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睜著眼睛說瞎話
織女很明顯還是低估了林誠外掛的無恥程度。
她是習慣用邏輯分析問題的。
而魔界的金手指最擅長的就是不講邏輯。
就是要強奸你的智商，重塑你的三觀，把你拉到和他同一個水平線上，然后再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當林誠被靈鷲宮的小姐姐扔下天山之后，系統終于露面了。
林誠關閉了直播，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再直播下去只能掉粉。
而且他有話要質問系統。
“為什么不救我？”林誠很生氣的怒吼道。
宿主淡定，系統只是你的輔助，不能直接取代宿主行動。
“你讓我怎么淡定？我的臉都毀了。”
系統的聲音不急不緩：毀容并不是什么難題，系統可以很輕易的給系統解除掉。不過為了不讓宿主對系統產生依賴性，依然需要系統完成一定的任務，并且積攢一定的人氣，系統才能夠幫助宿主恢復容貌。
“萬一我再失敗呢？”林誠對自己沒有信心了。
放心，鑒于這一次的教訓，系統會給宿主安排一個比較容易接近和說話的任務對象，同時任務對象的人氣也肯定完爆天山童姥。
林誠大喜，“系統，這一次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了。”
系統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希望宿主也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這外掛開的。
就算是林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喬峰那點事，但凡對天龍稍微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
而喬峰的為人，更是真正的義薄云天，接近于沒有黑點，可以說和他接觸，是可以保證99沒有危險的，絕對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再加上喬峰的人氣…
林誠可以預測，屆時直播的人氣突破10萬應該不難，難的是如何讓打賞突破1萬。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喬峰再說。
“系統，你不會是讓我徒步去找喬峰吧？”
當然不會，系統會直接帶宿主出現在丐幫總壇所在地周圍1000米，但宿主如何與喬峰接觸，就需要宿主自己努力了，系統不可能事必躬親的。
魔界培養的人才再不需要本事，也不能一點動手能力都沒有。
林誠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和喬峰打交道，總比和天山童姥打交道強得多。
“系統你等等，我先把直播開了，讓網友們目睹我穿越空間的本事，這樣對我的人氣也能有所幫助。”
不得不說，林誠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直播自己去見天山童姥，然后被天山童姥毀容，這件事情已經鬧大了。
無數觀眾聞風而來。
現在他又開了直播，人氣瞬間超過了先前，甚至在三分鐘之內，達到了一萬的真實在線人數。
可惜，剛才的任務已經失敗了，所以系統給他的額外獎勵林誠注定領取不了。
他內心那叫一個痛啊。
表面上，林誠還要強顏歡笑。
然后，他就看到了彈幕在刷：
“主播，我求求你別笑了。”
“主播，你調調攝像頭，千萬別照你的臉，我怕把隔夜飯吐出來。”
“主播，既然毀容了心里就要有逼數，長得丑不是你的錯，但是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了。”
林誠：“…”
他感覺這些人在一刀一刀的往他心頭上捅，刀刀見血。
彈幕噴子，僅次于那些網絡小說噴子，可謂是天下一絕。
社會上總有一些在現實生活里賺不到錢的low逼，然后在網絡上尋求發泄。
誰讓在網上罵人不用負責任呢。
林誠不是那些老江湖，他還是第一次應對這種彈幕噴子，很明顯心態有些炸了。
宿主，無視他們，噴子也是人氣。有人罵你不是壞事，沒有彈幕才真的壞了。作為未來的至尊主播，你要學會調節自己的心態。
系統的安慰，讓林誠長吸了一口氣。
系統說的是，自己沒必要和這群人一般見識。
