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吃蘋果嗎

　　出租車終于在圣愛丁倫醫院前停下。

　　匆匆忙地從口袋里掏出錢甚至沒顧上看鈔票上的具體數額就直接丟給了身旁司機，林楓打開車門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下來，身后是墨西哥裔的司機師傅再次打開車窗沖他嚷嚷：

　　“嗨我的朋友，你的錢給多了——”

　　但這時候的林楓已經完全聽不見身后的呼喚。

　　他抬起頭，怔怔然地看著面前這座夜色下顯得安靜而肅穆的圣愛丁倫醫院建筑。

　　然后視線一點點地下移。

　　落在了醫院主樓大門前石柱旁，低頭自顧自抽著煙的男人身上。

　　三號抬眼望了過來：

　　“來了？”

　　林楓有些麻木地下意識邁開腳步走上了臺階，然后看著面前的三號前輩：“前輩，你們都在？”

　　話音出口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喉嚨似乎有些艱難干澀。

　　“是，都在。”

　　出聲的卻不是面前的三號，不知何時一號從石柱后的陰影中走出來到了林楓面前，臉上帶著感慨和復雜的意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路辛苦了。”

　　林楓怔怔然看著一號，然后又抬起頭看向這高大的醫院主樓大門：

　　“這就是…前輩你們瞞著我的事嗎。”

　　一號和三號聞言沉默。

　　林楓努力吸了一口氣，而再看向一號時眼睛里已經微微有些發紅：

　　“這種事。”

　　“前輩你不應該瞞著我。”

　　一號再次沉默，隨即發出一聲嘆息：“但到底你還是猜到過來了，不是嗎？”

　　夜色靜謐。

　　雨聲漸漸停歇直至聽聞不見。

　　天空中，清冷的月光再次從云層后投射落下，將圣愛丁倫的醫院建筑樓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輝光，卻顯得冰涼而沒有溫度。

　　林楓的喉嚨動了動，半晌才艱難地再次開口：

　　“包子她…”

　　“現在怎么樣了？”

　　一號默然，而旁邊的三號則是抬起下顎示意了一下醫院內的方向：

　　“與其問我們——”

　　“不如你自己去看看吧。”

　　聽得再次深吸一口氣，林楓目光掃過面前兩位平日里無比尊敬甚至崇拜的前輩，咬了咬牙開口：

　　“當然！”

　　說完便不再理會面前兩人，徑直轉身大步匆匆朝著醫院內走去。

　　而看著某人匆匆消失在走廊過道間的身影，門口石柱前的三號忽地嘴角扯了扯，雙指夾著煙愜意地又抽了一口，嘖嘖出聲：

　　“這小子…難得對我們擺這種臉色啊。”

　　一號搖了搖頭，瞥了眼身旁老友：

　　“小舞說得沒錯。”

　　“你是該少抽點兒了。”

　　氛圍似乎突然變得有些異樣的輕松了幾分起來。

　　記得先前電話里蘇雪告訴他的具體地址，林楓一邊在心中不斷默念著“四樓、走廊到底、特護病房”，一邊按開了電梯門走進去。

　　選中四樓按鍵點下。

　　電梯門關閉。

　　一路上行。

　　輕微的失重感仿佛更加增添了心中強烈的不安情緒，這一刻的林楓覺得自己甚至有些呼吸困難，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緊緊攥住喘不上氣來。

　　不知道是過去了多久的時間，終于伴隨著“叮咚”一聲，電梯門再次緩緩打開。

　　四樓到了。

　　再次邁開腳步準備走出電梯的時候，林楓卻忽地一個踉蹌險些沒摔倒，好在反應快扶住了一旁的墻壁才堪堪站穩，但卻發現原來自己的腿居然都有些微微發軟。

　　仿佛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掉了一般，輕飄飄地完全使不上勁兒。

　　腦子里也是渾渾噩噩的一片。

　　下意識地再次邁開腳步。

　　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

　　穿過走廊過道。

　　逐漸可以看到樓道盡頭的一旁隱約亮著燈光，再靠近一些時，林楓看見了不遠處似乎站在一間病房門前的兩道身影。

　　蘇雪和五號便那樣站在那里。

　　仿佛早早就已經在安靜地等待著他的到來。

　　林楓走上前，迎上了兩人的目光，勉強打起精神地揮手招呼了一下：

　　“雪姐。”

　　“小舞姐。”

　　蘇雪神情復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一般、最終卻還是低下頭沒有說話，而一旁的五號目光柔和地看著他，輕聲開口：

　　“小楓，不要怪我們。”

　　“有些事…一開始真的也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

　　林楓低頭、沉默著，半晌緩緩再次抬頭看向五號：“可是，總歸是會知道的不是嗎？”

　　五號被問得頓住，好久才輕輕嘆息了一聲。

　　林楓轉頭看向面前的病房大門，門邊墻壁前掛著醒目的“特護病房”標牌，然后重新再看向面前的蘇雪和五號兩位，艱難地開口：

　　“是在里面嗎？”

　　蘇雪緊緊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而越是這樣的反應態度，就越是讓林楓的心情止不住往下沉去，強自再次打起精神支撐著，抱有最后的一點希望：

　　“她…還好嗎？”

　　五號輕聲道：

　　“你自己進去看看吧。”

　　林楓聞言重新轉頭看向病房，墻邊的窗戶被垂落下來的布簾遮擋著看不清病房內的情況，只是隱隱有著燈光透出，他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走到病房門前。

　　伸出手握住了門把。

　　明明只是需要輕輕一扭就能打開，可這一刻門把在林楓的手中卻仿佛如同壓了千鈞巨石般難以擰動。

　　他有些退卻了。

　　原先一路連夜兼程風塵仆仆不遠萬里趕來，可到了這一刻站在了病房門前，距離病房內的那位青梅竹馬少女只剩下一門之隔的時候，他卻止不住生出了恐懼和退縮的心情。

　　手有些細微難以察覺的顫抖。

　　因為他怕。

　　他不知道病房內是一副怎樣的光景畫面。

　　他怕自己這一推門所看到的將是他完全不敢看到和無法接受的。

　　可終于。

　　林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牙之下發狠將門把擰動轉開。

　　然后。

　　小心翼翼地輕輕推門而入。

　　伴隨著酒精消毒水的氣息撲面而來，入眼的是一間干凈整潔的病房。

　　潔白的病床上有位少女。

　　身上的病號服稍稍顯得有些寬大，柔順的黑色長發散落在肩。

　　即便只是看見半張側臉，在柔和的燈光映襯下依舊帶著令人止不住心神搖曳顫動的美麗。

　　少女蓋著半張被子坐在床前。

　　手上捧著一個蘋果。

　　低頭認真而專心地小口小口啃著。

　　某人開門的動作雖然輕微，但病床上的少女依舊仿佛若有所覺般抬頭朝著門前望來。

　　恰好同某人的視線對上。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只是短暫頓了一下之后，少女神色如常地自然對著門前某人揮了揮手：

　　“來了？”

　　“吃蘋果嗎？”

　　說著，征詢般地將另外一只手上的蘋果又對著某人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