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五章:老來伴
李麗元笑道：“來了也不是說添麻煩，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只是可能都是做事的人，做事的時候會有分歧。不過你們家太太是個心寬的，她那態度在她那個年紀是真的好，就應該自己過好就行了，別的事情不要去打擾她。可孩子都已經生出來了，還是應該上上心才對呀，畢竟是自己的血脈。”
張阿姨笑笑，“這話說得也是對，但孩子雖然是親骨肉，可畢竟不是從自己肚皮里出來的，是不是？沒有經歷過十月懷胎啊，對孩子的疼愛自然就少了，因為這孩子得來太輕松，可能…唉，這也是太太的事兒，我們旁人就真不好說了。”
李麗元笑道：“我理解，能動你這個阿姨在家里做的難處，管多了你越權，管少了你又沒盡責，總之怎么樣都有人說你。”
張阿姨覺得李麗元說得真是太對了，“這個道理不是大家都懂啊，主人家把孩子交給你，既想孩子不被嚴厲對待，又想孩子聽話懂事，不會理解我們帶孩子的人。所以做家政保姆的，帶孩子是個最累的活兒，最累心的活兒。這肯定比出去搬磚啥的力氣活兒更累，這個累心啊，它不止累身體。還得時不時遭到主人家的責怪，我們又不能多解釋。你要說不管，不把孩子的真實情況反饋給主人家，那對孩子也太不負責了。可你希望主人家多管管，但主人家卻要你多負責。你說我們畢竟是個外人，怎么給你教養孩子咯。”
“也是，都有難處。”李麗元接話道。
對于四房的事兒，還真是不好說，能怎么樣？
老的太老了，你根本就不能要求兩老這個年紀了還來看著孩子，那宋家老太爺今年都八十有了，你讓一個八旬老太爺來看孩子？也太不孝了。
張阿姨嘆氣：“所以多少做我們這工作的，寧愿照顧老人家，不愿意照顧小孩子。老人家只要不是癡呆啥都不知道了的，多輕松，陪老人家說說話、聊聊天，一起出去散散步，是吧，日子過得多美。照顧那樣的人，你才能把這工作做認真了，給老人家聽歌呀、看電影呀，給老人念報紙呀，交流走心的服務。可你有一腔熱血，面對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你是真沒辦法。”
李麗元笑道：“對，無用武之地。孩子她不聽，她也不是不聽，她是聽不懂，難得聽你這些道理，她開心了再說。能理解的，我這會兒聽你這么說了，都替你發愁。你這位置確實為難，不是說做得不好，確實很為難的。”
張阿姨道：“也是咯，不過啊，宋家情況不一樣，宋小姐畢竟要一個人撐起來整個家，家里沒有男人，上面還有兩老，宋家的情況，我也清楚一點，老太爺那個年紀才得了宋小姐，現在又剛有了小王子。只有宋小姐跟小王子是是同樣血脈的，所以她得扛起來照顧弟弟的責任。然而，孩子沒長大之前，那得付出多少心血啊。宋家老人家年紀大了，宋小姐為了一家老少的生活要出去奔波，人前的光鮮亮麗只是單方面的，誰能看到她人后的樣子？”
劉千舟低聲接話：“對，小姑確實很累，女強人啊，不是說她工作能力強，是她個性要強，不服輸。她自己愿意放下，自己喘一口氣，也不會讓自己這么累。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女人，宋家人基本上都有這個特點，很能承擔。”
“誰說不是？老太爺是可以各家兒女那兒住一段時間的，老太爺喜歡熱鬧嘛，你說家里宋小姐要是擺脫兩位老人，她得多輕松啊？我一個人照顧夷陵也能把孩子教得更好。孩子出生不久我就來了宋家，這孩子就是我一手帶大的啊，我舍不得。可是太太不肯走，要跟女兒住一起，去別人家她不自在。老太爺沒辦法，妻子怎么說，他就只能依著了。”張阿姨感慨著。
李麗元問：“那為什么老太爺他不勸勸你們家太太呀？這事兒兩個人商量好，不要給孩子增加負擔呀。在各家各住上個三個月半年的，日子也舒坦得很。太太怎么就不愿意呢？她不愿意，宋老太爺也應該多勸勸，留在珍珠那兒，看把珍珠給累得，身上壓力多大啊。”
張阿姨想了想：“具體的我一個幫傭，我還真不清楚主人家是怎么考慮的，但我有一回聽老太爺說過了，他說他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還能活多久都看老天爺賞臉。所以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多陪太太一天，他都會珍惜，太太說啥他都依著，不論做什么。可能就是覺得他自己沒多少時候了，所以才沒有狠勸太太，只是一味順著太太。”