當務之急還是先完成系統交代的任務。
“各位觀眾大家好，我是林誠。想必大家也都已經知道我情況了，我再簡單的介紹一下，我穿越到了天龍八部的世界，得到了一個系統，剛才系統讓我去喂天山童姥吃棒棒糖，然后我就被天山童姥毀容了。”
彈幕瞬間爆炸：
“主播牛逼。”
“主播簡直就是我們編劇行業的希望啊。”
“主播，下面你準備去找誰？”
很顯然，這是新來的觀眾，他們根本不相信傳言。
林誠也知道他們不信，但接下來他就要亮瞎這些人的狗眼。
“下面我要去找喬峰，告知他真正的身世。喬峰是我的偶像，也是一名真正的英雄，我不希望他的人生還像先前一樣悲劇。大家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在直播間多看一會，馬上系統就會把我從天山轉移到丐幫境內了。”
“主播，我墻都不服就服你。”
“主播，天上有牛在飛。”
“主播，臥槽，發生了什么？”
在接近兩萬觀眾的注視下，林誠真的來了一個空間大跳躍。
彈幕瞬間密集的看不到任何東西。
而齊林和織女，也對此了如指掌。
齊林看著織女，似笑非笑：“殿下，你似乎有些失算了，魔界行事，可從來不講道理的。”
“確實失算了，沒想到這個直播系統會這么不要臉。不過不要緊，喬峰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織女來到這個世界比齊林早，她提前做了一些準備并不奇怪。
“殿下，你做了什么準備？”
“也沒什么，就是根據童姥的記憶，給喬峰寫了一封信，告訴了他丐幫有人在密謀對付他。我想以喬峰的心智，我都已經提醒到這個地步，他總不至于再陰溝里翻船了。”
聽了織女的話，齊林點了點頭。
天龍三兄弟，喬峰看似迂腐，但其實無論是智商還是情商，都完爆段譽和虛竹。
他的悲劇是注定的，但是不管是喬峰生前還是死后，都不乏真心的擁簇。
阿朱和阿紫，為喬峰至死不渝，這是天龍中為數不多的真正的愛情。
能夠將丐幫發展的蒸蒸日上，在遼國將南院大王做的風生水起，若是當喬峰是一個傻子，那才是真的白癡。
喬峰不缺手段，也不缺魄力，唯一缺的，只是狠辣。
所以他做不了梟雄。
但是他是一個天生的英雄。
有些事情，只要是做了，就瞞不過別人的有心查探。
丐幫內部徐沖霄、白世鏡、全冠清他們的密謀一直十分小心，但是這種事情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而私下串聯，當然不會真的做到天衣無縫。
在喬峰的身世沒有暴露的現在，喬峰在丐幫內部的威望無人能及。
丐幫上下，充斥著對喬峰忠心耿耿之人。
有了織女的提醒，喬峰稍微一用心查探，白世鏡他們的陰謀便浮出水面。
“這樣看來喬峰確實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不過你告訴喬峰他的身世了嗎？”齊林問道。
織女搖頭。
“信上不方便說，而我也不想為了一個男人而長途跋涉。”
齊林輕咳一聲。
“不過根據靈鷲宮的線報，喬峰已經快到天山了。”
“什么？那林誠他…”
齊林的表情有些古怪。
織女聳肩，“他肯定是要白跑一趟的。”
這倒霉孩子…
齊林都已經對他無話可說了。
這個世界就算他不來，織女玩死他顯然也沒有絲毫難度。
“喬峰來找你印證答案，你準備告訴他真相嗎？”
“不準備。”
“嗯？”
“我準備交給你，在口才這方面，你比我好。”
畢竟齊林是做過律師的人。
齊林無言以對。
你直接說你想偷懶，我又不會怪你。
在齊林和織女說話的時候，有小姐姐上前稟報道：“宮主，山下有人求見，他自稱是丐幫幫主喬峰。”
“以貴賓之禮請上來，不要怠慢。”
“是。”
小姐姐退下，織女對齊林道：“我去吩咐人準備酒席，讓我見識見識齊大律師當年辯才無雙的風采。”
齊林苦笑：“殿下說笑了，即便是做律師，我也并沒有太出類拔萃。”
只能說普普通通。
不過，自己倒是真的要想一個說法，好好忽悠忽悠喬峰了。
畢竟在這個世界，喬峰也可以說是他唯一欣賞的人了。
死了，未免可惜。
留著給林誠增加經驗，也很可惜。
得想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片刻之間，齊林就算有急智也不可能反應這么快，所以齊林動用了時間寶石，保證自己有充足的思考時間。
等他見到喬峰之后，已經是面帶笑容了。
將這個世界有關喬峰的記憶過濾了一遍，齊林已經想到了辦法。
“見過靈鷲宮主，這位是？”
喬峰看向齊林。
齊林做自我介紹：“我是她爸爸。”
織女一腳碾在齊林腳上，然后言簡意賅的說：“他是宮主夫人。”
喬峰：“…”
