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黎明下的決戰
黎明的光是紅色的。
就如燃燒的火焰迸發出的光，在捎帶緋紅的金色光芒消散之后，那屬于這個世界原本的陽光便接替了不該存留于此的風景。
十幾年之后，如往昔一樣的陽光又一次驕傲的灑在了這片已經面目全非的世界里。
無法被常人看到的，無形的維度壁壘在那陽光中閃耀著七彩的光暈，緋紅女巫的離去為這個世界重新豎起了可以保護自己的城墻。
而英雄們的付出與犧牲，則為這個世界真正帶來了可以被期待的未來。
盡管，距離文明的復蘇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但，既然已經起步，既然已經踏上了前進之途。
那么飽經苦難，又重新拾取了希望的人們，就只剩下風雨兼程的跋涉，直到文明之火再一次覆蓋于這這世界的每一片大地上。
那是他們必須完成的使命。
在越發明亮的黎明之下，在鬼蜮世界已經破碎成群島的東部大陸。
在一塊面積挺大，但空無一物的島嶼上，手持利劍的女巫赫敏，和穿著長袍，正在最后休整戰甲的杜姆對立著。
這就是兩人最終選定的決戰之地。
它距離西大陸足夠遠，是凡人的目光無法觸及之地，被阿爾托莉雅用金色的金光洗滌過一遍的世界里，也不會再有什么怪物來打擾兩人。
在略帶清新味道的海風中，女巫抬起頭，眺望著天際的陽光，她的長發在風中起舞，她用左手遮住眼睛上部，盡情的眺望著更遠的地方。
她對沉默的杜姆說：
“你有沒有一種感覺...這個世界，它是真實的。”
“嗯。”
杜姆以標志性的沉默姿態點了點頭。
他手里抓著一把銀色的，類似于螺絲刀一樣的，多功能的維修工具，為在之前的戰斗里已經變得殘破不堪的戰甲做最后一次維修。
他用沙啞的，甕聲甕氣的聲音回答說：
“渡鴉騙了我們，他信誓旦旦的告訴所有人，這個世界是被塑造出來的，但不是。”
“一個被塑造出來的世界模擬不出這種現實感，我猜，他在浩瀚無邊的群星里尋找到了這個世界。”
“也許這個世界里發生的故事是虛構的，但如你所說，這個世界本身卻是真實的。”
在杜姆也確認了這個猜測之后，女巫便輕笑了一聲。
在陽光之下，她有模有樣的揮舞著手里的機械長劍，她說：
“也就是說，我們剛才真真實實的拯救了一個世界，并非只是一場不存在的夢。”
“咔”
伴隨著一聲輕響，一塊銀色的外裝甲被固定完畢。
杜姆活動了一下手指，在確認戰甲基礎的作戰功能被差不多恢復完畢后，他收起工具，站起身，對赫敏說：
“拯救世界這種事，會讓你感覺到愉悅嗎？”
“愉悅...談不上。”
在手中飛舞的劍光中，赫敏拍了拍自己的女巫長袍，很坦然的說：
“但充滿了成就感這倒是真的，雖然這并非我一個人的功勞，我猜，我那位心思很難猜的哥哥，也希望看到這個結局。”
“他啊...”
赫敏搖了搖頭，用一種帶著吐槽，無可奈何的語氣說：
“別看他現在是個地獄大君，對于這種英雄救世的故事，他可是很喜歡呢。畢竟，在當初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就是以英雄的姿態出現，并且拯救了我，還有很多人。”
“是嗎？”
杜姆伸手拉了拉自己的兜帽，在雙臂放松的攤開之時，金色的流光在他指尖迸發出來，數道圓環在杜姆手心前方纏繞起來。
他抬起頭，看著赫敏，他說：
“我倒是對梅林這一生的起點挺感興趣的，但這些事情，可以稍后再談。”
“嗡”
兩道跳躍不休的十字星芒貫穿于杜姆手心的數道圓環里，在魔力的吞吐中，巫師國王的語氣變得冷冽起來。
他說：
“已經拖了太久了，觀眾們大概都不耐煩了，結束這件事吧。”
“嗯？”
赫敏詫異的歪了歪腦袋，她的五指活動著，一頂頗有女巫風格的黑色尖角巫師帽出現在手中，她將那帽子扣在頭上，她說：
“一直在拖延時間的難道不是你嗎？這可怪不到我頭上啊...”
