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莫欺少年窮

　　建筑模型的最大市場之一就在各種陳列館博物館，這點在當初402五兄弟討論前景的時候，老四李硯鐸就提過。

　　但也僅僅就是提下而已，剛剛起步的時候，顯然各種房地產售樓部模型才是相對容易進入的市場，因為那些陳列館之類涉及到相當多背景，連找過去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反正這個國慶節，老大和老四兩個主力到處又掃了一遍，哪怕不賺錢的推廣業務，還是很難撬動傳統市場份額。

　　新技術對于市場的開拓，哪有這么簡單。

　　很多行業大佬對于新技術的運用，都要小心翼翼的量力而行，哪像這幾個毛頭小伙子，直接全面顛覆！

　　難度也可想而知。

　　卻沒想到僅僅是打印餐廳的開門生意，就帶來這樣的機遇。

　　正在寢室一籌莫展，壓力山大的老四和老大一躍而起，立馬開車沖過來。

　　自然看見的就是悠哉游哉坐在面包車里面偷吃小蛋糕的趙曉雅。

　　別忘了再破的面包車，也是四面有玻璃的，再說錢多多他們修復的時候，還給車窗玻璃用了種什么翻新噴劑，明晃晃的清亮嶄新。

　　趙曉雅就坐在這面包車里，遠遠看著男朋友像個成年人一樣在食客中間忙碌應對，然后看見孟桃夭喜滋滋的跑回柜臺，她還以為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買單呢。

　　聽了老大他們的解釋以后，也有點意外：“這種客戶的業務大么？”

　　老四只能簡單猜測：“很大吧！”

　　結果大概兩小時后送走客人，他們仨和錢多多孟桃夭一起趕到北部區規劃展覽館，主體建筑已經完成正在進行裝修的展覽館，就在一片湖光掠影的公園邊，就一棟籃球場大小的獨立建筑兩層樓，那個模型區有多大呢，嗯，就籃球場那么大！

　　售樓部的模型沙盤，大多都跟乒乓球臺差不多大，超級牛氣的大公司大盤，可能也就翻個兩三倍，但貧窮真是限制了老百姓的想象，這個關于北部區發展規劃的官方展示模型，竟然占據了建筑整個一層樓！

　　在山地為主的江州，北部區算是直轄以后才逐漸擴展起來比較平整的新區域，占地面積全市最大，經濟總量也是最大，所以這個規劃展覽館也格外氣派，按照當年剛開始發展的雛形，用不同時期不同顏色的形式，一圈圈的把發展擴展出來，直到二三十年后的愿景規劃都在其中，所以整個占地頗大的北部區，全都要展現。

　　整個展覽館就是來賓順著靠墻走廊，俯瞰半沉在地面下的北部區沙盤模型，結合墻面視聽宣傳，還有講解員用燈光和激光指示器來介紹，然后二樓就是電影院一般的視聽介紹室。

　　整個展覽館，就這么兩部分，所以可見模型部分有多重要，站在門口的五位大學生有點目瞪口呆。

　　不光因為大，還因為別人已經在施工了，到處一片混亂，現在主要是建筑內裝修，但也起碼看到分割成好幾個平方的大塊山地起伏被抬到現場，試圖進行拼接，別談3d打印拼接的精準度了，光是綠色毯子覆蓋在泡沫上的山地效果，就說明了技術落后程度。

　　有時候差距太過巨大，只能說明客戶要求也沒那么高，因為要求越高就意味著越貴。

　　這些天大學生們面對各種企業，已經體會過好幾次過山車般的心情落差，明明看著模型樣品還很驚奇的，一問價錢就頻頻搖頭了。

　　而且這種別人已經板上釘釘的業務，甚至可能是經過了招標之類程序才達成的大項目，怎么可能讓他們這些毛頭小伙子貿然接手？

　　這么大的項目哪怕價格再降，恐怕都是個巨大的超級數字！

　　對一家模型制作作坊來說的超級數字。

　　以趙曉雅這樣淡定的女神范兒，都忍不住再三跟男朋友，還有老大老四用目光探詢，真的有這么大的模型？

　　孟桃夭又冷笑，好像在說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同樣這種反應的當然就是施工現場的負責人，開始是個年輕的項目經理還是什么，對上這些年輕大學生倨傲得要命，愛理不理：“政府工程施工現場，誰讓你們進來的，碰到了東西你們付得起責任嗎？！出去出去！”