如果不是確認這一男一女都深不可測，他很懷疑是不是靈鷲宮在耍自己。
“好了，不鬧了，喬幫主，請坐吧。信是我給你寫的，你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問我，我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
齊林示意喬峰落座，織女自然吩咐人上菜倒酒。
她也想看看齊林怎么忽悠喬峰。
“兄臺如何稱呼？”
“我姓齊。”
齊林知道喬峰愛喝酒，所以先敬了他一杯。
阿彌陀佛，喝了我的酒，就不能怪我忽悠你了。齊林內心默默道。
喬峰的確豪爽，端起酒杯就是一飲而盡，絲毫不擔心齊林會暗算他。
“齊兄，我有一事不解。”喬峰開口。
“喬幫主可是奇怪，徐沖霄和白世鏡他們為何要反你？”齊林道。
“不錯，在接到齊兄的密信初始，我還以為是齊兄要離間丐幫。但是我越查就越心驚，這些年來，我還自以為了解丐幫上下，現實卻狠狠的給了我一巴掌。”喬峰道。
“人心隔肚皮，沒有人能夠完全了解另外一個人。而丐幫又是江湖第一大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丐幫內部盤根錯節，利益交錯，喬幫主固然是一個好漢子，但是喬兄剛正不阿的為人，卻讓有些人很是難過啊。
最重要的是，丐幫幫主之位是喬兄的，這就是喬兄最大的原罪。權力，自古以來就是最讓人瘋狂的東西，現在自然也不例外。”齊林道。
“齊兄所言，我亦能想到。但是喬某自認在丐幫的威望不低，為丐幫立下了不知多少功勞，丐幫從上到下，絕大多數人對喬某都是贊譽有加，心服口服。白世鏡這些人憑什么以為他們能夠扳倒我？他們在丐幫的地位本就不低，又為何犯險與我為敵？”喬峰道。
“這個世界上，最能夠讓人瘋狂的是兩樣東西，除了權力，還有女人。”
這句話不是齊林說的，而是織女。
織女拍了拍手，一個女人就出現在了場間。
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喬峰的呼吸出現了瞬間的停止。
這個女人，喬峰認識。
不過和喬峰印象中的她比起來，現在這個女人似乎變得凄慘了很多，臉色灰敗，衣衫也有些破損，以往那明人的面容，現在已經失去了光彩。
在看到喬峰的那一刻，這個女人眼中才閃現出一抹神采。
“喬幫主，你來救我？”這個女人驚喜道。
喬峰有些吃驚道：“馬夫人，你怎么在這里？”
喬峰疑惑的看向織女，并沒有直接大發雷霆。
若喬峰真的是膚淺之輩，那他今天也不會坐在這里了。
馬夫人，是丐幫副幫主馬大元的夫人，康敏。
而馬大元，現在已經死了。
“宮主剛才說，能夠讓人瘋狂的，除了權力，還有美人。雖然在我看來，康敏這種姿色也就是勉強入眼。但是在丐幫，想必已經是第一美女了吧？”齊林的嘴角似笑非笑，不管是喬峰還是康敏，都能聽的出來齊林話里的譏諷。
喬峰自然不是蠢人，在康敏出現的那一刻，喬峰內心就已經有所明悟，而齊林話都說到這里，他自然不會再想不到其中之事。
只是他依然不敢相信。
“齊兄你言下之意是她？”喬峰的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喬兄，你別看著康敏現在柔柔弱弱、嬌俏可憐，貴幫副幫主馬大元的死，可和她脫不了干系。康敏，你和白世鏡、全冠清均有私情，因為在馬大元那里發現了喬兄的一樁天大隱秘，想要借此陷害喬兄，馬大元卻不肯與你們同流合污，反而將你大肆斥責一番，這才惹得殺身之禍，我說的對不對？”齊林道。
齊林的聲音輕輕柔柔，尋常女子聽了，都只會贊一聲公子聲音實在是好聽。
但是在康敏的耳中，卻無異于惡魔的恐嚇。
不過康敏也終究不是一般人，她的心理素質比起常人還是要強出許多的。
她也知道自己落到這步田地，再負隅頑抗也沒有什么區別。
這些日子在她身上所發生的事情，足夠摧毀她的抵抗之心。
“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一切，又何必多此一舉。”康敏道。
“你自己不親口承認，喬兄總是有所疑慮的。”齊林道。
“不錯，確實是我干的，馬大元平日里對我言聽計從，我本有心幫助他登上幫主之位，卻沒有想到他也是一個爛泥扶不上墻的貨色，居然反把我斥責了一番。他不稀罕幫主之位，有的是人稀罕，白世鏡和全冠清還不是上趕著來了。”康敏道。
喬峰內心已然相信了七分，不過等康敏真的承認之后，喬峰還是感覺到了一股發自心底的涼意。
“我與你有何仇怨？”喬峰問道。
