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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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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公公牙關咬得再緊,也還是禁不住重刑,臨了臨了一口氣倒豆子似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交代了。刑部便立即上奏嘉隆帝,把事情給稟了。

  折子上寫得細致,嘉隆帝看得也小心。

  他原本雖對浮光長公主生了氣,但是心底里還是盼著這事同她沒有干系的。有浮光的時候,他年紀并不大,初為人父,手忙腳亂,只覺得眼前這粉雕玉琢的一團很是令人喜歡,便忍不住將她捧在掌心里疼愛。可后來,他愈發得忙,見她的時候也不多,更不必說教導。

  好在宮里頭多的是人照料她,他只要縱著她就行了。

  誰知一來二去,由得她成了個嬌縱性子。

  可嬌縱怎么了?

  誰家被父親捧在手里長大的姑娘不是嬌滴滴的?

  錯就錯在,她不是尋常姑娘,而是大的公主殿下。

  嘉隆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折子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復看反復地不愿意相信。

  殺人,取血,數十條人命…

  她怎么敢?

  “啪嗒”一聲,他用盡全力將手中折子給擲了出去,任它在地上摔了個狼狽不堪,猶如他此刻的心境。

  內官隨侍在旁,見狀連大氣也不敢出,屏息立在那,像個假人般,一動不動。

  嘉隆帝驀地一拍桌案,咬牙道:“出去!”

  內官連忙恭聲答應了個“是”,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嘉隆帝望著虛空中微微搖晃著的珠簾,長而重地嘆息了一聲。閱讀本書  ,請搜索800這一口氣嘆完,他像是老了好幾歲,神情一下子便萎靡了下來。(.千千)外頭的天色越來越暗,重重宮闈間,亮起了無數燈火。他孤身坐在那,一坐就是大半天,陪著他的只有地上那一張折子。

  良久,他又嘆一聲,站起身來,傳了宮人入內,回寢宮安歇去了。

  翌日,他照常早起上朝,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端倪。

  下了朝后,他親自去見了浮光長公主。

  嘉隆帝一路上沒有半點異常,及至浮光長公主面前時,也同往常沒什么分別。是以浮光長公主一見他,便以為他是來放自己回去的,當下笑了起來,迎上前請安,道:“父皇,兒臣知道您定不會冤枉兒臣!”

  “你先坐下,朕有話同你說。”嘉隆帝也跟著笑了一下。

  浮光一怔,遲遲疑疑落了座。

  嘉隆帝便道:“聽說你想見薛公公?”

  “是…”浮光聽到薛公公,眼神不由躲閃了下。

  嘉隆帝看得分明,面上笑意漸漸淡了:“他在大牢里。”

  “大牢?”浮光長公主駭然,“他、他…我…”

  嘉隆帝定定看著她,沒有再言語。

  她慢慢張大了嘴,眼睛也瞪圓了,而后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父皇,不是我,不是我!”

  嘉隆帝不動,不語,任由她跪倒在自己腳邊,抓著自己的褲管不肯撒手,面上漸漸沒了表情。

  浮光長公主蒼白又無力地辯駁著,可越說越是暴露無遺。

  “罷了!”半響過后,嘉隆帝終于開了口。

  浮光長公主哭得面上妝都花了,仍沒有噤聲。

  嘉隆帝突然掏出了件東西來,砸在了地上:“你自己看看這是什么東西!”

  浮光長公主抽泣著低頭一看,碎裂的瓷盒間,是胭脂…

  這是用人血做的胭脂。

  花汁制的胭脂,她已經許久不用了。

  “父皇…”浮光長公主看著一地狼藉,語塞了。

  嘉隆帝沉聲說了句“孽障”,轉身拂袖而去。

  “父皇!”浮光長公主撲在了地上,急聲呼喊,嘉隆帝卻再不曾轉頭看她一眼。

  她哭得面目扭曲,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去追他,可宮人們卻當著她的面,將大門給緩緩閉合了。她趔趄著沖過去,卻只差點叫門夾了手。

  頹然坐倒,浮光長公主煞白了一張臉。

  案子了結的那一日,帝姬浮光,成了歷史上出名的毒婦浮光,后人記得她的,也僅僅只剩下一個“惡”字。

  她想以美色動天下,最終卻以數十條人命震驚了世人。

  然而,她終究是大的帝姬,不是個普通人。

  盡管嘉隆帝褫了她的封號,定了她的罪,但她的命保住了。

  公主府再不能住,但一方小小的容身之地,嘉隆帝愿意給她,她總不至于露宿街頭。她身邊,甚至于還有個婢女伺候。

  只是自那以后,再沒有人見過她。

  因為第三天,她便死了。

  其實自那日嘉隆帝拂袖而去后,她便有些魔怔了。

  被褫奪了封號和府邸后,她更有些瘋癲了,不分白天黑夜,總說有人要來抓自己要謀自己的命,又說鬧鬼,鬼要吃人。照照鏡子,她便說鏡子里的人是妖怪,生得丑陋無比,抬手就摔了鏡子。

  轉過頭,她說自己身上發臭,讓唯一的婢女燒水給自己沐浴,拼命洗刷,把皮都刷破了也不停手,直刷得血肉模糊。

  那日之后,她便死了。

  婢女說,是自盡的。

  但也有人猜測,是婢女殺了她。

  不過大惡之人死了是高興事,誰也不在乎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嘉隆帝倒是傷心了一回,可傷心之余又暗暗松了口氣。

  半山寺則最是無辜,被牽累了一回,封了山門,再無香客,從此人煙寂寥。

  原想出家當和尚的長生也走了。

  他走的那一天,蘇彧和若生都在。

  天氣已經有些涼,原本如潑似濺的花也都慢慢謝了,只余下零星幾朵還賴在枝頭不肯動。

  若生屈指一算,她爹種著玩兒的那叢蟹爪菊倒是要開了。

  一旁,蘇彧和長生在秋風里說話。

  長生說他要回一趟平州。

  跟著若生一道出門來的雀奴聽見了,面上若有所思半天,躊躇著來問她,她是否能和長生同行去一次平州。

  若生愣了愣,忽然有些明白過來,解鈴還須系鈴人,雀奴有心結在平州。

  她連夜讓人為雀奴收拾了行囊。

  綠蕉惴惴,問她若是雀奴走了就不回來了如何是好。

  若生輕抿一口杯中溫茶,笑道:“我讓人給她收拾的細軟,足夠她在外頭過日子了。”

  “姑娘…”綠蕉聞言怔了下,到底是不明白若生的心思,長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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