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爍和九仙媛進了茶舍,私下密談。
趙無疾和荔非守瑜守在門外,如同兩尊門神。小道姑沈清泓送來新沏的茶水,進門時還對荔非守瑜拋了個媚眼。
趙無疾掩上門,笑道:“有你的。”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荔非守瑜笑著小聲道,“當初從軍于酒泉郡的時候,我但凡見到一個女人都會臉紅心發慌。后來跟著二公子混跡了一陣,這才大開眼界。二公子特別仗義,但凡他有肉吃,就會總有我一碗湯喝。日子一長,我也就從他那里學到了一點皮毛功夫,嘿嘿!…眼下嘛,九仙媛絕對是一塊上等的好肉!”
“我看未必。”趙無疾搖了搖頭,小聲道,“二公子對九仙媛,似乎并無太多興趣。”
“我也看出來了。換作是以往,二公子見著了九仙媛這種天姿國色,連說話的腔調和走路的姿勢都會不一樣。”荔非守瑜道,“如此美色竟然毫不動心,二公子究竟在想什么呢?”
“不必妄自揣摩。”趙無疾道,“我等屬下,聽令行事便可。”
“好!”
茶舍內。
王爍啜飲了一口,放下茶碗,暗自皺眉。
這茶味道真不怎么樣,茶葉是輾碎了的粉末,茶里面好像還加了鹽和少量的花椒粉…沒辦法,唐人飲茶的習慣就是這么奇怪,現在只能是客隨主便。
“王公子,似乎喝不慣敝觀的苦茶?”九仙媛問道。
“尚可。”王爍隨口一答,心想,這女子還真是觀察入微。
但是這種細微末節的東西,不重要了。
王爍直入正題,說道:“殊音仙姑,據我所知,貴觀精于煉丹?”
“談不上精通。只是,但凡入我尹喜樓觀道,都要修習練丹與符祿。”九仙媛說道,“王公子,想要內丹還是外丹?”
“我不求丹。”王爍道,“我想委托仙姑,幫我收集一些煉丹用的材料。”
“哦?”九仙媛感覺有些意外,“如果貧道沒有看錯的話,方才王公子可是送給敝觀不少的丹砂,這便是我們用得最多的練丹材料。”
王爍微然一笑,“我要的是你們煉丹之時,升爐引火用的硫磺、硝石與炭粉!”
九仙媛微微皺眉,“王公子怎會知道,我們用這三樣東西引火煉丹?…這可是我們丹鼎之道的不傳之密!”
“不傳之密?”王爍呵呵一笑,“早在百年前,一代藥王孫思邈孫真人在煉丹之時,就意外發現了這三者混合之后的妙用。孫真人將這個配方,記載于丹經內伏硫磺法之中。據傳聞,孫真人有一個徒弟叫李畋,用此三物制成了爆竹,曾為太宗皇帝陛下驅邪。從此,逢年過節燃放爆竹,就成為了關中一帶的習俗,并漸漸流傳到了九州各郡。”
“王公子還真博聞廣識,竟連百年前的軼事奇聞,也能如數家珍!”九仙媛更加驚訝!——這些事情,就連許多煉丹的道士都未必知情!
“過獎!”王爍呵呵一笑,心想我不過是碰巧去過“花炮之鄉”瀏陽出差,在那里知曉了爆竹祖師李畋的傳說。一時感興趣我就上網查了查資料,這才了解到孫思邈煉丹和記載火藥配方這些事情。
對于一個精通上網的現代人來說,古人的信息要多閉塞,就有多閉塞。古人的知識面,也真是有夠狹窄!
九仙媛沉吟了片刻,說道:“不知王公子,要此三物,有何用處?”
有了前世那些職場經驗,王爍知道,要想和聰明人達成真正的共識并形成完美的合作,前提必須是坦承與誠信。忽悠與欺騙這些卑劣的小伎倆,或許能得一時之小利。但從長遠看來,最終不過是雞飛蛋打、得不償失。
于是王爍坦承直言,“用于戰爭!”
九仙媛眼神中有了更多的驚訝,表情當中也添了一些凝重,“貧道能否知情,這是一場什么樣的戰爭?”
