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繁星之夜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既幼稚又自私，但是他還是要挺直了腰桿去說話的。這是為姐姐，不是別人，所以更加要不得半分的膽怯。
冷傲涵轉身走進了那間昏暗的房子，只見沈三羊也在里邊。
“來了，要不你來為她穿衣吧。”
“嗯。”
“別哭喪著臉，高興點也讓她這身體走得歡快些。”沈三羊說道。
冷傲涵點點頭，只是他如何歡快得起來？接過那白色麻布的衣裳，他的手都是在顫抖的。
沈三羊拉著代明月出去了，這房間里又只剩下愁眉不展的冷傲涵了。他輕輕的撫摸著那張蒼白的臉，心里的每一寸地方都被疼痛占據了，他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內心是要窒息了吧。
梁上的飛燕嘰嘰喳喳的叫著，這房間里也不會顯得過于沉靜了。
他輕輕的褪去了她原本的衣裳，又替她穿上了這大得不合身的麻布衣裳，總覺得，她是被一個袋子給套住了，但是那張平靜的臉上卻沒有一丁點兒的滑稽感。
他雙手合十，又緊緊的捂著自己的鼻子。眼睛也是一動不動的盯著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他的心啊，真想隨她一起去了。
可是他不能，他還要留下來替她將這一切的事情給收拾好了，讓她干干凈凈的去了他才放心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某個國度將她的靈魂找到，或許她在哪里很開心，又或許某個艷陽高照的午后她認出了他，他卻沒有認出她來，這樣，他們依舊也是錯過了。
明知遺憾是必然，但是卻還是想要去抓住那一絲的希望。因為，他不能沒有她，他的余生只想都是她。
關于愛情，他是失敗的。倘若時光往前走了，他也覺得那是虛妄的，不真切的。他還能要求什么呢？好好再愛她一次吧，將她這美麗容顏刻在腦海里，這樣他便不會將她忘記了。雖然知道思念將會是蝕骨的痛，但是他還是愛了，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理智就放棄了她，江山算什么？能換回一個一世安康的她呢？
真是可笑至極啊，他的手緊緊的抓著那麻布，那粗糙的手感讓他略敢無奈。
外邊，菩提老兒也是一臉茫然的看著沈三羊。
“小子，你說你這接下來就將人給埋了是不是有些倉促啊？”菩提老兒問道。
一聽到自己的姐姐要被埋了，這代明月也是愣了愣，他急忙說道：“夫子，能不能讓姐姐再待一會啊，我們還沒能好好的看看她呢。”
“此時不宜聲張，也不宜推后。不然惹來鬼差懷疑，到時候這魂魄就真的找不回來了。”
代明月很是失落，他低著頭在看著自己的鞋子，眉間還有淡淡的憂傷。
“唉，也罷，讓你們一起去找她吧。這世界如此之大，有緣自然會找到得的。”菩提老兒又嘆道。
“是啊，也許找遍了這諾大的天地，人也該老了吧。”
“別說這些喪氣話，能找到就好了，還要論它什么時間么？”菩提老兒說道。
“真要，如同先生所說的那般便好了，你我便不會如此的頭疼了。用一生，來尋一個人其實也并不虧的。總好過，用一生來懷念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好。”
沈三羊這話讓菩提老兒很是憂傷，菩提老兒也有那么一個要用一生來懷念的人兒，唉…想想都是羨慕那些還可以尋人的人兒啊。他們起碼有希望，而自己，只有無盡的思念，而且還無人可說。
有些人，走了就是走了，只是他們的容顏還會存在那些愛過他們的人兒心里，這何嘗又不是一種痛苦呢？
習慣了滿是繁星的夜晚，突然有個人來告訴陽光比星光更亮、更暖，這就讓人有些失落了…一旦習慣了，也便害怕失去了。還是好好的守著自己那星光吧，黑夜的清冷也未免不是一種風景啊。習慣了夜的黑，突然想想沒能有陽光也并不是一件可惜的事情了。因為，同樣有光。也因為，同樣可以看清想要看清的容顏。
歲月不復，那些被沉淀下來的思念啊，如同拍岸的海水會時不時發出汩汩的聲音一般。風大了，人也自然害怕了。雨來了，花兒也只能慢慢的忍受著那滴答聲了。
沈三羊將問題看得很透徹，那深邃的眸子里還有種睿智的感覺。
這時候，代程明突然從廚房那兒跑來。他氣喘吁吁的說道：“草藥都煮好了，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
