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格納帶著他的伙計們不負眾望,一些精選的高大云杉,在他們一眾兄弟的森林斧下,以精妙的北歐伐木術砍倒。
近五十米高的巨樹倒塌帶來劇烈震蕩,一片區域的積雪也為之震落。
伐巨樹風險很大,那需要兩人手拉手才能抱住的大樹倒塌,被其雜中必成肉糜。
當然,這種大樹若是燃燒起來,化作的火炬有望燒個七天七夜,這恰恰也是留里克希望的效果。
從多年前的光明節首設火塔開始,佳節建造木塔焚燒之,已經是節日必不可少的項目。
城外的露天石船祭壇有著從故鄉搬來的石塊,祭壇的核心是一塊宰牲臺,是屠鹿以鹿血祭神的主要場所。露天祭臺旁故意設置一片黑漆漆的空地,每年的所有需要點燃火塔的節日,這里就是焚塔之地。
故而撥開地面的冰雪露出結晶化的大地,實在因為部分土壤已經被焚成了陶瓦,故意留下的四個立木土坑也顯得堅硬無比。
四棵云杉被剝掉樹皮和全部的樹枝,被拉格納一眾拉出森林后,轉頭為馴鹿拉走。祭壇處設立腳手架,木塔核心的立柱迅速豎立,就好似大船安裝桅桿。
一座木塔正在快速興建,其高度必然超越整個新羅斯堡的所有的建筑,那么它燃起的烈焰也能給予整個城市溫暖。
全城百姓為圖個跡象,他們親自伐木砍柴,甚至拿出自家的儲備干柴,各種可燃物圍繞著木塔框架拼命堆疊。
尤其是易燃的含油松樹枝越堆越高,成為木塔的核心“建材”,偏偏木塔中心故意設置一個巨大空洞,這便是塔之煙囪。
焚燒火塔又不是點了火即可期待溫暖的,它既是節日的重大項目,該項目必須年年增加一些新花樣。
所謂煙囪效應,炙熱焚風于中心孔洞一飛沖天,可將烈焰帶到百米高度,如同奔向阿斯加德的火焰之蛇,那定是民眾嘆為觀止的體驗!
留里克想得很美好,這便安排部下照著計劃堆砌燃料。
整個城市都在為佳節做準備,尤其是光明節當天的狂歡!
哪怕是過去貧瘠的生活,但凡光明節各家各戶必是大吃大喝,享受全年只有一次的放縱。如今生活好起來了,放縱的程度只會更加猛烈。
沒有民俗就制造民俗,從沒有一成不變的習俗,新的規定落實幾年就成了習俗。
建造火塔是一個明證,留里克倒是更多的希望增加一些來自東方的情調。
羅斯等維京系族群的光明節一如東方的元旦,斯拉夫人、各路芬蘭部落和佩切涅格人,也把光明節所代表的冬至日作為新年的開始。
普通人吃什么喝什么慶祝節日留里克管不著,至少王公家族要吃些特別的美餐。
全公國最大的磨坊就在新羅斯堡,亞絲拉琪扎根于此,經過一個夏季的充分發展,磨坊的規模擴大后,碾壓面粉的產量也達到相當規模。
來自不列顛的高筋小麥所做的高筋面粉用來包餃子實在絕了!
亞絲拉琪的輩分是“二堂嫂”,留里克再以王公的身份下達命令,一聽是制作全新的美餐,她便滿口答應罷了就開始預制食材。
老哈拉爾家族在東方新世界扎根,亞絲拉琪借著羅斯王公家族直系血脈的聯姻關系,躋身于公國頂級貴族。她深耕于家族的食品加工產業,是“公國糧倉”糧加工的第一承包商,在加工水平上冠絕整個公國。
特供給公爵家族的小麥面粉篩了又篩,最后剩下淡黃色無任何麩皮的精面。和面后以木桿將面團搟成薄薄的面皮,受雇的婦女使用一種青銅制的環形工具,在面皮上壓出圓形面皮。無奈這些女子都沒學會搟餃子皮的技術。
餃子餡也有講究,上好的鹿肉剁成肉糜,混合進入絞成漿糊的胡蘿卜,又有雙孢菇、松茸碎屑,以及大量的百里香碎屑和歐芹碎屑。鹽是必不可少的,為了增強餡料黏性,一批雞蛋也打了進去。
受雇的婦女大肆包餃子,之后直接送到戶外成為速凍餃子儲備起來。
傳統的維京人每到秋季都會大肆儲備越冬食物,當年大家沒得挑,現在移民到新羅斯堡的人們有了挑剔的資格。
王公豢養了兩萬余頭鹿,鹿群被專業的養鹿人團隊照料使得種群在穩速擴大。公國需要大量的鹿皮,亦需要鹿肉與鹿骨。
新鮮的鹿肉在集市上公開販售,它價格與白鯨價格是相當,就是屠夫經常放不干凈血,買家烹飪不得當口感就太腥。但買家買了鮮肉總是以重鹽、百里香和洋蔥腌漬起來,再掛在木梁上被煙熏火烤,別具風格的羅斯熏肉因而誕生。
在這方面,掌握物資優先權的亞絲拉琪毫不猶豫組織人手量產熏肉。她熏烤的何止是鹿肉,還有兔肉、雞肉、鱈魚肉,以及量產最傳統的極度硬化的鯡魚肉干。
