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章:魔女(2)
在商隊抵達卡普的當天發生在聚居點的追捕行動，到了第二天晚上，就已經沒有任何人討論了。
關注這件事的大概只剩下那些追捕下落不明的兩人的士兵了吧，他們還在四處搜捕著馬修和喬治。
至于其他人，包括卡普的本地人和到來的商人們，更關注的則是城堡更換旗幟的事情。每一個人都明白那意味著什么。
“黑色的旗幟，這是不是意味著卡普已經被魔使控制了？”
“我的天…魔使？這種事情在其他地方早就發生過了，沒想到這次輪到我們…”
“那我們應該怎么辦？”
“不需要怎么辦？魔使并不會干預你們的生活，該做什么繼續做什么就行了。”騎著馬的士兵站在路邊對著駐足討論的人咆哮道。
很快，人就都散了。然而，等騎兵走后，討論還在繼續。
“魔使不干預我們的生活，但是白城難道也不干預嗎？很快就會有戰爭的…”
“那我們應該怎么辦？”
“鎖緊門窗，然后多囤點東西。”
“也許我們這次應該多囤點貨。”有參與討論的商人說道：“如果卡普發生戰爭，那么所有卡普的特產都很快會漲價。我們應該趁著這個機會多運些出去。”
果然，焦點很快轉移到了生意上。
“還能運得出去嗎？這里已經被魔使控制了呀。士兵們都投靠了魔使。雖然以前的領主我很不喜歡，但總比魔使強。我們至少知道他會干什么壞事。”
“你沒聽他們說不干預我們的生活嗎？我們的生活就是做生意。這也許是個發財的機會！”
于是，本地售賣特產的商人生意比往常更加興隆了，幾乎所有的貨物都賣斷。
躲在角落里遠遠看著他們的馬修恨恨地唾了一口：“卡普都讓魔使控制了，他們居然還想著做生意？這些家伙，身為流氓我都瞧不起他們！”
“你也承認你是流氓了？”旁邊的喬治面無表情地斜了他一眼。
“我是個正大光明的人，正大光明地承認自己是流氓，有什么問題嗎？”馬修仰起頭，一副“我是流氓我驕傲”的樣子：“流氓也比這些家伙好。”
深深吸了口氣，喬治輕聲說道：“各方的紛爭已經持續幾年了，現在大家都在漸漸變得麻木。也許很快，在他們看來白骨圣光教廷和天堂，或者地獄就沒什么不同了。在戰亂之中，他們不會有什么正邪觀念，畢竟他們只是普通人。當然，我相信只要稍微有點余力，人類還是都愿意站在白骨圣光教廷這邊的，但如果環境惡劣，就別想了。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與惡魔做交易。誰贏他們就幫誰。”
“呵呵，那我們拼了命去做究竟是為了什么？”
喬治側過臉看了馬修一眼，隨口說了一句：“為了榮耀。”
說完，轉身就走了。
馬修揉了揉鼻子，深深吸了口氣，有些無奈。
“所以…之前的領主確實是個混蛋？”
“雖然他給我發了十幾年的俸祿，但得承認，他確實是個混蛋。討厭他的人很多。不，不對，應該說整個領地的人幾乎都討厭他。所以你看到了，不會有人為他的死表示同情的。除了他自己的親屬。不過他的親屬應該都跟著被殺了，不會有什么剩下的。”
“一個被囚禁在監牢里的女孩，把靈魂賣給惡魔，然后出去反手把領主殺了嗎…”
“是的，大概就是這么回事。其實之前有段時間已經要發生暴動了，就在大雪前。那家伙假借支援北地戰事的名義加了稅，很多人已經在商量著怎么聯合推翻他了。就缺一個真正有勇氣的人站出來。誰也沒想到，惡魔站了出來。”
艾爾文歪歪斜斜地靠著墻壁，與隔著墻一起被關押的前獄卒悄悄地聊著。
陽光照在他的大腿上，一道道的鞭痕觸目驚心。
“所以，白骨圣光教廷在這里是不受歡迎的對嗎？”
“白骨圣光教廷？為什么會忽然扯到這個？”
“難道不是嗎？領主就是用白骨圣光教廷的名義收的稅。而且他效忠于依琳小姐，依琳小姐又是站在白骨圣光教廷那一方的。”
“呵呵…如果你要說不受歡迎也對。不過，白骨圣光教廷跟我們本來就沒什么關系。太遙遠了，他們甚至沒有派過任何人過來。也許你是第一個。誰會去在乎一個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的…機構呢？惡魔也好，天使也好，白骨圣光教廷也好，大家只是不想多交稅而已。當然，如果現在讓我選的話，我肯定還是覺得原本的領主好了。至少他不會把我關在這里。如果讓朵芙娜來選的話，她肯定會覺得惡魔好。因為惡魔能把她從這里送出去。”
