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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法不外乎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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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冠軍侯死時年僅二十三歲,天下絕唱。

  后武帝讓宿衛建章宮的宮廷禁軍,同樣將白羽插于盔,更名為“羽林”,兵源只取冠軍侯當年新辟的西北六郡之士。

  九重玄武仗,萬歲羽林軍,羽林軍,至此成為天子羽翼的代稱。

  遙想冠軍侯事跡,李軒就忍不住把羽林給山寨了。赤備騎兵大校,一成最精銳的騎兵,換插白色帽櫻。

  原戴白羽驍騎落選,摘除白櫻。

  持刀親兵前捆跪的七人,皆穿北方軍制式綿甲裙,只是頭頂已除胄,看樣子八成是胡人。

  就是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時不時左右顧盼,掙扎欲起,嘴里“呃呃”有聲。

  每至這時,身后親兵就會起腳猛踹欲起者后膝,逢喊著甩臂就是一刀把,搗蒜一樣直砸嘴角,“嘭”的一下就是滿臉血。

  待行刑的七人身后不遠,背著手的張世平就靜靜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觀掙起又被踹翻砸倒的幾人。

  他身邊只有兩個親兵,身旁卻圍了一圈叫嚷的胡人,只是沒有身體接觸。

  外圈圍著的一圈圈士卒,倒是頗為詭異,看起來頗為躁動,再一看有罵的有笑的,有品頭論足的,還有人滿臉不當回事,比步卒散漫的多。

  “…李軒,你來的正好。”

  正在臉色激動噴張世平的胡人中,有李軒的老熟人,扭頭看到了他,立馬邊喊邊邁著羅圈腿緊步走了過來,小胡子一抖一抖,先是罵了一句,又大喊,“追敵有啥錯?憑啥殺我部勇士?”

  “海蘭察,你親自來掙八頭牛啦?”

  李軒撥開身前倆正看熱鬧的胡人,長臂作勢欲抱。

  “呸,不吉利。”

  海蘭察斜臉吐了口吐沫,八頭牛是陣亡價碼,他寧可大風刮了去,下意識躲了下熊抱而至的家伙,身體一繃又很快一松,同樣伸展雙臂與李軒抱了抱,相互拍打了兩下后背。

  “張世平來我營抓人。”

  海蘭察一松開李軒,就迫不及待的瞪眼大罵,“他個傻狍子連自家勇士都要殺,腦子壞啦。”

  “你營抓人?”李軒愣了下,“你哪營的?”

  “我跟蘇掌柜一綹子,入口走的北路,一路打到這才合的營。”

  海蘭察噴著吐沫,扭頭一指張世平,“這傻狍子今早來抓人,說是昨日我部勇士聞號不歸,那是追敵呢。”

  “聞號不歸?”李軒故作關心,“犯不上殺吧?”

  “可不是。”海蘭察瞪大了眼,小胡子一翹,一副你說的對的表情,“這傻狍子凈瞎逑折騰,快讓他把我部勇士放了。”

  “就聞號不歸?”李軒眼一瞇,語氣輕了不少。

  “…哎呀。”

  海蘭察看了李軒一眼,蜷身一拍腿,擠臉皺眉道,“就是跟來逮人的軍法推搡了兩下。”

  “哦。”

  李軒輕輕一點頭,“那就該殺了。”

  “啥?”海蘭察一瞪眼,“該殺?”

  “你推搡世平兄都沒事。”

  李軒對海蘭察挑了挑眉毛,擠眉弄眼的輕松一笑,“咱軍規沒規定不許推搡主將玩,可推搡軍法,那就是不伏法唄。軍法都不服,那是要推搡軍法的人?還是要軍法啊?”

  “…不是啥大事。”海蘭察沉默了一下,激烈的神態舒緩了不少,聲音都小了許多,“戴罪立功的事。”

  “你也是單于,一部之主,”

  李軒笑容一斂,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海蘭察,輕輕道,“我就當你說的話就是法,要是你說的話,你和碩部的勇士都不當回事,你真覺得這不是啥大事?那你跟我說說,你有啥大事?能比你說話都不被人當回事,還大的事?”

  海蘭察聞聲臉色一陣紅一陣青,皺眉盯著李軒,聲音低沉的問:“非殺不可?”

  “怎么會非殺不可呢?”

  李軒變臉一樣,冷峻的臉龐陡然蕩漾開來,化為一團和煦的笑,仿佛方才是開玩笑一般,抬手豎起一根食指,語氣輕松道,“咱談妥的是一勇士一月一牛。”

  說著,手一斜,大拇指一張,一變成了八,“死一個,賠八牛。犯我軍法,斬一個,同賠八牛。我北盟說話算數,也一向不與朋友為難。

  此次北方軍東進,我掛的帥,為了你這個朋友,我就當我說話不被人當回事了。這七個犯了軍法之人,你現在就能領走,我照付你七牛。人用了,就付牛。不到一月,還按一月。”

  海蘭察眼皮一耷拉,下意識的避開了李軒和煦的目光,咬著腮幫子,低頭沉吟少許,又是一抬頭,盯著李軒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七個人,我不要了。”

  “尸體還要么?”