康敏抬起頭來，怒視喬峰，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仇恨。
“你可還記得洛陽百花會？”康敏問道。
喬峰點點頭，那是丐幫的一次盛會，他又是丐幫的幫主，當仁不讓的主角，這種大事，他自然不會忘記。
“那你可還記得我？”康敏繼續問道。
喬峰一怔，隨即道：“那一日你也在嗎？”
康敏聞言放聲大笑，笑聲中滿含仇恨，片刻后道：“你果然不記得我，你果然不記得我。如此說來，我也不算對不起你。”
“這是什么意思？”喬峰從來不認為自己傻，但是這一刻，他確實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那一日百花盛會，你自然是男人中絕對的中心，可我也是艷壓群芳，是那一場大會中最美麗的女人。那一次在場的男人，哪一個沒有偷偷的看過我，為我的美貌而癡迷。就算是白世鏡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在私底下悄悄的注視著我，這些我都看在眼里。只有你，只有你…”
“只有你，連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喬峰，你說我是不是該報復你？”康敏厲聲道。
喬峰傻眼了。
以喬峰的修為，差不多已經修煉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地步了，但是在聽完康敏的話之后，依然十分的不能接受。
“這是什么道理？你是馬大哥的妻子，便是我的嫂嫂。非禮勿視，我自然不能和你多加接觸。”喬峰的語氣中開始有了怒火。
馬大元的年紀比喬峰要大，平日里喬峰都是稱呼他為馬大哥的。
“喬兄無需動怒，女人本就是世間最不講理的一種生物，而康敏，正好是女人中的極品。”齊林悠然道。
喬峰縱橫半世，也算是經過了不少的大風大浪，在接掌丐幫幫主之后，明刀暗槍，流言蜚語，他都見識了不少，也平安的度過了很多危險。
但是在女人上面，他還是沒有經驗。
現如今，喬峰已經年過三十了，卻還是一個沒有談過戀愛的大魔法師。
對康敏的心里狀態，自然不能感同身受。
而且事實上，康敏的確是一個自我感覺到極度良好的變態。
她天性放蕩，而喬峰又年少有為，英雄蓋世，比起馬大元勝出不知凡幾。
對這種男人，以康敏的性子，自然是要動心的。
那一日洛陽百花會，也未嘗沒有勾引喬峰的心思。
可是喬峰來弄正眼都沒有瞧她一眼，她的一顆媚眼拋給了瞎子，對于心高氣傲、自負美貌的康敏來說，無異于是一個奇恥大辱。
康敏的獨占欲很強，她的行事風格是我得不到的，那就毀掉他，誰都別想得到。
所以她用自己的狠毒，推動了劇情的進展。
“讓齊兄見笑了。”喬峰長嘆了一口氣，對齊林道。
齊林擺擺手，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以喬兄的身份，遇到幾個上不得臺面的貨色，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只是可惜了馬大哥，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喬峰道。
“喬兄是灑脫之人，當之罪魁禍首是誰？”齊林道。
喬峰點點頭，道：“只是我依然不解，她在馬大哥那里，發現了什么隱秘，居然有信心能夠扳倒我？”
聽到喬峰此話，康敏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
“喬峰，縱然我失敗了，你這個丐幫幫主也坐不安穩，終有一日會被其他人驅逐出丐幫。”康敏道。
“喬某大好男兒，自問做人做事無愧于心，不曾做過任何一件有負于丐幫之事，誰能夠驅逐喬某？”喬峰昂然道。
康敏的嘴角出現了一抹譏諷之色，道：“你做人做事固然是無可挑剔，但是你唯一不能選擇的，就是你的出身。”
“喬某出身農家，天下皆知。我父母雖然只是普通人，但他們自給自足，衣食住行都是自己勞作換來的，喬某并不覺得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喬峰道。
齊林撫掌贊嘆，有些人的確值得欽佩。不管是郭靖還是喬峰，三觀上都沒有黑點。
反派再有魅力和逼格，常人也會敬而遠之。
能夠讓人放心交朋友，托妻獻子的，只有郭靖和喬峰這種人。
“你真的以為喬三槐是你的父親？一對普通的農家夫婦，如何能夠生出來你這種絕世天才？”康敏道。
“喬兄，不要急，聽她說下去。”齊林的聲音響起，打消了喬峰開口的念頭。