不知道為什么，聽著這段話，艾爾文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這是一個不講信仰的地方。但獄卒的說法，確實讓人無法辯駁。如果追隨白骨圣光教廷會將自己帶向深淵，又為什么要信奉白骨圣光教廷呢？
拋開大局，對于個人來說一切就是這么的現實。對于獄卒來說是，對于朵芙娜來說是，對于自己當初的那些伙伴，拒絕加入銀月騎士團第五分隊的伙伴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如果大局無法顧全個人，或者說無法顧全絕大多數的個人，那么所謂的大局，也顧全不了它自己。就好像這里發生的事情一樣。當現實擺在眼前的時候，人們并不介意與黑暗合作。
這就是一筆爛賬。
稍稍沉默了一下，獄卒忽然問道：“如果過段時間，你們的人殺過來了，重新奪回了卡普。你們會再派一個像之前領主那樣的家伙來統領這里嗎？”
“我不知道。”艾爾文搖了搖頭，答道：“如果是我來決定的話，肯定不會。但這件事不歸我決定。我的任務只是查明這里發生的事情。”
“你已經查明了。”
“是的，但我回不去了。”
“會有人來救你嗎？”
“也許吧，可能會有。”
“救你的時候，能不能讓他們順便救救我？”
“如果方便的話，肯定會的。”
“謝謝。”
“不用謝。”
側過臉，艾爾文靜靜地望著窗。
從這個半地下室的監牢里唯一的窗戶可以望見窗外蔚藍的天空。當然，還有往來不斷的腳，當中大部分是穿著金屬護腿的，這說明來回走動的大多數都是士兵。
“你不是說三天時間就可以找到嗎？”
“是的，我們會盡力…還有一天時間，我們一定會拼盡全力的。”
“誰告訴你還有一天的時間的？為什么我覺得三天已經過完了呢？”
“三天…不，您不是前天給我下的命令嗎？到現在只過了四十八小時。”
“但他們逃跑已經是大前天晚上的事情了，當然算三天了，不是嗎？”
肖恩一下都慌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么好。
朵芙娜就盯著他，睜大了眼睛盯著他，盯得肖恩只得單膝跪了下去。低頭說道：“是…我的錯。請大人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么多人，找兩個人找不到。當初你們抓我的時候可是很快的喲。”
“那不是屬下下的命令…”
“但是是你的人抓的。”擺了擺手，朵芙娜接著說道：“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了。趕緊給我把那兩個找回來。我就再給你一天。要是找不回來，我就用你頂替他們！”
肖恩支支吾吾地說道：“一天可能…”
“我說一天——！”朵芙娜一下尖叫了起來。那聲音驚得城堡外的鴿子都飛起來了。
汗都滴下來了，咬了咬牙，肖恩只得高聲應和道：“是！屬下馬上就去把那兩個找回來！”
說完，他慌慌忙忙地走了。
大廳里只剩下朵芙娜一個人了。
她孤零零地坐在用巨木制作的，屬于領主的寶座上。望著前方大門上的浮雕，入了神。
夜晚，大片大片的士兵涌入一個又一個的聚居點，將聚居點里的人全部都趕到正中的廣場上。然后舉著火把挨個檢查面容，對照畫像。將所有長得稍微有些相似的人全部都帶走。
與此同時，箱子、被褥，士兵們用長槍刺入了幾乎每一個可能藏人的地方。
整個卡普都在騷動。
躲在聚居點外圍草叢里的喬治和馬修小心翼翼地看著。
“天哪。我們必須離開這里，可是要怎么離開。走原本的路肯定是不行了，被封得死死的。”
“也許我們應該不走路，我的意思是不走任何路，大路小路都不走。就直接翻山，走沒人走過的地方。只要我們一直在走，總能走出去的。”
“大少爺，你是沒在野外生活過吧？我們什么都沒有，隨時都可能死在山里。”
“那你說怎么辦？”
“唔…算了，也只能聽你的了。進山可能會死，但如果不進山，我們兩個很快也會被抓住，別說救艾爾文了。必須先離開這里。”
轉過身，馬修和喬治借著夜色，朝著深山摸了過去。
夜色下，一個人影悄悄走進了監牢得大門。在侍衛帶領下輾轉來到了艾爾文的囚室。
半蹲到艾爾文面前，來人捋開了自己的氈帽，露出一張方方正正的臉。
是肖恩。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艾爾文，低聲說道：“我想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