話音未落，紅色的光暈便從女巫纖細的軀體上激射而出。
全身纏繞著殺氣的暗殺者英靈斯卡哈從御主的影子里沖出，紅色的戰矛在她手中飛速旋轉，就如一輪渾圓的紅色光帶。
在黑發亂舞間，冷漠的英靈以流光的姿態沖向杜姆，后者的身影在顫栗之間飛快的分化成5個一模一樣的幻象。
但在本體飛入空中的瞬間，一個大范圍的厲火咒就如涌動的巖漿一樣，在赫敏手指魔杖的搖晃中，從地下噴出。
杜姆分化出的幻象在頃刻間被火焰吞沒，反應最快的本體則被揮舞著戰矛的斯卡哈纏住。
只是一個照面間，杜姆腳步的推進器就被斯卡哈輕松破壞掉。
但巫師國王的分身術的最后反擊也相當凌厲，在被厲火咒焚燒消亡前，它們竭盡全力的丟出各種各樣的魔法，逼得赫敏不得不用多次使用移形咒閃躲。
在施法者層次到達大巫師之后，移形咒這種咒語就完全是瞬發了。
只要魔力跟得上，赫敏完全可以接連不斷的使用它，就像是一個常駐于軀體上的閃避buff一樣。
“轟”
杜姆雙手交叉著擋住了斯卡哈的戰矛攢射。
附帶死亡之力的戰矛是最鋒利的利器，在火花四濺中，杜姆那套布滿了傷痕的盔甲就如肢解一樣，在數次接觸之后，就被斯卡哈卸掉了雙臂和腹部的裝甲。
但戰甲的保護也給杜姆贏得了足夠的時間。
在紅光激射刺向杜姆額頭的瞬間，金色的魔法爆發開，數以千計的符文在杜姆眼前張開，在巫師國王冷漠平靜的注視中，手握戰矛，面無表情的斯卡哈就像是沖入了網中的飛蛾。
在下一秒，英靈就被跳動的符文死死纏住。
這玩意赫然就是剛才杜姆用來束縛大邪靈的驅魔儀式的簡化版。
盡管兩者碰撞的瞬間，那些飛舞的符文就如滅燈一樣極速暗淡，但斯卡哈被禁錮的數秒，依然給杜姆創造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杜姆是施法者里的怪才，他對于英靈魔法并不擅長，但他知道英靈魔法最大的缺點。
從時空中召喚來的英靈也許很強大，她們以靈體的形態存在，僅是這一點，就讓她們免疫很多攻擊性魔法，但相比難纏的英靈，那些御主們，就好對付多了。
“狡猾！”
杜姆知曉的弱點，赫敏必然更清楚。
在看到斯卡哈被禁錮的瞬間，女巫就以一種逃跑的姿態，像是在大海上跳躍的幽靈，用數個移形咒的接連釋放，試圖拉開和杜姆的距離。
但巫師國王準備了這么久的絕殺，必然不是那么容易被躲開的。
“轟、轟、轟”
已到決勝時刻，杜姆也不再隱藏，幾近破碎的戰甲里還留存的所有科技武器，都以一種覆蓋性轟炸的方式，嗡鳴中砸在周圍的海面上。
火光暴起，海潮涌動。
毫無規則可言的爆炸在頃刻間阻攔了赫敏跳離這片海域的打算。
在她身后，杜姆依靠魔法飛行于空中，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超大型的光環于身前閃耀，跳動的十字星芒照亮了赫敏的雙眼。
女巫自知一直逃不是辦法，而斯卡哈那邊只需要再有幾秒就可以掙脫束縛。
于是她轉過身，將手中的機械長劍刺入地面，將魔杖點在劍柄上，下一刻，如城墻一樣暴起的能量覆蓋在女巫身前。
不求殺傷，只求阻擋。
“轟”
恐怖如軌道打擊一樣的金色光束從杜姆身前的法陣里噴出，在噴射的瞬間，恐怖的魔力朝著四面八方逸散開，兩人周圍的大海就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推動著向外翻滾開。
而那射出的光束就如神靈之拳，狠狠的轟在赫敏眼前的護盾上，在接觸的瞬間，女巫身前的防御魔法就宣告破碎。
赫敏瞇起眼睛，這一道光束封鎖了周圍的空間，讓她無法用移形咒躲開。
而眼看著紅色的光暈在杜姆背后暴起，女巫咬了咬牙，干脆不躲了。
她捏碎了一直掛在脖子上的寶石吊墜，將一個高階護盾以立方體的姿態展開，雙手握住黑色的魔杖，快速念出一句咒語。
