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人生南北多歧路。將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百帶興亡朝復暮，江風吹倒前朝樹。功名富貴無憑據。費盡心情，總把流光誤。濁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謝知何處。

　　這是吳敬梓《儒林外史》中的一句話，許衛東常常掛在嘴邊，在別墅里庭院里，自己哼唱著。

　　他沒有黎援朝的清高，但他的眼光比黎援朝看得更遠一些，心中對一些事物看得更開一些。

　　這一日，許衛東安排了一場飯局，招待黎援朝麾下的親信王曉典，由便宜外甥燕南天作陪。

　　“許總，這要是讓黎總知道了，我再也無法在金融圈子混了。”王曉典有些為難的說道，但臉上卻是一臉的笑意。

　　“怎么，老朋友吃個飯還不行了？哈哈，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外甥，燕南天。”許衛東又介紹道，“南天，這是王曉典，王總。當年在國內…”

　　王曉典連忙打斷道：“許總，當年的糗事就不要再提了。要不是遇到許總幫我弄到美國來，我的人生真是完了。燕南天，我們又不是沒有見過面，真沒有想到你的舅舅是許總。”

　　“王叔，許總是我遠房表舅，但在紐約就是親舅舅。當年，跟著我爺爺生活時，還不知道我在紐約還有個表舅。”燕南天在許衛東提議要約見王曉典的時候，就已經想好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當初，他的爺爺燕宗海還在黎援朝麾下效力時，燕南天就見過王曉典，只不過那個時候，王曉典剛來美國不久，還不是黎援朝的重要親信，燕南天沒有太放在心上。

　　話說回來，燕南天在那個時候，對誰也沒有放在心上，除了他的爺爺燕宗海。即便是黎援朝，燕南天也沒有在意過，因為那個時候的他，一直以為爺爺燕宗海才是真正有能耐的英雄，而其他人只不過如《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里毛遂所言“公等錄錄，所謂因人成事者也。”

　　三個人相互寒暄了半天后，開始進入正題。

　　“王叔，聽說你們對伊麗莎白的一滴血公司很感興趣？”燕南天主動問道，這種話題不可能由許衛東來開頭。

　　“你消息夠靈通的！都是老熟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黎總確實對這個項目感興趣。”王曉典眼睛一亮，馬上明白了許衛東約自己秘密見面的目的。

　　“哈，王叔還是那么豪爽。那我也開門見山了，我對那個項目也感興趣，想和王叔合作一次，然后分一杯羹，怎么樣？”燕南天挑了一下濃眉。

　　王曉典當然不會認為這是燕南天的貿然提議，而是旁邊默不作聲的許衛東的提案，只不過借著燕南天之口說出來罷了。

　　“以紅石資本的實力，完全可以領投這一輪，我們也只是跟投，哪里還有分一杯羹的機會？我們能入圍這一輪的跟投就不錯了。”王曉典沒有正面回答。

　　“怎么，王叔還沒有聽說嗎？”燕南天故作神秘道。

　　“什么？”王曉典被眼前這位濃眉青年笑得有些心虛。

　　“有線報，說是傳媒大亨默多克將領投這一輪融資，他之前投過2500萬美元。據說，這次投資額度將達一億美元。另外，沃爾格林連鎖藥房已經投入1.4億美元，伊麗莎白不缺銀子，肯定不會再稀釋股份，我們想要領投，甚至跟投都不會換來太好的條件。”燕南天石破天驚道出一個秘辛。

　　“這…”王曉典想要問在哪里得到消息，卻想起這是紅石資本的內線，不會告訴自己。

　　王曉典彷徨了良久，留下一句話：“我得先回去稟報黎總，如果征得黎總的同意，我會再跟許總聯系。”

　　許衛東第一次開口討論這個話題，鄭重道：“王總，如果你還未收到這個消息，還是先跟黎總商議一下是否參與這一輪的融資再說吧。我們今天見面之事就先不要跟黎總說起了，省得他疑心。”

　　王曉典自知自己消息滯后，不適合再對這個項目發表態度和立場，臉上堆滿賠笑，慚愧道：“還是許總想得周全，今日之事就當我沒有來過。我得回去做做功課了。”

　　桌前只剩下許衛東和燕南天，一頭銀發的許衛東問道：“你怎么知道默多克要投這個項目？”

　　原來，許衛東也是第一次聽說此事，但剛才他不露聲色讓王曉典以為二人早已知曉此事。

　　燕南天拿出手機，說道：“舅舅，我也剛剛收到這條信息，還沒有來得及求證。剛才只是想激一下王總，以為他能夠下決心跟我們合作呢。”

　　許衛東精神矍鑠，拿出董事長的派頭吩咐道：“那就去求證，我們也要做萬全的準備，即便是跟投也要分得一杯羹。在我退休之前，或許，這就是最后一個大項目了。”

　　燕南天問道：“舅舅，您老說要退休，可是您干了一輩子的投行，擁有紅石資本這么多股份，怎么沒見您登上過福布斯財富排行榜？就連武小暉都上榜了！”

　　許衛東灑脫一笑，望著窗外的天空，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早已將我的資產轉為信托。我可不想像是武小暉那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少資產似得。”

　　無意間，許衛東又給燕南天上了一課。

　　燕南天馬上去調查此事，跟許衛東告辭。

　　回到自己的租住的酒店，他躺在床上，徹底放松了下來。

　　剛才的那條短信，是他安排杜珊用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發給他的，想要在王曉典面前證明真的有“線人”存在，卻沒有想到王曉典根本沒有向自己求證。

　　而傳媒大亨默多克是否真的要領投之事，也只是燕南天胡編亂造出來的，他只在前幾輪里看到了默多克的名字，因為默多克財大氣粗，這才拿默多克來做文章。

　　但是，燕南天卻不知道，他杜撰出來的這條假新聞經過王曉典和許衛東去求證他人的過程里，已經以訛傳訛，變成了言之鑿鑿的真新聞。就連傳媒大亨默多克自己都差點相信了此事，為此，他還專門詢問了集團戰略投資部。

　　集團大佬親自過問此事，投資部立刻開動馬力去研究此事。研究發現，伊麗莎白的“一滴血”公司確實值得繼續投資，因為“沃爾格林連鎖藥房已經投入1.4億美元”這事是真事。

　　在創業投資領域，有一種心態被稱為FoMO，FearofMissingOut，即“害怕錯過”。越是大企業，機會成本越高，一旦錯過一個新興科技，差距將和對手越拉越大。

　　伊麗莎白成功利用了美國第一大連鎖藥店沃爾格林高層的這種心理，暗示如果不盡快投資，她將與第二大連鎖藥店CVS合作。畢竟，能夠隨時隨地為客戶提供全方位身體檢測有著巨大的市場前景。

　　沃爾格林簽下了一億美元的訂單，并貸款4000萬美元，計劃在全國藥店網店鋪增設“一滴血”的小型檢測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