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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咄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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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貞的眼睛一亮,心里便嘖嘖兩聲。

  真是人靠衣衫馬靠鞍,穿著一身米分色衣裙,梳著整整齊齊的雙髻,還戴了一串大珍珠的小姑娘,跟那個破布瀾衫披頭散發野山耗子一般的小姑娘完全就是兩個人。

  有小丫頭在一旁撐著傘,小姑娘拎著裙子,臉上柔光細滑,一副嬌滴滴的模樣。

  “我…”謝柔嘉張口要說話,邵銘清從一旁越過她。

  “世子爺。”他高聲喊道,一面給謝柔嘉一個眼神,“您也來了。”

  對啊,他是鎮北王世子,縱然那一世奪了她的命,可是現在的她又能奈何他,她是鎮北王妃的時候也沒能奈何他。

  若是被他尋了機會再弄死她一次就糟了。

  不過這次就算他再要害她性命,謝柔嘉覺得也沒那么容易。

  當再有那幾個仆婦抓她時,她一定不會往后躲,而是先發制人,周成貞那時候離自己不遠,一頭撞過去就能抓住他,白綾纏上來的時候,她還可以搶過來勒住他。

  等水英用手戳她,以及抬頭看到周成貞站到眼前時,謝柔嘉已經在心里把周成貞勒的翻白眼了,于是她不由咧嘴笑了。

  周成貞噯了聲。

  “這個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他問道,說著話用手里的馬鞭去戳謝柔嘉。

  似乎戳一戳就知道是真人還是假人似的。

  謝柔嘉被這一戳回過神,頓時瞪眼。

  周成貞就笑了。

  “裝什么裝啊,被從山里放出來就真當自己是乖乖貓兒了,做這副樣子騙誰呢。”他說道。

  謝柔嘉在心里奪過鞭子將周成貞抽了七八下,稍微出口氣。不情不愿的屈膝施禮。

  “見過世子。”她說道。

  周成貞就哈哈笑,用手里的馬鞭子戳她的頭。

  “你這樣子好惡心。”他說道。

  謝柔嘉蹭的一股火從頭沖到頭頂,耳邊邵銘清再次先開口了。

  “世子,二小姐遵大老爺的話隨行,出來一趟不容易,如有失禮之處還望世子見諒。”他說道。

  被關在山里肯定是境遇無奈,那此時換作鮮亮的衣衫隨行也是無奈。是個人聽到這種話都理解一下。

  不過。周成貞顯然不在這種人行列之內。

  “像她這種臭名昭著謀害長姐的人有什么無奈啊。”他哈的一聲說道。

  邵銘清和謝柔嘉的臉色都一變。

  柔嘉以二小姐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那之前為什么被關在郁山周成貞肯定要打聽。

  雖然當初謝柔惠落水的事并沒有外傳,但在謝家內部卻是人盡皆知的。

  謝家二小姐的名聲從小到大都不好。再加上那次害謝柔惠落水,更是惡毒到極致了。

  那一世他知道了之后就是這樣罵自己,然后心安理得的勒死了她這個惡人。

  謝柔嘉垂在身側的手攥起來。

  “其實我覺得你是太蠢了。”周成貞又笑吟吟說道,“以你的身手。直接打死你姐姐不是更好,落水也不一定能淹死。白落惡名也沒得好結果,你下次可以按我說的試試。”

  這簡直是在羞辱了。

  四周的人都面色難堪低下頭。

  只可恨對方身份高貴,如果是大小姐在就好了,至少大小姐的身份讓這世子爺能多少斟酌一些。

  二小姐是二小姐。且又聲名狼藉,人家說的話都是實情,要反駁都沒反駁的道理。

  謝柔嘉垂著頭看到一旁邵銘清的衣角動了動。露出鞋子。

  他肯定是用腳尖狠狠的碾地呢。

  肯定氣壞了吧。

  邵銘清幾乎都不生氣的。

  她倒不是生氣,因為他是她的丑人。在她眼里是惡人。

  仇人惡人罵她羞辱她是很正常的事,她才犯不著為此生氣。

  念頭閃過她再次屈膝施禮。

  “是。”她說道,“多謝世子教導。”