加工這些“硬菜”再賣掉并不是一本百利的,或者說她要的并不是借此賺大錢,而是進一步打開知名度,以曲線的方式成為新羅斯堡的最大商人。
留里克察覺到的不止這些,他對自己嫂子的作為贊譽有加,所謂一批女性勞動力被動員起來,她們參與到食品加工產業里得了報酬就會消費,刺激的是整個公國的消費市場。她們僅靠報酬就可以養育孩子補貼家庭,一個非羅斯本部出身的維京人家庭不比再依靠農田收獲與丈夫的狩獵、捕魚掙錢,甚至妻子直接在城內找到工作一樣在賺錢。
他們這些人便是新羅斯堡的第一批市民階級,也是一批小資產者。
這是一個夢幻的開始,因為再來的移民亦或是舊移民的子女,無出其右地逐漸難以從所在的籍貫地獲得全新的可耕種農田,要么組織他們去邊疆墾荒,要么就在城里設立更多國營、私營作坊,基于后者的策略,公國的一批純粹的無產者勞工因而誕生。
一大群雪地亂跑的孩子不出十年就是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他們有使不完的力氣,可以是海上好漢、陸戰王者乃至做威武的騎兵。他們同樣也應該進入國營工廠做工,哪怕是集中人類資源的密集型手工業,這些勞動力也是必要的。
就在臨近佳節盛大祭祀的日子,留里克在新羅斯堡的議會庭召開國情會議。
包括總督父子在內,全新羅斯堡有頭面的人物列座議會庭呢?所有人首先聽取總督老科努松對過去的一年新羅斯堡的建設做出總結。
當然,這個老家伙如何能列出一批詳細的數據再基由數據高談闊論呢 在他嘴里,新羅斯堡的商業形勢一片大好、建筑業界一片大好、伐木墾荒一片大好、狩獵與捕魚一片大好…
至于又那一點不太好,大抵就是王公本人深耕于諾夫哥羅德的建設,是否有些怠慢真正的王城新羅斯堡呢?
好一段報喜不報憂,這里面若是清一色形勢一片大好才有鬼了。就比如留里克清楚獲悉,今年冬季的獸皮收購價又因為產能太高而暴跌,獵人們并沒有得到希望中的大發橫財。
眾多人物對留里克本人百般吹捧,來自芬蘭地區的商人代表更是帶頭重申王公的確是享有奧丁祝福的圣人。
無數贊譽的話語簡直能將堅冰說融化,將枯樹說得開新芽,將春天給說回來。
由老科努松做匯報真是做了也是白做,留里克并沒有發怒,至少這家伙把稅收的數據算出來了。
這場羅斯杜馬議會庭舉行的國情會議,另一種意義上就是各路仆從的勢力、各地封疆大吏的朝覲行為。包括十八歲的泰拉維斯干脆以維普斯伯爵的身份代表維普斯人恭祝公國昌盛。
與會現場的妻妾之賽波拉娃,代表這個艾隆堡。
難得親自押運大西洋食鹽的納爾維克港的海拉菲德親自帶著兄弟千里迢迢抵達,旋即作為代表與會。
大鐵匠卡威代表化作“鋼鐵與綜合礦產基地”的羅斯堡峽灣故土一方與會。
奧盧河入海口的科文斯塔德這一羅斯本部居民的直接移民點,也派出商人代表與會。
不僅是海洋十字路口的墓碑島總督派人去新羅斯堡參與佳節進入會場,連帶著千里迢迢客居的瑞典盟友之梅拉倫、耶爾馬倫、烏普薩拉、昂克拉斯商人都到了現場,接著會議共敘情誼展望未來。
新羅斯堡的精確經濟數據留里克咱不能得到,他至少得到了各路實力的祝賀,以及絕對服從的態度。
趁著這個會議,令與會者矚目的騎兵問題,大家驚訝于這支威武部隊簡直是突然出現,出現即是技驚四座,給公國帶來莫大的榮耀。
如此一來被迫在會場上保持低調的卡甘終于可以摘下帽子,向眾人亮出自己的真面目。
留里克將在會場介紹兩位英雄,卡甘是他推出的第一位。
“看到你們如此贊美我,我就告訴你們騎兵的由來。且看這位兄弟,他來自遙遠的南方草原,所有良馬皆是這些佩切涅格兄弟運來的。他是卡甘,與我為異父異母的親兄弟,我們向奧丁發誓結為同盟,以后我國的騎兵部隊必將快速壯大…”
這一皆是令眾人大吃一驚,不管怎么說卡甘這個男人在眾多在場的北歐大漢看來的確是小矮人。
聰明人轉念一想,能被英俊的王公如此高看,這個“侏儒”定有過人之處。就比如耶夫洛,這家伙一樣是小個子,砍殺的手段狠辣沒得說,立下的戰功足矣服眾。