  李軒點了點頭,平靜道,“軍法刑殺,不算烈士,隨便刨個坑就埋了。你要就跟世平兄打個招呼,法不外乎人情。可殺可不殺,可埋可不埋,我珍視的是北盟與和碩部之情,我與你之義。

  法維護的是情義,我重的也是情義,至于法本身,什么都不是。世平兄不是在行軍法殺人,維護的是信義。我信你信,你我才有義。你我任何一方不信了,義就沒有了。信義都不要了,那北盟與和碩部,我與你,就沒有情義了,那就只有弱肉強食的關系了,罪由喜惡判就是了,那還要虛情假意的法干嘛?強者說話。”

  海蘭察沉默良久,忽而嘆了口氣,轉身就朝外走。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李軒扭身嬉皮笑臉的一攬海蘭察,勾肩搭背的擁著一起朝外走,“我最怕看砍人了,噗的一刀,那血噴的,哎呀我草,涮鍋看見豬血都膩,影響食欲。”

  “唉。”

  海蘭察聞聲又是一聲嘆息,眼角抽搐,身子似一下佝僂了不少,任李軒自來熟一樣的攬著,偏偏全身無力抗拒。

  “斬!”

  營中飄蕩的鼓點方息,一聲清喝即起,正朝外走的二人卻都沒有回頭,腳步亦未曾稍作停留…

  第二日,北方軍西路軍與東進騎兵,才算正式會師。

  李軒是北盟大總管,軍政都管,可全是半吊子,就不知道咋管。

  會師干啥?他都不知道,反正他與騎兵部隊會師,不是為了歡呼擁抱。

  是為了接駁。

  傷員轉移,破損軍械更換,消耗箭矢補充,糧秣輜重補給,戰時軍餉發放,戰利品擺渡等,他是為這個關聯互補,才北上與騎兵匯合的。

  但這只是“物質接駁”。

  圖上戰役,環節,階段,同樣要實施“計劃接駁”。

  戰役組織初始階段,預案中出居庸向東迂回的是兩千赤備,一千胡騎。可這個量隨著戰役實施與推進,是在不停變化的。

  戰術執行力都在變。

  同樣的三千騎兵,出居庸時能在平原圍獵一萬黃巾,在己方傷亡不到一成的情況下,全殲這一萬黃巾。

  現在就不行了,執行這一戰術與交換比的基礎,已經不存在了。

  因為箭不夠。

  赤備騎兵背負式箭壺中僅有八箭,騎乘馬馱載的兩個箭囊中各二十箭,一共不到五十箭。再多不行了,馱不動。

  一支三棱錐體箭的箭頭,就是鏃與鋌鑄接,纏麻絲插入苛關。箭頭,鋌,三者合為箭簇,射硬石易崩。

  范陽城下的黃巾老弱,撿拾的就是崩開的斷箭簇,回去再組裝。

  一個三棱錐箭簇,就重一兩三銖。加硬木箭桿,油漆,絲線,尾羽,一支箭就重四兩,上下五銖。

  五銖錢五銖錢,二十四銖為一兩,四支箭就一漢斤。

  一個赤備四十八支箭就已經超載了,輕裝迂回未伴隨駝隊輜重,用的是兩個二十箭的箭囊,而不是平時的一個十六箭馬胯革囊。

  而北方軍弓手的戰備標準,是步弓一弓三十箭,輜重另備一弓三弦三百箭。騎弓一弓一弦十六箭,輜重另備一弓六弦三百箭。

  步弓與騎弓的弓,弦,箭皆不同。且步弓是臨戰裝弦,而騎兵是常備弓,野外多雨潮曬,皮筋兒一樣,冷濕干燥都會造成弦弛報廢。

  同樣的一百二十弓箭步射程,八十步有效射程的甲型弓箭,在北方軍手里是甲弓箭,在黃巾手里四十步外就是假弓箭了。

  北方軍弓手四十步外與黃巾對射,黃巾會死的一邊倒,就是因為保障不同。

  保障不同,補給不同,裝備完善度不同,出居庸時的三千騎兵,能執行的戰術任務,時下就執行不了。

  圖上戰役接駁,就是為了根據最新變化,修正戰術單位,制定新的戰術任務,調整戰役部署,確保下一階段的戰役目標,順利達成。

  居庸之戰,面對的不過是一個戰術單位的單一戰斗,是線性戰事。比兩個村搶水械斗,好不了多少。就是村民強壯點,鋤頭好點,走的遠點。

  北方軍東進廣陽,多了個迂回的騎兵,才多了個戰術單位,多了條線,從單線升級了成了雙線并行。

  可要線再增加呢?

  物料地,匠作場,軍械庫,供應儲備不等。農田,結轉庫,糧倉干濕糧不同。位于不同地域的一百個戰術單位,軍械完備度與儲備各異。

  讓這一百個戰術單位,同一時間到達同一地點,同時完成兵員補充,裝備與補給完畢,需要多少條線并行?

  需要總參謀部。

  需要物質接駁,計劃接駁之外的第三個接駁“制度接駁”。

  可修長城開運河再好,青苗法再妙,讓人討厭的制度,不如沒有好。

  所以,本著一向大伙不樂意,咱就不要的原則,李軒歸攏線頭的第一步,就是開軍中郵局。

  就問士卒需不需要?

  他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軍事制度,只好問士卒需要什么。

  士卒需要的就是他要提供的,將士們喜歡的就是他的大愛。

  心中牢記的五個字兒,就是他要做的事兒。

  為人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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