  周成貞挑眉,縱馬圍著她轉了轉。

  “世子爺,您看這雨越下越大,我們一路風雨行船很是辛苦,有什么話我們到驛站再說吧。”邵銘清說道。

  周成貞笑了。

  “她這種人還怕這點風雨辛苦?”他說道。

  竟然是鐵定了心就不讓走。

  這哪里有半點王公貴族子弟做派,分明就是個惡霸。

  邵銘清還要說什么,謝柔嘉伸手悄悄的拉了下他的衣袖,邵銘清便不說話了。

  四周一片沉默,只有雨唰唰的打在蓑衣斗笠上雨傘上車上地上發出密集的聲音。

  周成貞手中握著刀,一手握著馬鞭子,催馬圍著她轉。

  “你父親為什么出門要帶上你呢?”他問道,一臉的好奇,“還讓你露出這張臉?”

  謝柔嘉抬起頭看著他。

  “大概是就不怕我在家里再做壞事了。”她說道。

  周成貞哈哈笑了,用手里的馬鞭指著她。

  “看把你爹娘都逼成什么樣了。”他笑道。

  就是這個時候!

  謝柔嘉看著他握刀的手移開幾分,人蹭的就跳起來向他撞去,同時尖利的打個胡哨。

  小紅馬一聲嘶鳴,離弦的箭一般在雨中嗖的飛了出去。

  我日!

  又是這一招!

  周成貞只覺得身子騰空頭暈目眩。

  不過,他為什么又中招了?

  難道他真的連個小姑娘都打不過了?

  不對,不對,明明是這小丫頭奸詐!

  裝出一副古怪的樣子引他好奇,她就趁他不備偷襲!

  手里的刀被撞飛,下一刻人也落在地上,那小姑娘還牢牢的趴在他身上,一雙手抓在他的臉上,一根小手指就戳在他的鼻孔里。

  “我不在家里做壞事了,可是我還能在外邊做!”女孩子的尖叫聲在耳邊響起。

  她口中喊著手已經狠狠的一抓。

  周成貞嗷的叫著跳起來。身上的小姑娘被甩開了。

  或者說是自己跳開的。

  謝柔嘉一擊得中人也跑開了,一邊跑一邊連聲呼哨。

  小紅馬在雨霧中疾馳而來。

  周成貞抬腳追來的時候,謝柔嘉已經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四周的隨從們一臉呆滯。

  這個山野耗子!

  “你在山上能跑,在這里看你還能怎么跑!”周成貞吼道,轉身就扯下一個隨從。翻身上馬疾馳追去。

  邵銘清大急。

  “追上他們。”他喊道。

  兩邊隨從這才回過神慌亂的縱馬追去。雨霧中那兩個人早就看不到了。

  昏昏而睡的江鈴也從車上跌跌撞撞的下來。

  “表少爺,表少爺,怎么辦。怎么辦?”她急急的問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小姐也不會急著先行路,也不會落單。要是還跟大老爺大小姐他們一起,這世子爺不敢如此…”

  “不是。他既然有心惹事,別說大老爺大小姐了,就是皇帝在跟前,周世子爺也沒有什么不敢的。”邵銘清說道。

  “那。那怎么辦?”江鈴急道。

  “紅馬的腳程不是一般的馬能追上的。”邵銘清說道,“別擔心,嘉嘉她肯定能甩掉。”

  是嗎?

  那表少爺的眉頭為什么還擰成一團?

  小姐在山里是誰也抓不住。但現在不是在山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江鈴看著越來越大的雨又是愁又是急。

  風雨漸漸變小的時候。拋錨的船重新開始起程。

  “殿下,是謝家一個叫邵銘清的人送來的信。”一個隨從進來說道,遞上來一個竹筒。

  邵銘清?