“宋老太爺跟他太太的感情，也是令人羨慕。”李麗元感慨。
“誰說不是？老太爺擔心自己走了后，沒有人再像他一樣順著老太太，所以，他現在用一切順著太太。”張阿姨道。
劉千舟忍不住道：“聽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真好啊，在生命的末尾，有一個一生摯愛陪在身邊，陪到生命的最后，這是人世間最幸福的感情。”
張阿姨感慨著：“就因為這樣的情況，所以聽到宋小姐說一些埋怨的話，我也就忍下去了。我也委屈啊，夷陵我第一回抱她的時候，就這么點兒大啊，一看現在，我都快抱不動了。孩子就跟我親孫女兒似地，我能不希望她好嗎？我肯定希望她好，可我真不能多嚴厲的對孩子。孩子天真可愛，她現在還完全分不清楚什么是對她好，什么是不好的。今天兇了她，她不覺得是為她好，她會覺得我兇她，虐待她，她見到母親后立馬就告狀…”
張阿姨嘆氣，看著宋夷陵的目光全都是心疼，那是真放了感情在帶的。
劉千舟撐著臉說：“其實孩子是聽話的，就是吃飯的問題解決不好。能不能大家一桌子吃飯呢？跟太太和爺爺一起，請兩位老人家體諒一下，孩子可都是他們親生的啊。”
張阿姨擺手：“太太見不得孩子不聽話，是真不愿意多管那種。”
劉千舟當下微微感慨，“是哦，主要還是小夫人的態度。她可能真是因為孩子沒從自己肚皮里出來，所以疼愛會少一點。也不知道當初她生珍珠小姑的時候，是不是同樣的態度，應該不是吧，那時候小夫人還年輕著呢。”
李麗元道：“天下女人當了母親之后都會變得柔軟，這確實沒錯。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她對孩子是冷漠的。不僅對別人的孩子，她對自己的孩子同樣也冷漠，天性如此。或者是小時候沒得到什么關愛，以至于對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夠關心。”
張阿姨笑笑：“這個是太太的事兒了，我一個幫傭，不太好說。”
劉千舟適時道：“阿姨，您雖然是幫傭的身份在這個家里做事，可從你進這個家門的那天起，你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呀。你別總是用這樣的態度說自己，你也是家庭的一份子，以后別把自己當外人。我想姑姑也沒把你當外人過，孩子們更沒有。不信你問問宋夷陵，家里都有誰。”
李麗元笑著叫那邊吃得歡快的宋夷陵：“夷陵，夷陵啊，外婆問你啊，你們家都有誰啊？”
宋夷陵在跟松子戳那雞腿呢，聽見人叫她，她轉頭看過去，頓了下一個一個擺著手指頭數。
“媽媽、阿姨、我，還有外公、外婆和宋煜。”宋夷陵笑起來，宋煜說：“還有我袁阿姨呢。”
宋夷陵點點頭：“還有袁阿姨。”
比劃著手，“有這么多。”
劉千舟點點頭：“沒事了，快吃吧。”
再看張阿姨，張阿姨感動得熱淚盈眶，“我就知道這孩子懂事兒，夷陵這孩子特聰明，我記得有一回，我是給她煮面吧，她拿著要煮的西紅柿啃了，我準備拿去切，發現啃了一口，就問她是不是她，她承認。我用刀把她啃的地方切掉的時候，切到了手，血一下子就冒了出來，然后宋夷陵看到，就在那哭著喊。說‘阿姨你怎么出血了？你怎么出血了？你會不會死啊，你不要死啊，我不要你死’，真的是又哭又喊，特別傷心。我當時好笑又無奈，可心里頭是真的暖。有時候自己家孩子都沒對自己那樣了，可夷陵她會那么關心你，在乎你。有時候我叫她不聽話吧，我沒辦法了，就走開一邊，不打算多管教。她自己玩了一會兒，然后走我身邊來，小聲跟我保證話說以后再也不調皮了，讓我不要生氣，拍著我肩膀，像哄她睡覺一樣哄我。現在想想這些啊，真的太窩心了。人都是有感情嘛，我帶了她這么久，她把我當家人，我當然也當她是我的小孫女兒。“
劉千舟聽得感慨，忽然對母親說：“媽，其實小姑他們是真可以考慮搬我離我們更近的地方對吧？以后就跟現在這樣，孩子們跟我們一過吃飯，太太不愿意去別家，但她對我們家應該沒什么芥蒂，住得近，應該也不會太不舒坦，是不是？”