隨著康敏的敘述，喬峰的臉色逐漸發生了變化。
讓康敏住嘴之后，喬峰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他不能確定康敏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以他的武功，沒有發現康敏的心跳和呼吸發生什么異常的變化。
康敏的武功遠低于她，在他面前是不可能掩藏住生理反應的，這也就是說，至少康敏并沒有騙人。
想到此處，喬峰的眼中閃過一道痛苦之色。
這是對他人生的顛覆。
很早以前，他就以抗遼為己任。
現在的丐幫，是最好的丐幫，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而喬峰作為丐幫幫主，甚至有死而后已的覺悟。
這種情況下，突然有人告訴他，其實你不是宋人，你是契丹人，從小一直仇恨的契丹人。
也就是喬峰，若是換個人，現在他的世界已經崩塌了。
不過喬峰現在，也是瀕臨在崩潰的邊緣。
有些事情，本就是不能承受之重。
“那封信呢？”喬峰問道。
丐幫上任幫主汪劍通臨死之前，給馬大元留了一封信，信上注明，喬峰是契丹人，若是日后喬峰做了背叛丐幫、背叛大宋的事情，丐幫上下共誅之。
織女雖然派人把康敏派人抓來了，但并沒有動那封信，現在信就在康敏的身上放著，康敏交給喬峰，喬峰看完信的內容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喬峰在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
從小喬峰就有極為出色的武道天賦，他先是拜在少林寺玄苦大師坐下，并沒有修行什么出色的內功，但是修為卻突飛猛進。
后來被汪劍通收為徒弟，得傳了降龍十八掌，更是勇猛精進，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便青出于藍，超越了汪劍通。
在當時的丐幫，喬峰是毫無疑問的年輕一代第一人，甚至可以把年輕一代四個字去掉。
正常情況下，喬峰身為汪劍通的弟子，接掌丐幫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丐幫上下無人不服，當然，他們也沒有資格不服。
但是汪劍通卻給喬峰出了三道難題，讓喬峰一一克服。
等喬峰完成這三道難題，汪劍通依然沒有將幫主之位傳給喬峰，而是繼續晾著喬峰。
直到喬峰陸陸續續，為丐幫立下了七大功勞。
在喬峰的努力之下，丐幫蒸蒸日上，聲威直逼少林，丐幫上下都對喬峰贊譽有加，根本沒有第二個人都資格繼承丐幫幫主之位。
眾意難違，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汪劍通才將丐幫幫主之位傳給了喬峰。
但是現在，又留下了這樣的一封書信，顯然依然在提防喬峰。
喬峰和汪劍通師徒十幾年，對于汪劍通的字十分熟悉，這封信并非偽造，確確實實乃是汪劍通親手所寫，喬峰十分確定這一點。
正因為如此，喬峰的心思才更加復雜。
有些事情是經不住聯想的，由結果倒推過程，便越想越是如此。
喬峰現在也是這樣。
他的內心中，已經下意識的相信自己就是契丹人了。
不得不說，現在這個時代，普通的宋人對契丹人的偏見是根深蒂固。
在金國還沒有興起的現在，遼國就是宋朝最大的敵人。
而丐幫名義上一直是以愛國為先，喬峰也都是身體力行。
而現在所發生的事情，無疑便是在挑戰他的世界觀。
他在自己否定自己。
齊林的神色依然平靜。
目前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林誠要讓喬峰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這件事情其實是擋不住的。
就算能擋住林誠，也擋不住其他有心人揭開這件事。
所以，只能釜底抽薪。
只要說服了喬峰對于自己是宋人這一點深信不疑，那其他的流言蜚語根本對喬峰造不成根本性的打擊。
這是一個鐵血純爺們。
“齊兄，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喬峰內心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可惜齊林讓喬峰失望了。
“喬兄，你擔任丐幫幫主之位已有數年，應該知道契丹人一直有一個習俗。”齊林悠然道。
“什么習俗？”喬峰問道。