人們很快獲悉了卡甘的高貴身份,“王公”與“可汗”是同樣尊貴的稱號,這位卡甘就是佩切涅格人的下一任可汗,手握至少一萬騎兵不可謂不是強者。這番話自然是留里克親自描述,所謂“統御一萬騎兵”是隨口一說。他知道草原人男女全民皆兵,說是一萬騎兵實在保守了。即便如此,與會眾人也大受震撼,紛紛示意失敬。
即便很多人是商人,參與會議的原因是留里克需要他們帶來的商業價值。但他們本質上都是維京戰士,藍狐·古爾德松就是一個案例,看似腦滿腸肥的商人化作砍人無雙的戰士,只要其本人樂意,轉化是極為迅速的。
商人必要時刻必然使用絕對無力自保,他們與純粹的戰士一樣,都是尊重敬畏戰斗狂人的。
卡甘根本不懂諾斯語,他不過是學了幾個詞匯,在會場上蹩腳地說了一番問候就坐下了。但他看得出羅斯人對自己是尊重的態度。
緊接著,拉格納·西格德松被留里克推舉出來。
當其丹麥地區流亡首領的身份已經暴露,會場一片嘩然,甚至有來自梅拉倫湖區的商人代表下意識地拔出了刀子!甚至有當地代表小聲質問:“王公,丹麥人殺死了太多瑞典戰士。你放任一個丹麥首領進入神圣的議會庭是否不夠明智。”
留里克無意斥責,他確信自己已經將拉格納所部民眾拿捏得死死的,這個流亡首領站在這里又能做些什么呢?還不得聽從王公凋零。
拉格納現身說法,他可沒有蠢到生命是自己砍死了的瑞典舊王奧列金,而是刻意強調自己無意與北方的鄰居為敵,有訴苦自己被罪惡的丹麥王蒙騙,最后族人被丹麥王殺戮。一個驍勇的戰士猙獰著面孔描述這些,眾人看得他竟滿臉熱淚。
拉格納的淚水并非裝得,他悲哀于自己部族的災禍,當眾表達的復仇之心立刻獲得滿堂彩。
沒有人再在意他的身份,多人高舉著拳頭,聲明必須報復丹麥王。
留里克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造船世家霍特拉家族的老二卡爾·霍特拉森奉王公之令在新羅斯堡建造造船作坊,如今事業完全步入正軌。
留里克點名會與的卡爾站起來,再向眾人聲明公國將建立第二支“皇家海賊”部隊,就聘用拉格納作為頭目,操縱全新的輕快戰船去丹麥海域發動襲擊,專打丹麥王的船舶,重點打擊其海洋經濟。
這種打法一直被一些秉承傳統信仰的戰士詬病于有些卑鄙,留里克以正視聽,當眾聲明:“我們要利用現在和平的局面壯大我們的實力,就像小鷹長滿羽毛才能飛。征討丹麥要做好充足的把握,在那之前我會想辦法讓他們疲勞,我們必須獲得完美的勝利。”
會議有了不算結局的結局,一些尚未解決的事情當在節日之后再開會研討。
但拉格納本人有資格帶著兄弟們參觀造船作坊,他們領了王公的命令,即便涅瓦河封凍,大家要先在造船廠房內學會標準型武裝貨船的使用。
即便是標準型武裝貨船,對于傳統劃槳長船也有著碾壓的噸位優勢,何況還會裝備羅斯的扭力彈弓(猴版)。
留里克不可能將公國最好的戰艦拱手相讓,他還是對拉格納有所設防的,故而海賊船是貨船改良,武器裝備有高級貨色,性能被削數量也少。這一點拉格納是明白的,即便如此他已經心滿意足,只因站在羅斯人巨大的造船廠房了,他看到了一艘大船正在建造,他對于造船業界的理解已經徹底被顛覆。
就在廠房的門口,拉格納集結自己的人手,慷慨激昂地做了一番動員。他絲毫不怕造船廠的工匠給王公留里克告密,畢竟所言發自肺腑。
那日夜里,留里克舒舒服服吃罷餃子,來自造船廠的信使就進入宮殿親自做秘密報告。
“原來是這樣,你下去吧。”
信使離去,挺著肚子的露米婭情不自禁走來,坐下謂之:“看來那個拉格納值得信任。”
“也許吧。”留里克聳聳肩:“真正的猛獸是不甘于囚籠的,他再利用我們。正好,我也要利用他。他能挑起丹麥內戰最好,不過我也得防著他做大了有可能反噬我。”
“誰能擊敗你呢?”露米婭嗤嗤地笑出聲。
“的確,沒有人能擊敗我,除非我停止腳步給予他人超越的機會。你…祭祀的準備如何了?”
露米婭答得爽快:“萬事具備,就差你舉著火把點燃火塔。”
“好啊,后天傍晚開始就是節日,我們可有的熬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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