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的內容尚未結束,穩如談山的阿訇就開始渾身顫抖,一只手猛的抬起來,就要去抓雙眼上的紗布,可到了眼前,阿訇又生生的克制住了,旋即深深的嘆了口氣,偏過頭沖著外面喊了一聲:“小謝里夫,你還在嗎?”
“在的,阿訇爺爺!”
聞聽阿訇叫自己,正在外面包著經文仔細研讀的小謝里夫立刻站起身,推開房門,就見本來應該盤腿坐在地毯上的阿訇爺爺此刻已經站起身來,摸索著將收音機關掉,小謝里夫有些詫異,要知道這個時候阿訇爺爺應該在默默的聽廣播,持續大約一個半小時,從他記事兒那天起就是如此,可是今天…
“我親愛的小謝里夫,幫我回家叫上你哥,我要他送我去克什米爾的吉爾穆。”
“克什米爾的吉爾穆?去哪里干嘛?”小謝里夫有些詫異的問。
阿訇回答的簡單而又堅決:“救人!”
就在尚未痊愈的阿訇做出決定的同時,切身感受到地震威力的馬克西姆已經先一步收拾好行囊,只不過這次他沒有率領車隊向南部的安全地區逃避,而是讓車隊向東北部的巴控克什米爾挺進。
他要去震中救援。
說起來其實挺擰巴的,馬克西姆平日了各種荒唐,各種風流但在慈善方面卻是個實打實的熱心腸。
與其他人或是求個名,或是借助慈善減輕減稅,或是利用慈善洗錢不同,馬克西姆是既不圖名又不圖利,完全是發自內心,至于為什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總而言之就是這樣的任性、頑皮!
平日了聽說那里有什么自然災害,馬克西姆都會一擲千金往災區捐款,如今被自己趕上了,自然要去親自上陣,所以馬克西姆根本就不顧助理和一眾手下的勸阻,執意奔赴災區。
相較于阿訇的長途遷徙和馬克西姆的私人車隊,反應最快還要屬巴基斯坦軍方,在吉爾穆地震發生的第一時間,巴軍方便得到了消息,立刻命令把控克什米爾的駐軍前往救援。
然而得到命令的巴控克什米爾駐軍剛剛完成集結準備開赴災區時,一道命令又讓他們的車隊偏離災區,轉而朝著巴基斯坦與新德里兩國的實際控制線增援而去。
于是原本的救災工具變成了槍支彈藥,平和的氛圍立時變得劍拔弩張。
這并不是巴基斯坦軍方故意為之,而是在巴軍方集結部隊準備救災時,新德里在邊境的駐軍以巴軍方無故集結兵力為由開始向實際控制線增兵。
對于積怨已久的雙方來講,理由不理由的就是塊聊勝于無的遮羞布,新德里想干什么,巴基斯坦又怎能不清楚?
不就是趁著巴控克什米爾這邊地震趁機想在實際控制線上撈點兒好處嘛。
這不,新德里剛向克什米爾實際控制線增兵,政府便面便假惺惺向外宣部,新德里已經做好一切準備,救援靠近新德里實際控制線的巴基斯坦受災難民,甚至可以派出救援人員實際參與救援工作。
聽到這個消息巴基斯坦差點兒沒指著新德里鼻子罵臭不要臉,不就是想借著救援,讓集結的軍隊合理合法的越過實際控制線蠶食巴控克什米爾嗎?
別人不知道你新德里的尿性,我們巴基斯坦老鐵還不知道?
