跛兒李的一陣解釋，方寸才知道，天輔三年是大理國曾經用過的年號，原來虛恨部是古代大理國所管轄的一個部族，地處巴川地帶，與當時的南宋接壤，關于虛恨部的信息，歷史上少之又少，跛兒李也只能知道這一些。
“跛兒叔，那這個虛恨首領墓穴在哪？”跛兒李的解釋中，并沒有提到地圖所指的墓穴地點，方寸再一次追問。
不過跛兒李卻顯得有些陰沉的說道：“你娃還是悠著點，現在你是獨苗苗，這種被人下了咒怨的墓，最好是不要去，聽別個說的，邪門的很！”
知道對方是為了自己好，但方寸有必須去的理由，不去一趟，他是不會甘心。
再三追問之下，跛兒李才說道：“你曉得黑竹兒溝這個地方不？”
“曉得！在峨子城的山溝溝里面，聽別個說幾年前來了些老美，說那里是漢人百慕大，激動得很，這個事情還上了報紙的嘛。”方寸答道。
“你這張地圖，畫的地方像黑竹兒溝那一帶，據說那里不是啥子好地方，長期有人失蹤，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去，這個墓邪門，這個地方更邪門。”陰沉著臉，跛兒李表情凝重的說出了大致地點，雖然他平時掌眼收錢有點黑，但還是好心的提醒著方寸。
“曉得了！”拿上了絹帛地圖，方寸應了一聲后就離開了跛兒李的家。
回到古宣齋，關上門，將絹帛地圖平鋪在了開眼桌兒上，不一會兒的時間，方寸陷入了沉思。
父親方山是怎么得到這份地圖的？
這到底是不是當年他們那場驚天大淘沙的地圖？
如果要不是那份地圖，為什么藏的那么嚴實？
如果要不是那份地圖，會不會跟當年有所關聯？
此前得到的所有信息，根本沒有說明那場大淘沙的墓穴在哪，是誰的墓，當下得到的虛恨首領墓穴地圖，方寸也只能靠猜想。
關于方寸的疑惑，如今幾乎沒有線索可給他解惑，參與過當年那場淘沙的人要么已經微笑著詭異死亡，要么就是杳無音訊。
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并沒有得出任何結果，方寸大腦有些脹痛起來，抄起喜愛的官窯紫砂壺，狠狠地嘬了兩口老蔭茶，停止了思考。
正當方寸將絹帛地圖收起來時，突然右下角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書寫著‘十二’這樣一個古漢語數字的符號。
“咦？”
方寸疑惑的發出了輕聲，通篇地圖的文字和符號全是古代少數民族語言，這地方怎么會出現一個楷書的數字符號？
而且這個數字符號跛兒李并未做任何翻譯，是他沒能看見？還是忘了翻譯或者根本翻譯不出來？
腦子里面寫滿了疑問，方寸盯著瞧了半天，也沒能看懂，最后只能將地圖折疊起來，放入兜內，他也懶得再跑一趟跛兒李的家。
“是時候了！”
低喃了一句，方寸轉身找了三張信箋紙，將其四個角去掉，做成了缺角柬的樣子。
實際上從昨日方寸找到了虛恨墓穴的地圖時，他就想發缺角柬給楊胖子三人，但由于還未破解地圖的內容，才忍到了現在，如今跛兒李已經翻譯出了內容，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邀請眾人過來商議。
思考了片刻后，方寸從兜里摸出隨身攜帶的一只鋼筆寫了起來。
“逕啟者，蓉城之國，七月初七，仙兒下凡，筑橋兒可迎。今三公淘沙后人得一紙頭，故鑄起大鍋一口，欲一解當年淘沙之秘，筷相九卿楊、陰、賴并肩子。”
不一會兒，一副三公家族才可用的標準缺角柬內容寫了出來。
缺角柬如今除了盜墓三公家族之外，九卿家族也在用，但為了顯示對三公家族的尊敬，所以缺角柬上，也只有三公家族才能點明哪一家所寫，并點出想邀請人的姓，這一點九卿家族可不能逾越。
但無論如何，大家都會遵守規矩，缺角柬不寫名，否則會對別人不吉利。
這一封缺角柬大致意思是：七月初七，蓉城迎仙橋，淘沙匠后人得到一份書畫類的東西，所以才準備領頭，想要解開當年那一場大淘沙的秘密，邀請九卿家族楊家、陰家、賴家的朋友。
紙頭，一般指的是書或畫一類的物件兒，方寸用其代替剛得到的絹帛地圖。
筷相，筷子，一般都是兩根合在一起使用，我為一根，你為一根，有我缺你則無法用，所以筷相指的是相邀的意思。
如法炮制寫完三封書信后，方寸找了三個信封封了起來，填寫好地址等信息后，分別貼上三張七十分的大白鶴郵票。
出了古宣齋，迎仙橋街角處有一綠漆郵筒，方寸順著郵筒的縫隙塞了進去，確認無誤后，轉身離去。
這年頭，座機電話都不普及，聯系外地的人只有兩種常見的方法，要么就找電報廳發個電報，但那玩意兒貴不說，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要么就只能寄信。
所以所幸三人之前走的時候都留下了地址，方寸才能發缺角柬，否則連對方地址都不知道，還談個屁的解謎。
忙活完后，方寸胡亂在迎仙橋附近面攤子吃了一碗面，然后回到了古宣齋閣樓上，一早上的期待，到下午的興奮，精神緊繃了一整天，是該好好睡一覺了。
躺在床上，方寸仍舊在腦海中計劃著等待的日子里該做的準備。
現在離著七月初七還差著大半個月的樣子，他需要在這段時間之內準備好一切下墓的應用之物，例如：洛陽鏟、吊仙繩、手電筒、工兵鏟、防毒面具、黑狗血、雄厲雞、黑驢蹄子等等各種工具。
這些東西，一般都是發缺角柬的人準備，因為對方長途跋涉的過來，不可能帶那么多工具在身上。
洛陽鏟，盜墓行當里面的常用的一種鏟子，鏟夾寬僅兩寸，寬成U字半圓形，形狀類似于當下常見的一種兇器——管兒插，乃是盜墓九卿家族李家李鴨子搗騰出來的，又因為他是‘洛陽’附近的人，所以叫洛陽鏟。
吊仙繩，是棉、麻、棕等東西制成的，與一般繩子不同的是，吊仙繩每隔三寸，便會有一個結頭，這樣的繩子，下墓用到的時候，才不會容易打滑，尤其是在吊人或者吊物件兒的時候。
黑狗血、雄厲雞、黑驢蹄子，可稱得上是盜墓行當的三件寶貝，驅邪克僵無往不利，雖然僵尸誰也沒見著過，但帶著有備無患不是。
黑狗血、黑驢蹄子這些都好找，但雄厲雞這玩意可不常見，它雖然也是家養公雞，但與一般的公雞不同。
有道是雄厲若雷霆，暗指雄厲雞打鳴的聲音如同雷霆一般振聾發聵，附近公雞聽到后，不敢打鳴與之爭雄，這樣的才能稱之為雄厲雞。
腦海中思考的東西差不多了，剛好方寸睡意來襲，一閉眼，不一會兒的時間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