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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孤獨

無線電子書    不二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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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十娘沒出聲。

  太微覺得,師父她老人家一定又在沖自己翻白眼。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一瞬,又像是已過了數個時辰,太微終于聽到邊上的人聲音怪怪地說了一句:“我愛慕他,是我的事,不需要他知情。”

  這話聽起來,可真是瀟灑。

  太微忍不住酸溜溜地想,你嘴上說得這般瀟灑,怎么卻要為他出生入死?

  分明是假瀟灑,真情困。

  沒想到,她師父…竟也是個癡心人。

  太微腦海里亂糟糟的,回憶和現實,混雜在一處,像一鍋煮壞了的粥。

  “若有機會,還是告訴他吧。”

  渾渾噩噩,糊里糊涂,太微輕輕說了一句。

  墨十娘立即道:“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么!”

  太微試圖在黑暗里看清她的表情:“你這是惱羞成怒了嗎?”

  “怒你個頭!”墨十娘又咳嗽了兩聲,像是突然氣短,“地圖呢?你給是不給?”

  太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因為冷,上頭起了一片綿密的雞皮疙瘩。

  “話還沒有說完,你急什么。”她抬了抬腳,往床邊走去,“凍死人了。”

  墨十娘站在原地沒有動:“你還有什么想問的?你爹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

  太微爬回床上,拽來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裹住:“十二樓前那場刺殺,果真出自復國軍的手?”

  少女的音色,在暗中聽來,冷如利刃,再無半點軟糯甜美。

  墨十娘沉默了片刻:“是復國軍。”

  太微的聲音更冷了:“復國軍中,有幾人知道我爹的身份有異?”

  再沒有什么秘密換秘密,她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地問了下去。

  墨十娘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

  祁遠章的確沒有說謊,他的女兒很不一般,絕不是什么養在深閨里少不更事的嬌小姐。

  她問的問題,每一個都在關鍵。

  墨十娘低聲道:“不超過一只手。”

  太微便伸出一只手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算:“除了你,還有四個人,這其中必然有信陵王。至于剩下的那三個,則不外乎信陵王的心腹。”

  “也就是說,根本沒有人知道我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說他是復國軍的人,但復國軍中卻幾乎無人知曉;說他不是,可你們明明都知道。”太微只露出個腦袋在被子外,卻仍覺遍體生寒,“難怪他們一心一意想要殺他,對他們來說,他永遠只是建陽帝的一條狗罷了。”

  墨十娘在黑暗里嘆了一口氣。

  太微嘴角掛上了一抹苦笑:“可是,這一回…真是他們殺了他嗎?”

  墨十娘聞言,身形一動,不等太微反應過來,她人已至床畔:“你什么意思?”

  太微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藥味。

  “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

  墨十娘在床沿坐了下來,低低道:“他不是不想活下去。”

  太微將下巴抵在自己膝蓋上,整個人縮成了一團:“國師在懷疑他。”

  那些頻繁的見面,邀約,都是征兆。

  自信滿滿的猛獸,捕殺之前,總愛逗一逗獵物。

  她爹在國師眼里,就是一只逃不掉的老鼠。

  太微垂下了眼睫。

  墨十娘點點頭,輕聲道:“國師既然起了疑,那早晚有一天要動手。

  太微道:“等到國師動手,那死的就不是他,而是整個靖寧伯府。”

  “沒錯。”墨十娘的聲音里帶了兩分涼意,“到那個時候,你們誰也跑不了。”她靠在床柱上,側身面對著太微:“不過…”

  “不過什么?”太微猛地抬起頭來。

  墨十娘心頭一顫:“靖寧伯他…原就活不長了。”

  太微一愣。

  墨十娘突然伸出手,將根手指點在她的腦門上:“他這里頭,生了個東西。”

  太微呼吸一輕。

  墨十娘嘆息般道:“腿腳發麻,頭疼欲裂,只是個開始。”

  “長此以往,疼痛加劇,腿腳漸漸失去知覺,恐怕連眼睛也要看不見。”

  太微覺得她點在自己額上的手指,比冰塊還要冷。

  那天夜里,她去半道上堵了父親的馬車,下車時,他步履遲重,行動緩慢…她就站在那,譏諷他,是不是叫國師打瘸了腿…

  他說是久坐腿麻,她也就信了。

  太微喉嚨發干,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看起來很健康。

  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只襯得他意氣風發,年輕俊朗,哪里像個病人?

  太微不信,一點也不信。

  她咬著牙:“你騙人!”

  墨十娘收回手,平靜地道:“我沒有。”

  太微冷聲冷氣,像是發火:“左右死無對證,你當然可以說沒有!”

  墨十娘語氣淡淡的:“我這樣騙你,你難道便能將地圖交給我嗎?”

  這當然不能。

  她越是不相信,便越是不可能交出地圖。

  太微心里很清楚,但一點不想承認。

  她蜷縮在被子里,像條無助的小狗:“便是真病了,又怎樣…天下大夫那樣多,總有能治好他的人…”

  墨十娘搖了搖頭:“你知道神醫谷嗎?”

  太微怔了下:“神醫谷只是個傳聞,根本不存于世。”

  墨十娘低低笑了聲:“不,那不是傳聞,神醫谷里的張氏神醫,代代醫術高明,而復國軍里,便有這樣一位神醫谷后人。”

  “你父親見過她,但她也無能為力。”

  “自然,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興許便能有法子了。可你父親,活不到那個時候。長則一兩年,短則半載余,已是他的大限。”

  墨十娘抓住了太微的手:“既然都是活不成,那不如布個死局,讓建陽帝看看他的‘忠誠’。”

  太微無法呼吸。

  只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

  她張開嘴,無意識地道:“他為什么不告訴我?”

  為什么,就連赴死,都要一個人決定?

  他那襲華麗的袍子底下,究竟藏著一個什么樣的人?

  難道滅頂般的孤獨,才是他的人生嗎?

  一個人“忠誠”,一個人赴死。

  就連死后,仍是一個人。

  那些死去的襄國舊臣們,不會在地下與他同行;那些活著的復國軍,仍然唾棄他。

  喉嚨里涌上來一股甜膩的血腥味。

  太微突然笑了起來:“真是個無恥的老混蛋。”

  話音和淚珠一起滾落在床上,像下了一場冰冷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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