“契丹人習慣在自己的胸前紋一個狼頭刺青，雁門關外，大部分契丹人，都有這個狼頭刺青。喬兄可否拉開自己的衣衫，露出胸膛讓我瞧一瞧。”齊林道。
喬峰的臉色倏然煞白，整個人退后一步。
他的胸前確實有一個狼頭刺青。
喬峰揭開自己的衣衫，露出胸前的狼頭，狼頭栩栩如生，直欲擇人而噬一般。
看到喬峰這個狼頭，康敏和齊林都笑了。
而且都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只有喬峰，目光中充斥著絕望。
“看來我真的是契丹人。”喬峰顫聲道。
鐵漢如他，此刻卻也已經有些站立不穩。
“誰說的？”齊林的聲音不緊不慢。
喬峰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絲希望一般，聲音急促起來，道：“齊兄，你一定還有不同的看法是不是？”
如果可以，他當然想要做宋人。
他被宋人撫養，在宋地長大，說的是宋國語言，行的是宋人之禮。
一直以來，他都以宋人自居，而且向來以此自傲。
他當然不想改變這一切。
“如果沒有看見喬兄胸前的狼頭，我倒是還不敢肯定。不過現如今看到這顆狼頭，我便可以確定了，喬兄，你就是宋人。”齊林斬釘截鐵道。
聲音沒有任何的遲疑。
喬峰的眼神亮了起來。
他對齊林原本只有三分的感激，還有七分的警惕，但是現在，齊林在他心目中的好感已經滿值了。
康敏的冷笑聲傳來：“證據確鑿，你安慰他又有什么用？”
“除了這封信之外，還有什么證據能夠證明喬兄是契丹人的？”齊林問道。
“你當天下人都眼瞎嗎？看不到喬峰身上的刺青？”康敏道。
“天下人自然不是都眼瞎，但是至少也不是都像你這么蠢。喬兄，如果康敏和這封信剛才所說為真，那你應該就是在剛出生之后不久就遭遇了這一切。那個時候，你才多大？可能會有刺青嗎？”齊林問道。
喬峰的眼神越來越亮，道：“不錯，契丹人雖然有刺青的傳統，但是也不會讓小孩剛剛出生之后就刺青。”
真當文身不疼啊。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你小時候文的，誰又能保證三十多年之后，這個刺青會成為一個狼頭刺青？我怎么不知道，契丹的刺青技藝已經發展到了這個程度？”齊林道。
“齊兄說的對，人在長大的過程中肌肉是在不斷的變化的，所謂的狼頭刺青，大多都是在十歲之后才進行紋身，否則就容易變形。斷然不會有在嬰兒時期就刻上刺青，三十多年之后，卻這般栩栩如生，這絕不可能。”喬峰道。
他的語氣越來越肯定，也越來越輕松。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事關他自己，剛剛他便陷入了進去，下意識的尋找是否有什么線索證明他是契丹人。
很多模棱兩可的東西，由于先入為主的觀念，都會被喬峰想成他是契丹人的證據。
而齊林則是釜底抽薪，從根源處否定了他是契丹人的可能性 “那你怎么解釋喬峰胸前的刺青？”康敏不死心道。
事實上，康敏現在也有些懷疑了。
喬峰身上的狼頭刺青是實實在在的，可是它的存在，卻成為了證明喬峰身份最大的障礙。
連康敏都無法說服自己，說是契丹人天生就帶這種刺青。
這是在侮辱她自己的智商。
齊林的雙眼微瞇，聲音轉寒，緩緩道：“因為有人想讓喬兄成為契丹人。”
“是誰和喬某有如此深仇大恨？”喬峰激動道。
這簡直就是毀了他的一生。
“喬兄，如果你是那個遼國被圍攻的武士，莫名其妙的被中原武林人士殺了全家，你會不會憤怒？會不會報復？”齊林問道。
喬峰點點頭，道：“這種血海深仇，自然是要報仇雪恨的。”
“事實上，那名遼國武士的確是遼國的大人物，他名為蕭遠山，是大遼皇帝的親衛隊長，也是八十萬大遼軍隊的武術教頭。”齊林道。
“如此人物，的確當得上一代人杰，無怪乎以一人之力，殺的中原武林大敗。”喬峰贊嘆道。
雖然立場不同，但是對此人的武功，喬峰還是衷心的佩服。
“喬兄有所不知，康敏所知和這封信中所講的都不盡不實，其中還夾雜著很多隱秘。”
齊林將當年之事一一道來。
三十年前，大燕皇族后人慕容博假傳訊息給中原各武林豪杰，說有一批契丹武士要偷襲少林寺奪取寺內各項神功。于是少林寺掌教玄慈方丈和丐幫幫主汪劍通聯合中原武林一眾精銳，鐵肩擔道義，辣手向婦兒，將所謂的契丹武士極其家人截殺在雁門關外。
但其實所謂的契丹武士只是蕭遠山和家人而已，他只是趁獨子蕭峰周歲之時到南朝的岳母家走訪，結果莫名其妙的遭到了中原英雄的偷襲，家破人亡。
聽完齊林的講述，喬峰的眉頭緊鎖，似乎有什么事情十分難以理解。
“齊兄，我不明白，如此拙劣的陰謀，少林寺玄慈方丈怎么會輕信于慕容博，以致于犯此大錯？”喬峰道。