　　換做往時，老四沒準兒就反唇相譏了，但這大半個月的經歷，402的男生們終于體會到錢多多的性格是怎么形成來的。

　　青春飛揚只會在無憂無慮的校園時期，只要接觸社會，那就好像面對角斗場上的一個個兇神惡煞大漢，哪來那么多溫情憐憫，一拳又一拳的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沒了父母和校園的襁褓，赤手空拳面對這個殘酷無比社會的時候，那么多成天叫囂有個性的家伙不就跪了？

　　能站著把錢賺到的畢竟極少數極少數，強梗著脖子不低頭的個性，往往都撞得頭破血流。

　　失敗者逃回校園、逃回家里，懷念校園的單純美好，給自己裹上宅在家里的外殼。

　　其實都是不敢面對殘酷競爭的逃避，還反過來嘲笑錢多多是舔狗。

　　真正敢于直面人生的人，才是勇士。

　　陸升不顧對方的藐視，盡量和藹的解釋：“我們是翟主任邀請來談模型建設的…”

　　錢多多想捂李硯鐸的嘴，老四居然翻白眼小聲：“沒放狗來咬，這已經很客氣了！”

　　還能回頭苦中作樂的給女生介紹：“上回老五和我去個郊區樓盤，被狗追著咬！”

　　跟在最后面的趙曉雅驚嘆，孟桃夭冷笑，結果推著陸升出來的那個項目經理一眼看見她倆，語氣倒是軟了些：“翟主任不在這里，走吧走吧，現在是施工重地，再干擾施工我就叫保安了！”

　　老大還想說什么，快速在工地溜了一圈，確認沒有領導模樣的錢多多拉他手臂，示意到外面去等。

　　然后三個男生，兩個女生就坐在了北部區規劃展覽館外的臺階上。

　　十月的秋季，已經有點蕭瑟的感覺了，石材臺階肯定很涼，錢多多隨手扯了搭在模型玻璃柜上的防塵布疊幾下，給趙曉雅鋪臺階上，趙曉雅拉了閨蜜一起，孟桃夭鄙視剛才那個項目經理：“勢利小人眼就是說這種東西，其實不過是在社會上早混了幾年…”

　　她坐得大馬金刀，和大家閨秀的趙曉雅坐姿完全兩樣，襯托得極好。

　　大家閨秀親密的挽住她靠住肩頭：“好啦，所以我們要做個不讓人厭惡的人嘛。”

　　孟桃夭秒懂，吃吃笑著湊近：“這不就說你家胖子啦！”

　　趙曉雅不說話，看著臺階下繁華街道的人來車往。

　　本來有點氣憤的陸升也心平氣和了，摸出香煙分給老四，把這半個多月辛苦推銷的糗事拿出來分享：“以前真沒想過賺錢這么辛苦，老五都有點打退堂鼓了，說還是不如畢業以后回家安安穩穩的進個事業單位。”

　　老四還是要桀驁些：“怕個屁啊，年輕時候不爭取下，老了連吹牛逼的資格都沒有，我就是要堅持搏一把，江州不行我就去滬海，去平京，去粵東，那里的市場更大有更多機會，起碼給自己五到十年的時間，出不了頭再滾回去過日子。”

　　老大感嘆：“你有容錯機會啊，家里條件起碼比大多數人都好，嘗試個五年十年也有退路，我們就不一定了，這種選擇需要好好掂量下！”

　　李硯鐸看眼不吭聲的錢多多，卻回頭給女生說話：“這里我是真佩服老二，以前我老喜歡說他沒脾氣，還想激下他，現在我們都嘗到苦頭，知道不容易了，才明白他那么窮還能保持那么好的心態，有多難得了。”

　　趙曉雅欣喜的頻頻點頭嗯，卻不說話，孟桃夭撇嘴也沒哼出來。

　　錢多多懶散的坐在臺階上，托身材的福，也還引人注意，起碼十來分鐘后下面抵達的中年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他。

　　然后也看見旁邊那沒了防塵布遮蓋的打印餐廳模型。

　　精細絕倫的彩色模型，一眼就能吸引到目光注意。

　　但比這模型更讓人注意的，就是這些散坐在臺階上的大學生，他們的臉上充滿意氣的年輕動力，這會兒看著坐在路邊甚至有點落魄，卻好像一切都皆有可能。

　　反正老大后來抱怨過很多次，該叫上老三拍張照片作為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