果然,很快新德里的口風開始轉變,先是抨擊巴基斯坦軍方置災民的生命財產不顧,軍隊集結起來不去救災反而向雙方實際控制線增兵,這是典型的轉移國內矛盾,并信誓旦旦的奉勸巴基斯坦放下成見,全力救災。
緊接著新德里的媒體、官員、議員一起上陣,在釋放新德里“善意”的同時,對巴基斯坦軍方和現政權展開激烈批評,甚至一些激進的新德里官員更是煽動巴基斯坦人民推翻現政權。
如此一來,原本簡單的地震災害被新德里攪合的是又臭又渾。
巴基斯坦當然要反擊,可惜的是被新德里增兵而被牽制的巴軍方根本無力救災,而其他巴基斯坦其他部門有沒有軍方這么多資源,就算全力運轉成效也不甚顯著。
正因為如此,地震發生后兩天震中地區只能展開少量的自救,第三天才有民間的救援力量抵達,如此效率自然引起災區民眾的不滿,再加上跑過來采訪的外媒記者,滲透過來的新德里煽動者,導致巴基斯坦的輿論反擊顯得十分的蒼白無力。
“不行了,這個死了。”
震后第五天,馬克西姆裹著厚厚的防寒服,用鏟子剛剛挖到一位遇難者的遺體,看著那個不過十幾歲小男孩的尸體,馬克西姆冷漠的說了一句,便拎著鏟子轉身默默離開,等拐過他所乘坐的豪華越野車時,馬克西姆就像丟了魂一樣,將鏟子丟到一旁,自己帶著哭腔頹然的跌坐在地上,旋即哭聲越來越大。
“好了,我的孩子,堅強點兒。”
就在馬克西姆傷心不已之時,一位雙眼蒙著紗布的老者在一位七八歲小男孩的攙扶下,慢慢走到馬克西姆的身旁,用手摸著哭得像個月子里的娃的馬克西姆:“你已經是男子漢了,經文里所說的英雄,怎么哭成這樣?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馬克西姆。”
馬克西姆抹了兩把眼眶的淚水,看著布滿皺紋,面色溫和的阿訇,也覺得這世上或許真如經文上所說,有一種冥冥注定的東西。
不然他和阿訇怎么可能會在地震災區相遇?
正因為如此,從小就受到宗教思想熏陶的馬克西姆更加確信,給他洗禮并為他啟蒙的阿訇就是他命中的領路人,因此對阿訇的話可謂是言聽計從。
于是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強忍著點點頭:“阿訇,您放心,我會成為經文里的英雄,這次是我三歲之后第一次因為傷心而流眼淚。”
“才不是,昨天我看你在帳篷里還偷偷抹眼淚。”馬克西姆話音剛落,扶著阿訇的小謝里夫便將其無情的拆穿。
馬克西姆當即就惱了:“你個熊孩子知道什么?那是烤馬鈴薯時熏的,熏的!”
小謝里夫撇了撇嘴,剛想再說什么,就聽廢墟上突然傳來一個人憤怒的吶喊:“兄弟姐妹們,難道你們還能忍得下去嗎?政權不顧我們死活,軍方只為了自己的利益發動與鄰國的戰爭,為此他們寧肯讓我們餓著肚子,也不要外國援助的食品,我們已經失去了那么多兄弟姐妹,難道還要讓我們一起無聲無息的死去嗎?不能!所以跟我走,去拿面包、水和罐頭,填飽肚子再說!”
話音一落,那些神情麻木的災民們就跟活過來一樣,雙眼都泛著綠光,紛紛起身就準備跟著吶喊之人一同離去。
阿訇臉色巨變,連忙想阻攔,可還沒開口,就聽枯瘦的吉爾穆村村長有氣無力的握住阿訇的手:“阿訇,我的老朋友,我知道你智慧淵博,教義如海,我也堅信經文上的一切,但…請寬恕我們這一次,沒辦法,孩子們實在是太餓了。”
說著村長將身旁孩子的胳膊放到阿訇干枯的手掌中,阿訇摸著那比凳子腿粗不了多少的胳膊,想說的話瞬間便咽了回去,他已經在這里堅持了三天,但教義與經文在厲害也擋不住人類尋求食物果腹的欲望。
于是阿訇松開了手,仰頭向天,長長的悲嘆一聲,村長見狀,拎著孩子低頭朝著人群聚集處走去。
剛才那位吶喊之人見狀嘴角撇了個嘲諷的弧度,正準備招手帶人離去,便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飛機略空的轟鳴,旋即一架機尾涂著大大紅十字的雙發噴氣式飛機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內,與此同時馬克西姆越野車內的已經打開的衛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是中國騰飛救援隊,奉命對震中災區實施救援,請按照我的要求協助我機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