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歧視
在肖邦所有的作品中，《E小調第一鋼琴協奏曲》絕對是一首動人的詩，特別是它的第一樂章，讓人聽之魂牽夢縈，在許多鋼琴愛好者心目中有著圣經般的特殊地位。
許多人迷戀肖邦也是從這首協奏曲開始的，從該曲誕生到現在已經歷經兩百多年，期間誕生了數十個經典演奏版本。
想要超越這些經典可謂是難上加難。
特別是比賽場中，想要依靠這首眾人耳熟能詳的樂章來獲勝，難度更大，考較的不僅僅只是演奏的實力，還有臨場反應和表達能力。
因此，盡管孟晗為了今天的演出日夜演練，可當他真正彈奏起來時，個人的心境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波動，這樣的波動，讓他的琴音聽起來有那樣一絲緊繃。
給人一種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錯覺。
兩百多年前，肖邦在給友人的信中，曾對這首作品有著清晰的說明，他不要求這首協奏曲的演奏需要多么強勁的力度，一切都以浪漫、平靜和略含憂郁的心境為基礎，要加深聽眾腦海中那種春日里的明月良宵的印象。
而當下的孟晗，顯然違背了肖邦寫這首曲子的初衷。
他演奏的是第一樂章，但琴音充滿了緊繃，像是有無數的馬車在身后瘋狂的追攆一般，又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看起來手足無措。
事實上，孟晗也明顯認識到了這一點。
他的額頭出現了汗水，他知道，節奏一旦加快，就根本不可能停下來，要么硬著頭皮繼續談下去，要么終止演奏，不要妄圖去緩和旋律，那樣會讓整首曲子顯得更加突兀。
也正是在這種快節奏的演奏中，孟晗完整的彈奏了整首曲目。
“完了！”
孟晗臉上出現懊惱之色，當他站起身來，向評審以及現場的觀眾行紳士禮時，雖然掌聲不斷，但他明顯看到了人們眼中的嘲弄，以及嘴角噙著的嘲笑。
他感覺心臟猛地揪痛起來，下意識的看向了選手席一角。
那一刻，那個男人的表情雖然不悲不喜，一臉的無情，但他的掌聲，卻似乎鼓的很用力。
“這是什么？憐憫？”孟晗失落的走下舞臺。
隨后，經過評審們的一直商定，孟晗最終得分在82分，勉強在過線的邊緣，最終能否成功晉級下一輪，還要看后續選手們的賽事結果。
“他認識我們？”
臺下，傅小瓷好奇的問道：“那是什么眼神？我們欠他錢？”
“算是認識吧，我跟他有過一面之緣。”
廖遠修長的手指在膝蓋上緩慢的敲打著，“有過一些小矛盾，不過并不是大事，都是華夏人，出了國門應該一致對外，不要搞內部矛盾。”
“嚯，遠哥，你這話說的很有領導人風范啊！”傅小瓷嘻嘻一笑。
正在這時候，一個戴著鴨舌帽的青年貓著腰來到廖遠身后的座位席，跟那里的人換了一下座位后，才向廖遠小聲的說道：“老師…”
廖遠聽到聲音，疑惑回頭，看到青年的模樣，有些訝然：“吳迪？”
吳迪看起來有些興奮，“老師，真的好巧，我們在一個大廳。”
“是很巧。”廖遠微微一笑。
吳迪在去年獲得柴可夫斯基大賽的冠軍后，在國內外風頭一時無兩，幾乎獲得了和當年林微音得肖邦金獎時一樣的待遇，在業內風頭很盛，回國后也是接受了無數媒體的專訪，現如今身價也早已今非昔比。
值得一提的是，吳迪在獲得柴獎冠軍之后，一直都是以廖遠的弟子自居，在一些訪談中也經常談起與廖遠在柴可夫斯基大賽時的交流細節，盡管廖遠方面沒有直面承認，但在外界看來，似乎也是默許了吳迪的說法，因此，吳迪的簡歷上，經常會看到諸如“廖遠弟子、學生”等字樣。
“老師，您今天的裝扮真的很酷。”
吳迪看著廖遠的妝容，認真的說：“我明天也讓我的助理給我上這樣的妝。”
廖遠哭笑不得。
此時，新一輪的選手表演開始，全場安靜了下來，開始聆聽新選手的演出。
讓人們意外的是，新選手的演奏竟然也是肖邦第一鋼琴協奏曲，并且也是同樣的第一樂章。
這讓人們有些意外，其中一名評審更是重復詢問：“確定嗎？”
“確定。”新選手自信滿滿的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我相信肖邦的作品，我們波蘭人更懂得其中的精神和寓意。”
話音剛落，現場竟然有人鼓起掌來。
雖然很快就肅靜下來，但這一幕讓人印象深刻。
而剛剛下臺的孟晗臉色卻是猛然漲紅起來，這種明顯的種族歧視，讓他感覺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惱怒。
但對方的話說的滴水不漏，以此來指責對方歧視，卻是有些不妥。
“我叫喬治·羅恩，我是波蘭華沙人，跟肖邦來自同一個地方，請記住我的名字。”
新選手自我介紹完畢后，就坐在了鋼琴凳上，朝臺下乜斜著望了一眼后，便開始了演奏。
“這個大鷹鉤鼻子…”
臺下，傅小瓷生氣道：“他那是什么眼神？向我挑釁嗎？”
“小瓷姐，我覺得他是向老師挑釁。”
吳迪悄聲說道：“喬治原本是一名大學鋼琴老師，雖然沒拿過什么大獎，但他的演奏視頻，在網絡上卻是很有名氣，實力很強。不過，因為是著名的種族主義者，所以很不招人喜歡，這也讓他丟失了自己的工作，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一個很有實力的鋼琴家。”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叫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
傅小瓷更加生氣了，抬手對著吳迪的鴨舌帽就狠狠的敲了一下，引起了周圍人的矚目。
廖遠開口道：“安靜。”
吳迪立刻緊閉起了嘴巴。
傅小瓷則是把怨氣都撒向了臺上的那個波蘭鷹鼻男，但很快，她就有些驚訝了。
這個叫喬治的男子，雖然很囂張，但演奏實力真的很強大，一首《肖邦第一鋼琴曲》，被他演奏的柔情似水，仿佛要讓人沉浸在無盡的溫柔鄉中，無法自拔。
與孟晗相比，不管是節奏還是情緒的表達，都明顯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