“我剛才說過，蕭遠山此人乃是百年一見的武學天才，在三十年前，一身武功就已經獨步天下，再加上他在遼國的顯赫地位，對我大宋和中原武林，的確是一個莫大的威脅。慕容博的計謀雖然拙劣，玄慈卻也只是順水推舟而已。”齊林道。
“還請齊兄說的再明白一些。”
“三十年前，不管是玄慈還是汪劍通，處境都算不得很好。他們都是初掌大權不久，內部對他們的能力還有懷疑，武林中人對他們也在審視。玄慈和汪劍通，都急需樹立自己的威望。”齊林悠然道。
喬峰的臉色有些陰沉，卻并沒有反駁齊林的話。
他對于丐幫的歷史自然是比外人要了解的多，三十年前，汪劍通在丐幫的處境，的確算不得好。
“慕容博有自己的算計，玄慈和汪劍通也有自己的算計。所以不管是玄慈還是汪劍通，都沒有派出自家的高端武力，而是廣邀天下武林高手。一方面是因為他們要在內部樹立威望，另外一方面，也是他們并不認為蕭遠山能夠給他們帶來多少威脅。
只是沒有想到，二十一個在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高手，卻差點全軍覆沒，栽在了蕭遠山一個人的手上，僅僅只有四個人逃出升天。這種丟人的事情，不管是玄慈還是汪劍通，想必都是不想再提起的。”
“齊兄所言，的確有道理，不過這似乎并不能解釋家師為什么會留下這樣一封信。”喬峰道。
“誰說留下這封信的是你師父了？”齊林的眼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
“齊兄此言何意？”喬峰大吃一驚。
他十分確定，這就是汪劍通的筆跡。
“喬兄，我雖然對令師算不上十分了解，卻也聽說過令師曾經被契丹人捉走過，有沒有這件事情？是不是發生在雁門慘案之后？”齊林道。
喬峰點頭，汪劍通是上一任的丐幫幫主，在江湖上也勉強算得上是最頂尖的那一批人，他的經歷自然也廣為流傳。
“不錯，家師曾被契丹五名高手設伏捉走，囚于祁連山黑風洞中，威逼丐幫投降遼國。丐幫自然是不會同意，而幫中宋長老與家師的身材有幾分相似，便喬裝成家師的模樣，前往祁連山黑風洞救出了家師，自己卻身陷囹吾，最后還是家師再次將宋長老救了出來，在武林中，這也是一段難得的佳話。”喬峰道。
這件事情在武林當中的確是流傳甚廣，稍微有點江湖經驗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
齊林嘴角露出一絲了然的笑容，道：“難得自然是難得，佳話卻未必是佳話，我看是假話才對。喬兄，你難得沒有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喬峰沉默不語。
這個世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夠經得起推敲的。
尤其是一些根本說不清的事情。
齊林見喬峰不說話，就知道他的內心已經開始產生懷疑，這個時候，自然更加不能放松。
“這件事情，表面上看的確是沒有問題，不過仔細想想，就知道有很多事情都說不通。”
“第一，以汪劍通的武功，尚且被那五名契丹人抓走，宋長老的武功不如汪劍通的一半，是如何在那五名契丹人的看守之下救出汪劍通的？”
“第二，那五名契丹人既然劫持了汪劍通，為什么不將他帶去遼國大牢，反而囚于祁連山黑風洞中？退一步講，就算是將汪劍通囚于祁連山黑風洞，這樣的消息本該份屬絕密，又怎能流傳出來，讓丐幫中人知道？這種行為，喬兄不覺得是故意想讓丐幫派人來救汪劍通嗎？”
“第三，那五名契丹人既然先前能夠將汪劍通制服，就說明他們有足夠的實力。而宋長老還在他們手中做人質，汪劍通又是如何單槍匹馬的解決掉這五名契丹人，救出宋長老的？難道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汪劍通的實力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喬兄，這三點，你何以教我？”齊林問道。
喬峰臉色鄭重，不發一言。
半晌之后，對齊林深鞠一躬，道：“是齊兄教我才是。”
齊林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道：“很簡單，被那五名契丹人抓走的，的確是汪劍通。但是被宋長老救出來又救出宋長老的，卻已經不是汪劍通，而換成另外一個人了。
蕭遠山跳崖尋死，卻福大命大，并沒有死成。一個人就算有再大的求死欲望，在第一次求死不得之后，都不會再度輕生。而以蕭遠山的遭遇，他當然應該展開報復。