在防御立方被翻滾的魔力擊碎的同時，赫敏的魔法也擊中了巫師國王。
杜姆加持在體表的所有魔法效果被盡數驅散，在女巫被超階魔法擊中的同時，英靈斯卡哈壓箱底的手段也轟在了杜姆背后。
就是斯特蘭奇之前見過的那一招。
英靈用來秒殺掉邪靈觸須的那一招，紅色的能量長槍如幻影一樣刺穿了杜姆的腹部，殺傷力并不強，但這一道光束的效果在束縛。
真正的絕殺之槍還被斯卡哈握在手里。
這是二段攻擊。
杜姆被源于影之國的力量禁錮在天空，巫師國王用一次魔力爆炸試圖解開束縛，但那刺中軀體的光影毫發無損。
他自知無法躲避，雙眼便死死的盯著眼前那被徹底轟碎的海島，在看到赫敏艱難的從爆炸的能量波瀾里站起身的那一刻，杜姆便遺憾的嘆了口氣。
輸了。
剛才那一發超階魔法，就是杜姆的絕殺。
他也不是神。
他也有極限。
從進入爭奪戰到現在，杜姆絕對是遭受伏擊和戰斗次數最多的人，饒是他強到可怕，在這最后決戰時，他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這短短的一場競爭里，杜姆幾乎毫無休息的時間。
而在所有參賽者中，杜姆的表現毫無疑問也是最亮眼的那個，當然，阿爾托莉雅那犯規的一劍不能算在內。
當然，強弩之末的也不只是杜姆一人，赫敏看上去優勢很大，但長時間維持4位英靈的存在和戰斗，對于她也是極大的負擔，她手里已經再沒有魔力寶石了。
斯卡哈就是她的最后絕殺。
如果剛才杜姆那一擊再厲害一點，輸的就是她了。
但好在，她運氣倒是不錯。
長袍破裂，嘴角滲血，灰頭土臉的女巫手中握著斷裂的魔杖，她看著天空被束縛的杜姆，還有遠方斯卡哈即將丟出絕殺的弒神之槍。
一股無法遏制的喜悅便沖上心頭。
她終于放下心了。
贏了！
赫敏忍不住握了握拳頭，說實話，盡管在參賽前已經下定決心爭取勝利，但能走到這一步，確實已經超乎她的想象了。
她最終還是沒讓哥哥，以及那些對她報以期待的人失望。
勝負既分，在盡數破碎的島嶼上，赫敏似乎已經看到了至尊法師的王座，距離她只剩下一步之遙。
不過，她似乎放心的太早了一點。
參與這場決戰的，可不只有她和杜姆兩個人啊...
“驚喜！”
柔媚的聲音如情人的呼喚，突兀的在放松下來的女巫身后響起。
手握星光匕首，全身散發著寒氣的洛基優雅的伸手放在赫敏肩膀上，在兩具成熟誘人的軀體的緊貼中，寒冷的利刃抵在了女巫潔白的脖子上。
赫敏全身的肌肉都在這一刻僵硬起來，她尖叫著將手中緊握的機械利劍刺向身后，但帶著冷笑的洛基反應更快。
那匕首在瞬間劃破了赫敏的脖子。
鮮血。
溫熱的鮮血噴發而出。
“你們為我送來勝利，我就不客氣的收下啦。”
女洛基看著染血的赫敏倒在地上，她抬起手指，對天空中的杜姆擺了擺手，然后轉身就要跳回陰影里。
“無恥之徒！”
在赫敏倒地的瞬間，斯卡哈就感覺到自己的英靈靈基飛速崩潰。
她手中的絕殺之槍已經出手，呼嘯著刺向杜姆，但眼看著洛基偷走了赫敏的勝利，這讓一向冷漠的英靈再也無法忍受。
在英靈之軀消散的前一刻，斯卡哈的手指如扣中沉重之物，向外撥動。
那在視界中亂舞的紅色線條，就以毫厘之差，擦著杜姆的臉頰，如激射的流星，刺向愕然的洛基。
“噗”
下一秒，已經跳入陰影的洛基被紅色的槍刺穿，就如被刺穿的獵物，被從撕裂的陰影中推了出來。
她以一個狼狽的姿態，被扎在了破碎的島嶼上，槍尖落地之處，萬物皆碎，萬物盡毀。
“砰”
弒神一擊結束，束縛之力消失，杜姆以很不體面的方式砸在地面上。
幾秒鐘之后，他站起身，看向周圍。
他沒想到，這場決戰，居然是以這種方式落幕的。
等等...
真的落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