王爍答道:“大唐,與異族之間的邊境戰爭。”
九仙媛再問道:“這場戰爭,我大唐會輸?”
“未必會輸。但一定會死傷數萬將士。”王爍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凝重,因為歷史上的王忠嗣拒絕攻打石堡城之后,大唐還是另派將軍,兩次前去攻打。死傷數萬將士之后,才終于拿下了那一座雞肋之城!
——那可是,幾萬條性命!
——全是大唐的精銳將士!
九仙媛深呼吸了一口,“如此說來,假如有此三物助陣,就能拯救上萬將士的性命?”
“大體不差。”王爍道,“殊音仙姑,意下如何?”
九仙媛微微皺眉沉思了片刻,“事關萬人生死,非比尋常。貧道須得,先去請示師尊!”
“沒關系,仙姑只管前去請示。”王爍道,“我可以等。”
“貧道還有一事不明。”九仙媛問道:“既然王公子知道配方,為何還要來找敝觀討要材料呢?”
王爍笑了一笑,“因為,并不是每個地方都有硝石和硫黃。時間比較緊迫,我又無暇親自前去尋找。但我猜想,煉丹的羽士手邊一定會有不少的存貨。就算沒有,他們也一定能夠輕松的找到它們。”
“這應該,不會是主要的原因。”九仙媛搖了搖頭,微笑。
“當然不是。”王爍更加覺得這個九仙媛相當的聰明,還好自己沒對她用上那些忽悠和欺騙的手段。
他如實說道:“主要原因,這件事情我不能大張旗鼓,必須秘密進行。就連我父親,暫時也不能讓他知道。所以…”
“王公子,大可放心。”九仙媛鄭重的稽首一拜,“貧道,一定保密。”
“多謝!”王爍點頭微笑,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九仙媛這便告辭,去請示她的師尊,廣陽真人了。
王爍獨自坐著尋思起來,心想既然是合作,就得有利益交換。我帶來的那點香油錢,怕是遠遠不夠。
光是盲目的砸錢,那也不解決問題——我必須要弄清楚,現在玄清觀最缺的是什么!
“荔非守瑜,進來!”
荔非守瑜連忙走了進來,“二公子有何吩咐?”
王爍揚了一下手,“去,把你新處的相好叫來,我得問她一點事情。”
“二公子說笑了,我哪、哪有什么相好?”荔非守瑜訕訕的道。
王爍扭頭看著他,“以后,我只帶趙無疾和李晟出門。”
荔非守瑜一溜煙的就跑了出去,只消幾個呼吸間的功夫,沈清泓就出現在了王爍面前。
“不知二公子,有何吩咐?”沈清泓一邊稽首,還一邊沒忘了對荔非守瑜暗送秋波。
正做出一副正人君子凜然之態的荔非守瑜,飛快的沖她眨了一下眼睛,又恢復了常態。
王爍看著他兩人好笑,一個騷包一個蕩漾,這還真是一對絕配。
“清泓,我問你。”王爍道,“你們道觀最近缺什么東西沒有?或者是,有什么麻煩沒有?”
“糧鹽油布,日用之物都有所欠缺。”清泓倒是個直性子,坦言道,“原本這些東西都是不缺的,敝觀香火一向還算旺盛。但是從今年年初開始,渭源縣衙居然開始對我們征收香油稅。但凡我們觀里收到的香油錢,縣衙要抽去三成。但凡道觀里來了一位道友進香,縣衙還要收去一份人頭稅。從此,我們的日子就開始過得有點緊巴了。”
“哪有這般道理?”荔非守瑜忿忿的道,“我大唐的規矩,向來是僧道免稅!”
“胳膊扭不過大腿,有什么辦法?”沈清泓撇了撇嘴,“誰叫我們把玄清觀建在了首陽山,而首陽山又隸屬于渭源縣治下呢?”
王爍點了點頭,笑道:“其實有時候,胳膊也是能夠扭得過大腿的。”
“哦?”沈清泓不解的眨著眼睛。
王爍呵呵一笑,“難道,你沒吃過雞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