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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蚍蜉撼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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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門凝滯的枯沙,在此刻開始了緩慢的旋轉,巨大的龍卷中心,黑白兩道顏色糾纏,像是一龍一蛇,更像是一陰一陽,無形的氣機被壓制到了極點。

  站在漆黑當中的黑袍人,攥緊了手中的霸王魂魄,那縷完整成熟的魂魄,化散為裊裊煙氣,順延袖袍鉆入他的手臂,黑袍鼓蕩,復又落下,他退回黑暗之中,站在劍宗明的對面。

  那里的光明太過耀眼。

  令人睜不開眼。

  源天罡的聲音平靜說道:“我的這縷魂魄,寄存在棺中已經多年,天門將要崩塌,這縷魂魄能夠存在的時間不多了。”

  黑袍輕輕嗯了一聲。

  “不要拖沓,速戰速決。”

  源天罡懷抱羽扇,輕柔說道:“該殺的都殺了,外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你。”

  黑袍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源天罡抬起頭來,看著頭頂的琉璃蒼穹,撲朔的雪氣紛紛揚揚落下,被劍氣沖殺,剿滅,后續飄零的過程中被枯沙同化,晶瑩剔透,讓天門看起來如夢如幻,像是亙古不老的長生地。

  只可惜這里的規則崩潰,整片墓地都被歲月侵蝕,大地斑駁龜裂,一片荒蕪。

  在夾縫中艱難扭曲前行的黑環蛇,被一塊飛濺的石塊砸中,身軀被切為兩半,鮮血迸射,接著天門穹頂上,又是一塊巨大石塊砸下,將一切都掩埋。

  無數劍氣如蛇一般爬行在天門的石壁之上,蜿蜒流淌,穹頂琉璃,四面透光,整個天門像是巨大而瑰麗的殿堂,恢弘如壁畫,只可惜此刻已經到了世界末日,有轟隆隆雷聲回蕩,將要滅世。

  源天罡的縞素白袍在衣袂飄掠當中逐漸羽化,變得不再實質,像是輕盈而空靈的鴻毛,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劍宗明身上,在身軀徹底飛散之前,他揖了一禮,輕聲說道:“在下失陪了。”

  劍宗明瞇起眼。

  他早就看清了源天罡的身上,一絲又一絲的因果業力,在世間諸多規則的牽扯下,不斷的回歸本身,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生老病死。

  喜怒哀樂。

  這些他似乎都沒有,他就像是一個超脫了凡塵的真正仙人,高高坐在云端,即便是這縷寄托在棺內的魂魄,在天門內存在了無數年月,等待著果實成熟,然后摘取易瀟的道果,也沒有絲毫要崩潰的痕跡。

  源天罡要走,自己的“因果”也留他不住。

  劍宗明抬起頭來,看著天頂上將縞素少年因果抽離的規則,緩緩收回目光,說道:“既然你已經超脫了,何不留下來接我一劍?”

  源天罡笑了笑:“我知道自己接不了這一劍,所以我認輸。”

  “你當然可以出劍。”他頓了頓,笑瞇瞇道:“就算你硬要出手留我,滅了這縷魂魄也無所謂,但你接下來的劍勢將不再是大圓滿的巔峰之態,考慮好了?”

  劍宗明深吸一口氣,緩緩按下獨孤,他閉上雙眼。

  獨孤未動。

  天地之間似乎憑空多出了無數道黑線。

  成千道,上萬道!

  一剎之間,源天罡的神情變得極為痛苦,他的縞素白袍被數千數萬道黑線切斬而過,并沒有血液濺出,他本就是魂魄出竅,將要消弭,此刻身上的因果全都切斷,硬生生將這縷消弭的魂魄變成了實體。

  那柄因果大綻光芒,整座天門的枯沙繚繞黑線,穹頂的崩塌之聲劇烈無比。

  源天罡沒有任何動作。

  他的四肢被黑線切成一個古怪而不協調的姿勢,就像是被折斷了四肢的玩偶,任人擺布的釘死在了黑線之上。

  少年儒士微笑說了一個好字,接著無數黑線錯位再度切斬,所有的因果被劍氣剿滅,這縷白袍留下的痕跡,徹底灰飛煙滅。

  劍宗明望著無數黑線穿體而過,卻不受影響的黑袍,輕聲說道:“接下來的事情很重要,我等了很久,所以我不希望有人打擾。”

  黑袍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

  他自始至終都是這樣,除了一開始站在了源天罡的身旁,像是不情愿的表態,澀著聲音念出了老師二字,此后便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一個字。

  他站在天門的永夜之中,背后是潮水般的黑暗,身前是無盡的光明,前進或是后退,他都沒有選擇。

  他選擇了沉默,還有思考。

  “你的老師并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家伙。”劍宗明單手仍然按在獨孤劍柄之上,因果的虛影繚繞他來回旋轉,將剛剛那一劍遞出,導致尋上門來的業力全都清除掃去。

  在南海取出因果之后,這柄劍便認定了劍宗明成為主人。

  世上再也沒有因果可以沾染這襲白衣。

  真正的不染塵埃。

  看到這襲黑袍似乎謹言慎行,不愿開口說話,劍宗明低聲笑了笑,道:“棺木里的那人在短時間內并不會醒來。”

  黑袍依舊沒有開口。

  大光明宮主忽然說道:“我沒有想過會是你。”

  捏碎了霸王魂魄的黑袍,輕輕嘆了一口氣,那縷魂魄繚繞而上,他并沒有急著去汲取兩道天相的造化,而是輕柔說道:“你想敘舊?”

