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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章 糖炒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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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敞的棚子,一張張支撐桌連成一線。

  桌前三三兩兩的士卒,有的左右彼此攀談,有的在低頭畫押,領取軍餉。

  空手入棚,提溜著,拎著,懷揣著,抱著一串串銅錢的士卒,一出棚,就能聞到一股略帶焦糊的甜香。

  扭頭朝右,與載著錢袋的駱駝入棚相反的方向,一股股青煙,正從兩口黑色的大鍋冒出。

  窩下的壘土灶半人高,火很旺,把鍋燒的濃煙滾滾。

  一個打著短靠,半蹲在灶前,扎著個馬步的家伙。一邊把干柴順著鍋沿兒與灶臺的縫隙,朝灶內添柴。

  一邊用手里的長木枝不停搗火,把灶內擠在一起的柴松開。

  鍋后倆烏眉灶眼的家伙,正手持半人高的鐵鏟當勺,不停翻動鍋內的一鍋黑珍珠,與夾雜在一起的焦黑栗子。

  兩個炒鍋翻栗子的家伙身后,一口口麻袋鼓鼓囊囊的摞在那里,旁邊扔著干癟的麻袋,與一地的毛刺。

  一個蹲在地上的家伙,正不停的把麻袋中的山板栗倒在一塊本是接駝絨的大布毯上,挑出有蟲眼的扔進右邊一木桶,好的扔進左邊一桶。

  桶半滿就提起走到后面,與另一個正在去栗皮毛刺的同伴,一起用鐵絲瓤洗刷栗子。

  “這是啥?野毛栗?”

  被空氣中的焦香引得鼻頭聳動的士卒,尋香而至,三三兩兩的聚在兩口大鍋前,好奇的看倆使鏟的袍澤忙活。

  鍋后用鏟子翻鍋的倆家伙一個打短靠一個光著膀子,但都穿著北方軍的軍褲,加上一身熟悉的軍痞氣質,一看就是袍澤。

  “吶。”

  一個翻鏟的家伙,傾身從灶旁桌上的一個長托盤上,抓了一把正晾著的焦黑栗子,伸手朝前一遞,“糖炒栗子,賣相不好,嘗嘗味道。”

  等鍋前幾個士卒下意識的接過栗子,這位也是本能的一抹浮著汗的臉,頓時烏眉灶眼的大臉上,又多一道黑印。

  “…這不就是熬粥的野栗子嘛。”

  灶前左肘曲手捧著十幾吊銅錢,右手捏著栗子咬了一口的什長,吧唧吧唧嘴,眉毛一揚,“…嗯嗯?這味道行啊,甜的呀。”

  “這不是山里野栗樹毛果子嘛?耗子都不吃。”

  “怪不得個頭這么小,沒入秋就摘了…唔?這味道不對呀,這不是栗子吧?”

  “毛栗子?”

  一旁同樣在啃栗子的士卒,呸呸吐了兩口皮,捏著咬開的半個栗子到眼前細看,滿臉疑惑,“下飯吃多了都干嘔,這個咋咬起來像有油呀。”

  說著,又是兩口把栗子啃光了,一伸手,“再給我來幾個,能自己拿吧?”

  炒栗子鍋前幾人,甭管吃完沒吃完,聞聲都斜臉看向了一旁桌上的晾旁,那上面堆的滿滿的糖炒栗子。

  黑漆麻烏,賣相不好,味道確實不錯。

  “能自己拿。”

  扎馬步添柴的家伙拍拍手,直起身來,走到桌邊從一摞摞著的三角圓筒,拔出了幾個草莖糙皮紙卷成的圓筒,一個個拽出來遞給鍋前的四個士卒,“一筒五個錢,要多少我給你裝,你自己拿,都行。”

  “要幾筒?”拿大鏟翻鍋的家伙,朝鍋前站著的四個士卒喝問。

  “賣的?”

  鍋前四人中兩人下意識的接過了紙筒,一人聞聲欲收手,卻又接了過來,另一擺手示意不要,好奇道:“滿山都是的野毛栗子,你們拿來賣錢?”

  “誰說我們賣的野栗子?”

  鍋后的倆家伙一個笑,一個不服,大鏟朝鍋里一插,擦了擦被火烤的燙中掛汗的臉,一臉不忿,“沒看老子炒的臉都出油了?野栗子不值錢,我肉里的油值錢啊,都炒栗子里了,吃不出來呀?”

  “就是,拿鏟挖陷馬坑,都沒鏟栗子累。”

  一旁笑著翻鏟的家伙抬起手肘一擦臉,單手一掐腰,“這鏟朝鍋里一挖,今個就沒挖停過,腰都給我整苗條了。你們不買也好,讓我歇會兒。”

  鍋前四個兵就笑,一個隨手伸懷里取出一把散錢,數了五個遞給桌旁的人,又把手里的糙皮紙筒遞了過去,抬下巴一笑:“給我裝一筒,虎亭三里徐翔,兄弟怎么稱呼?”

  “吳敦。”

  吳敦接過紙筒朝栗子堆旁一放,傾身用左手一撥拉,右手筒起滿滿的一筒,左手起時又抓了一把,遞回筒的同時把左手的一把栗子,同塞到了徐翔手中,扭身一指鍋后倆烏眉灶眼的家伙,“崔破,秦朗。”

  又挺身抬手一指背對幾人,正拿鐵絲瓤埋頭刷涮栗子的倆家伙,“周格,董良,我們五個一伍的。”

  另一個鍋前的士卒,在徐翔的示范下,畢竟剛發了軍餉,懷里沉甸甸的不花難受,也掏出五個錢遞給吳敦,隨口問了句:“你們哪亭的?”