菩提老兒和沈三羊都不知道要如何告訴他這個事實，畢竟，那是他的女兒，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心痛。
又看著大家在傻愣，代程明又再次說道：“是不是還差些什么？不夠我再去補好了。”
“父親…不用了！”代明月說道。
“為何？雨兒這不是要等著么？”
“夫子說，姐姐要盡快下葬…這草藥不用了。”
代程明笑了笑，又確定代明月沒有在開玩笑。
他覺得自己站都站不穩了，也隨時會有摔倒的可能。可是，他顧不得那么多了，他跪坐在地上，也不管那雨水有多冷，他麻木了…
“父親，您別這樣。”
“我的雨兒！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父親…。”代明月含淚喊了一句。
代程明緊緊的咬著嘴唇，手也被握成了一個拳頭。
他狠狠的錘在了地上，一下，兩下，三下，直至那拳頭也沁出了血絲他才停下了。
“父親，你不要這樣！”
“我還能怎么樣？我的雨兒啊，他們怎么忍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動手？還有點良心么？”
“父親，讓姐姐好好的走吧。”
“是他們不讓啊，他們非要看到我代程明家破人亡才甘心么？”
又想起了那還臥病在床、昏迷不醒的柳桂芳，代程明這心里更加的痛苦了。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塊巨石給壓住了一樣，想要努力的喘氣，可是就是很難！
代明月也跪在了代程明的身旁，這對父子倆就這么跪著，一旁的沈三羊和菩提老兒都不愿意看下去了。人間，如此多的苦難啊，這能將一個人給折磨瘋了。
“也別哭了，讓她好好去吧。”喬大夫無奈的說道，他心里也是很舍不得這個姑娘的。
“我的雨兒，我的雨兒！”
代程明對天流著淚，他認了…只是，能不能，對他的女兒好一點？
“父親，您別這樣。”
“我沒怎么樣，只是我的雨兒沒了，她一定會很怨我的。她一定會怨我的呀！”
“姐姐不會的，父親！”
“她會！我是她的父親，我沒能好好保護她的母親，如今，連她也保護不了，她能不恨我么？”代程明又哭道。
能讓一個男人落淚的不是肉體的疼痛，而且，那護不住心愛的之人的鉆心的疼。
“父親，這不是您的錯，您不要再自責了。”代明月又勸道。
可是代程明怎么能夠釋懷呢？他心里的疼痛啊，讓他不能忘掉自己對這個女兒的愛。
“都怪我，是我沒有用，我連雨兒都保護不好，怎么還配讓你們叫我一聲父親呢？”
喬大夫：“都是苦命的，沒事了，等過段時間便好了。”
菩提老兒：“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雨兒姑娘不是還可以找嘛，所以也別太傷心了。”
代程明一聽便來了神，又問道：“你們說，雨兒還活著？”
沈三羊點點頭，又說道：“魂魄未歸，應該是附到別的身體上了。”
“真的？太好了，我的雨兒還活著！”
喜極而泣的代程明緊緊的抱著代明月，一邊哭一邊笑，這畫面讓人有些忍不住要潸然淚下了。
“唉…能找到就好好找吧。這么好的一個姑娘也怪可惜的了。”喬大夫嘆道。
“我們一定會找到姐姐的，父親。”
“一定要找到！”
冷傲涵看著這對緊緊相擁的父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覺自己少了些什么，又忽然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了。
代程明也看到了冷傲涵，不過他并沒有對上冷傲涵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沈三羊對著冷傲涵微微頷首，又問道：“可是更衣好了？”
“嗯。”
“那便準備馬車吧，把人帶去安葬了。”
喬大夫：“馬車已經在外邊候著了，只要把人抱出去就好了。”
沈三羊：“稍等，要拿把油紙傘給遮住，不能讓她見了光的。”
“我來拿吧。”代明月開口道。
沈三羊：“也得，不過你要切記，不管有任何的意外，你都不可將手中的傘拿開。”
代明月認真的點點頭，又說道：“夫子放心，我會做好的。”
代程明：“那我來抱雨兒吧。”
沈三羊攔住了他，又說道：“不行，暮雨身子骨弱，需要一個陽氣重的男子來抱會更好。讓世子爺來吧，畢竟也是他來更衣的。”
代程明嘴角哆嗦了一下，不過一想到是自己女兒的事情他就只能忍著了。
“那行，快些吧。趁著現在小雨綿綿，剛剛好是下葬的好時機。”沈三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