  劍宗明笑著說道:“我其實是不屑于殺你這種人的。”

  “但我等一個對手,等了太久了。”

  “早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該想到是你了。”他感慨說道:“這世上如此的造化,灌溉到了一個人的身上,這該是什么樣的一個怪胎?我本以為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的。”

  劍宗明笑道:“你沒有讓我久等。”

  他忽然松開那只壓在獨孤劍柄上的手,原本被壓得一頭翹起的古劍,重新墜跌下來,在腰間輕輕搖晃。

  劍宗明環抱雙臂,笑著望向那道黑袍,說道:“我給你時間,把霸王魂魄,還有兩道天相,全都融了。”

  他頓了頓,“如果你還有其他的造化,或者需要準備的招式,禁術,我都給你準備的時間。”

  黑袍沒有說話,像是被劍宗明逗笑了。

  他的笑聲很好聽,在笑了幾聲之后戛然而止,帶上了一些被挑釁之后的憤怒。

  他一字一句問道:“你憑什么這么自負?”

  在說話的時間,霸王的魂魄已經揉到了他的骨子里,血液當中,那股睥睨天下的王者氣息,在他的身軀內重新復蘇。

  劍宗明瞇起眼,看著那襲黑袍體內不斷暴漲的氣機,面色始終平靜,鬢角劍氣飛揚,劍宗明克制著將渾身的劍意都壓了下來,一只手挑逗著飛掠的因果,慢條細理道:“不憑什么......就憑我,還有我的劍。”

  黑袍深吸一口氣。

  他雙臂抬起,十指交錯成網,體內節節暴漲的元氣,如無窮無盡的汪洋大海,在四肢百骸流轉奔騰。

  黑袍并沒有糅合兩道天相,只是吞下了那顆在易瀟魂海當中成熟的果實。

  黑袍之中的目光煌煌如日。

  他輕喝一聲,腳步微微下墜,天地大勢煌煌如龍,千萬縷論勁氣還是氣勢都不輸因果的劍氣,如雨絲拽扯,向著他的雙手飛速掠去。

  兩柄巨大長劍被他高高舉起,合二為一。

  大元氣劍!

  天門的穹頂之上,簌簌雪氣震顫,甚至連帶著這片土地的表面,方圓數里的大雪原,都開始震顫起來。

  無數道游魚掠向那道巨大無比的劍身,氣勢巍峨如北原龍脊大雪山,劍氣飛掠如磅礴大雨,石壁碎屑繞劍身如龍卷,瘋狂汲取著天門的所有元氣。

  這樣無可匹敵的一劍,足以榨干一位大宗師的渾身積蓄,僅僅只是耗去了黑袍此刻體內的一小部分元氣。

  一劍之下,整片天門像是遙遙被大風灌下。

  荒蕪的大地開始有石塊飛起,懸浮,接著碎裂成無數塵末,齏粉。

  劍宗明在大風之中瞇起雙眼,他一只腳踩在那口古棺棺蓋之上,壓得那口棺材,還有自己身旁的三尺之地不受劍氣影響。

  獨孤在大風之中搖擺不定。

  因果清鳴歡呼。

  劍宗明喃喃說道:“不愧是我要等的那個人吶。”

  他抬起頭。

  高達百里的天門穹頂,有位身材魁梧的巨人緩緩站起,抖落一身沙塵,這尊法相通天徹地,頭頂琉璃雪景,無數雪氣順延淌下,將巨人不斷飄掠的長發染成黑白二色,看不清模糊的朦朧面容。

  那位巨人,通體由元氣凝聚,一身紅甲,甲胄鱗片四射,波光玲瓏起伏,古意盎然,睥睨天下,“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極為自負,另外一只手倒持古劍,劍氣寸寸迸射,如星河天光,氣沖斗牛。

  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元氣劍,在“霸王法相”的手中,只當時一個玩物。

  在天門大雪與圣光的照耀下,這尊法相熠熠生輝,倒持大元氣劍,向著大地那口古棺,“緩慢”刺下。

  枯萎草屑拔地而起。

  天門古沙倒卷漫天。

  劍宗明終于面色凝重按住了獨孤,他單手攥緊獨孤劍鞘,輕輕彈指點向那尊巨大的“霸王法相”——

  “錚!!!”

  因果歡快清鳴,逆流而上。

  像是針尖對麥芒。

  更像是蚍蜉撼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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