  “哪亭也不是。”

  吳敦俯身一撥又是一筒滿,同樣多抓了把栗子遞了過來,得意洋洋道,“我們是仙帥親兵。”

  “仙帥啥時候有親兵了?”徐翔詫異道。

  “就他媽需要人炒栗子的時候有的。”

  灶后揮鏟翻鍋的崔破滿臉晦氣,斜臉呸了一口,“媽的,這是肥差還是減肥的差啊,昨個夢里我都在炒栗子。”

  說笑間,六筒糖炒栗子就賣了出去,先掏錢買了一筒的什長,臨走又多拿了三筒。

  開始就沒接紙筒的那個士卒,最終也沒有舍得掏錢,買滿山都是野栗子。

  士卒至什長一級,月餉除領栗米四石到八石外,尚有六百至一貫二吊的五銖錢,公給衣被醬菜與福利不計。

  以軍餉論,北方軍軍餉在幽州邊軍中都是最高的。且由于是新生勢力,未積淀出“實領”“漂沒”等賬面是三石栗米,發到手里是一石陳糧的陋規。

  軍餉較為豐厚,可有大手大腳的士卒,就有過慣了苦日子的士卒。

  一個銅錢都不舍得亂花,會把一個個銅錢擦的油光锃亮,小心的存放起來。

  在地時,甚至有士卒會把銅錢封在陶罐里,埋藏到地下的現象。

  軍中也懲治了一批偷偷改裝背挎的布糧袋,用于隔層藏錢的士卒,抓住就打。

  練兵武裝越野時,偷偷放空水囊的現象屢禁不止,可就是沒有把銅錢放空的。

  士卒寧可少裝炒面干糧,也要把沉甸甸的銅錢背上。把銅錢偷塞進行軍被的壯士都有,行軍背囊一背,多負重十斤。

  饑餓是記憶中揮之不去的夢魘,窮到茅草當被,一家人只有一條冬褲,誰出門誰穿的窮小子。即便成了士卒,發了軍餉,還是珍惜每一文,每一塊布。

  軍中發的軍毯,行軍被,新衣,不少士卒就偷偷拿回家給爹娘蓋,給弟弟妹妹穿。自己寧可用舊的,寧可不蓋。

  這號偷偷把軍資朝家倒騰的“仁孝”士卒,軍內一經發現,就是個打。

  只不過北方軍是個反動的軍隊,講的是信與義,“義”是什么,就是江湖氣。

  軍法打士卒之前,會先問:“拿回來不拿?”

  士卒若老實伏法,把倒騰到自家的被子衣服拿回來,十軍棍。

  士卒若是不伏法,答:“不拿”,二十軍棍,加倍。什長降伍長,伍長降士卒,本伍下次伍長出缺,這個士卒輪空,不準選。

  不用付出代價的“義”,屁都不是,敢付代價,軍中就獎義。偷偷倒騰回去給爹娘蓋的毛毯接著蓋,給弟弟妹妹的軍衣接著穿。

  只是有五鬼搬運前科的士卒,下次再敢把軍資朝自家倒騰,四十軍棍。再下次,八十軍棍…

  打不死的壯士誰都愛,隨便倒騰去,反正倒騰一次處罰就翻倍,職務更是別想升了。

  由于北方軍的反動特性,軍法都能陰陽互轉,更別說“倡議”了。

  倡議行營與跨境作戰狀態,士卒暫緩領取實物軍餉,先記賬。回軍之后,在地再發。

  可在邊軍中習慣了的士卒,一等是“倡議”而不是“強制”,就不吃“倡議”這套了。寧可揣著銅錢打仗,也不記賬。

  北方軍的信義,就是士卒要領,軍中就發,損耗再大,概不賒欠。

  軍餉足額實發,戰時照樣按時發放,前面打著呢,后面不耽誤領軍餉,這在漢軍中是絕無僅有的。

  僅此一條,北方軍的士卒一旦到了別的軍隊,他就適應不了。

  只不過銅錢裝多了不好,有個糖炒栗子攤兒,幫著消化消化的好。

  四個士卒,六筒糖炒栗子,三十個五銖錢就到手了,這是幽州一石栗米的價格。

  一石小米一百二十斤,五筒糖炒栗子,十斤。

  利潤不高。

  “這有點太黑了。”

  四個鍋前的士卒一走,炒栗子攤兒上的吳敦,崔破,秦朗三人就一改閃腰岔氣的造型,變的眉開眼笑了起來。

  吳敦是崔破這一伍的原伍長,捏起一個裝栗子的圓筒左右端詳,手撫著下巴撇了撇嘴,“太黑了,猛一看裝不老少,吃著吃著就發現越裝越少。”

  “那不好么?”

  揮鏟翻栗子的秦朗側頭一笑,“吃不夠再來買唄,有個憨貨昨天試吃了沒買,今個一天就來了五趟。”

  “這尖筒裝的能跟寬袋差多少?”

  崔破抬肘擦了把汗,鏟朝鍋里一扔,走過來從桌上捏起個圓筒細看。

  “知不道。”

  吳敦搖了搖頭,只顧端詳著手里的圓筒,眼神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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