  東平郡王放下手里的書。

  既然說是謝家的人,為什么送信送到他這里?

  莫非是那個丫頭?

  東平郡王探身伸手接過來。

  一旁正要接的文士伸手落空,愣了下才收回手,看著東平郡王看了信搖搖頭。

  “讓人去找周成貞。”他說道。

  世子的事?

  謝家的人?

  文士立刻恍然,算著腳程周成貞這幾日也該尋來了,看來是冤家路窄終于遇上了。

  他立刻出去吩咐了,然后再進來帶著幾分好奇。

  “這次世子爺又被打傷了?”他笑問道,“這次傷的需要養幾天?”

  如果不是世子爺吃了虧,那個叫邵銘清的少年人也不會求情求到東平郡王這里。

  這少年人他還有點印象,據謝五爺說就是他當初在郁山認出他們的,可見是個機靈的人,知道出了事該找的人是誰。

  “暫時還沒被打傷。”東平郡王說道。

  什么叫暫時?

  文士皺眉,還沒問就見東平郡王起身向外走去。

  站在船艙外東平郡王看著緩慢行駛的船。

  “讓他們加快速度,天黑之前要趕到碼頭。”他說道。

  文士應聲是,一聲令下,整條船的人都忙碌起來,行進的速度也瞬時加快。

  “殿下,您不用擔心,世子爺雖然玩劣,但還是有分寸的。”文士說道。

  東平郡王嗯了聲沒有說話,站在船頭看著飛速掠去的兩岸,風夾著雨絲撲在他的臉上身上。

  前邊的船加速的同時,謝文興也接到了消息。

  “不是說要在船上宿一晚,明早趕到碼頭嗎?”他驚訝的說道。

  “殿下有急事了吧。”謝柔惠說道,“殿下很忙的,每晚都在忙公務。”

  謝文興看著她。

  “你怎么知道?”他問道。

  謝柔惠一臉輕松隨意。

  “殿下和我說的啊。”她說道。

  殿下連這些事都跟一個小姑娘說?

  謝文興想到宴席上東平郡王對謝柔惠的耐心又了然。

  “惠惠,殿下對你非常好,你一定要感恩明事。”他叮囑道。

  謝柔惠咦了聲。

  “殿下對我很好?”她有些驚訝,歪頭想了想,“我覺得殿下跟家里的叔叔哥哥們差不多。”

  “他又不是你叔叔哥哥,這當然是對你好了。”謝文興說道,“你是沒見到他對別人,哪里有這樣和顏悅色有問必答。”

  謝柔惠頓時恍然,帶著歡喜以及幾分羞澀笑了。

  “我倒是沒想到。”她說道,又幾分不安,“我有沒有逾矩?”

  能讓人不知不覺的感覺到親切和隨意,才是對人真正的好啊。

  謝文興再次感嘆,但同時又有些疑惑他為什么對惠惠這么好?看著女兒潔白如玉的面容,纖細柔軟的身段,過了三月三滿十三歲的女孩子似乎跟春天的柳條一般,一眨眼就一個樣。

  莫非…

  謝文興心頭一跳,有個什么念頭冒了出來。

  有人急急的進來了。

  “大老爺大小姐,郡王殿下的船太快了,我們跟不上。”他說道。

  這么快?

  那個不怎么起眼的官船?

  謝文興和謝柔惠忙走出來向外看去,果然見江面上原本在前方的官船已經看不到了。

  路上的時候謝文興曾和東平郡王說過,可以走快一些。

  但東平郡王說官船走不快。

  這正和謝文興的心意,有足夠的時間來擺足場面。

  當然不是東平郡王說什么他就信什么,途中他也試過快行船,官船果然沒有走快,他才真信了。

  原來還是為了照顧他們。

  “惠惠,殿下真的是對我們貼心的好啊。”他感嘆道。

  謝柔惠捏著遮雨帽子上垂下的絲絳沒有說話。

  要是只有我,沒有們,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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