雁門關慘案，背后的主謀是慕容博，但是蕭遠山并不知情。不過玄慈和汪劍通在中原武林都是大名鼎鼎之輩，蕭遠山不會不認得。首當其沖的，蕭遠山自然要報復他們兩人。蕭遠山是如何報復玄慈的暫且另說，但是他對汪劍通的所作所為，即便是我也要擊節贊嘆。
蕭遠山在遼國也是尊貴至極的人物，回到遼國之后，他派出五名契丹武士，將汪劍通擄走，其實他們并沒有將汪劍通帶到祁連山黑風洞，而是就地格殺。然后故意散布消息說他們將汪劍通囚于祁連山黑風洞中，丐幫中人縱有如同白世鏡全冠清這般狼心狗肺之人，但是總不乏熱血中人。丐幫幫主被契丹人擄走，無論能不能成功救出，丐幫都要救。事實上，這件事情從一開始丐幫就注定要中計。而宋長老只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那一次不管是誰去，都肯定能過救出‘汪劍通’。不過，這個‘汪劍通’，就已經是蕭遠山假扮的了。
正是因為如此，宋長老才會輕易的將‘汪劍通’解救出來，而‘汪劍通’又單槍匹馬的救出了宋長老。這樣一來一回，任誰都不會懷疑‘汪劍通’是被人假冒的。”
而后，蕭遠山偷天換日，成為了丐幫幫主。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號令丐幫，在遼國，他的地位本來就不比丐幫幫主低。
蕭遠山的真正目的，是毀了丐幫。
蕭遠山是一個天生的武學奇才，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他雖然從前沒有修煉過，卻也在短短的幾年之內就登堂入室。而這個時候，他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喬兄，幸運亦或者不幸，你被蕭遠山盯上了。他的孩子在那一日雁門關慘案的時候已經死了，但是這個消息知道的人很少，其中有很大的可操作余地。
他收你為徒，將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傾囊相授，你也沒有讓他失望，展現出了比蕭遠山還要出色的天賦。
你越是出色，蕭遠山就越是高興。我沒有猜錯的話，在你十多歲的時候，應該是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一次意識，而后身上便多出了這個狼頭刺青。”
齊林看向喬峰，喬峰沒有說話，但是雙拳緊握，顯然被齊林說中了。
“而后蕭遠山故布疑陣，一方面對你青睞有加，另外一方面卻對你繼承幫主之位嚴加阻撓。他這是做給別人看，也是做給你看的。
等到你真正長大成人，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蕭遠山便功成身退，假死脫身，將丐幫幫主之位傳給你，卻給馬大元留下了這樣一封密信。
這樣世界上，秘密就是最不能保住的東西。蕭遠山知道這封信早晚會有一天會公之于眾，他計算好了一切，而這封信被曝光的下場，就是丐幫和喬兄一起完蛋。
此人的確是一個不世出的梟雄，只可惜機關算盡，百密一疏，終究還是留下了馬腳。”齊林悠然道。
喬峰和康敏目瞪口呆，對齊林佩服的五體投地。
就算是織女也紅唇微張，看向齊林的眼神帶著些許的不能置信。
知道這家伙嘴皮子厲害，但不知道這家伙嘴皮子這么厲害啊。
齊林這一番話，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尤其是配合著已經發生的事情，更是平添了幾分說服力。
喬峰完全信了。
他只是有最后一個疑問不解。
“齊兄，你我非親非故，你為何要如此幫我？”
齊林笑了，心說當然是為了讓林誠在你身上栽一個大跟頭。
不過齊林嘴上卻道：“喬兄乃是中原武林少有的真英雄，而蕭遠山身為遼人，對我大宋圖謀不軌。我知道了這種事情，自然要當仁不讓，挺身而出。
而且當今天下，中原無人，四方小國卻高手輩出。假以時日，中原武林更難有出頭之日。喬兄身為中原武林的杰出代表，齊林雖然不才，但是遇到這種事情，也是要管上一管的。
我和宮主都是世外之人，對于這種塵世之事不方便直接插手。日后駐守雁門，守護宋土，還要多賴喬幫主了。”
“喬某自然是當仁不讓。”喬峰舉杯。
齊林同舉，然后對織女挑了挑眉毛。
這才是律師的風采。
只要有張嘴在，怎么都不會混的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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